“本筱城已被杂贺铃木攻陷!讨取城兵四十余,逃散者不计其数,目测有数百人!”
“一定要说吗?好吧……第一个冲进天雾城的是我香西长信的部队,大约也就斩杀了三十人吧,至于击溃逃逸的敌军,反正不会比刚才那位少太多。”
“轮到我了吧,在下寺田安大夫攻下了植田城,斩敌五十七级,迫降二十二人!还有溃散的不知道多少呢,野口大人,堀尾大人,小西大人,我是有首级可证实的,您二位请务必一定要记清楚了。”
“还能这样?那我们三河人去的是胜目城,击杀士卒五十名,余下的五百守兵就弃城而逃了。这也算大功一件吧?”
……
发言真假参半,众人的神色则是或自矜、或淡然,或夸张,或不屑。
“好好好,请各位放心,老夫一定将你们的英姿原原本本地陈述回去。”野口政利感觉压力山大,一边抹着汗一边小心翼翼地回复,同时还示意身边的年轻同僚赶紧动笔。
此人是平手汎秀的叔父,平手政秀的弟弟,自幼过继到了别家,最近几年才调遣到汎秀麾下,做个寄骑。这老人家看着也是刚正朴实的武士,但实际除了这层裙带关系外,并无甚值得一提的本事。就连统计前线的战功统计,对他来说都不是件容易的任务。
堀尾吉晴、小西行长两个,倒是都能大致看出众将口中的实与不实之处,只是他们根基太浅,完全说不上话,有心无力,只能默默地低着头挥笔疾书,将所见到的值得吐槽之处写在附注里,提供给主君参考。
也就是俗话说的“打小报告”。
军中最重资历,新入伙的后辈们,怎么也得熬一阵子才行,刚出场能打打小报告,已算是起点很高了。
平手汎秀派到西赞岐攻打敌方薄弱环节的第一批部队,共是约五千人,由三好降将、和泉众、三河众、杂贺佣兵混合而成,名义上是由岩成友通做统一指挥。此人能力是合格的,但未必能服众,所以又派遣了一门众野口政利和侧近堀尾吉晴、小西行长三人,作为军监前往,确保命令得到实施。
战事倒是十分顺利。三好家似乎是完全没想到对方会从这个方向登陆,几乎没有任何的防备。总计只留下了一千多老弱残兵把守家园,还分布在了十几座小城里,毫无戒备之心。
是故平手军甫一上岸,便分兵几路,奔袭各处的要所,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攻落数座守兵不足百人的城池。
唯有天雾、高松这两座稍微大一点的城池,还维持着基本的巡守,在第一时间发现了军情,向胜瑞城送出了求援指令,并且组织起了一定的防守。
不过事出突然,来不及准备,在仓促之间,这些缺乏精锐士兵作核心,武具又很破旧的城兵,终究是造成不了太大的麻烦,岩成友通亲自带着老部下,用铁炮压阵,几轮进攻便拿下了。
按照预先的命令,接下来他们要转为防守,并在原地做出掠夺破坏的姿态,逼迫筱原长房前来进攻,而后相机行事,等待平手汎秀后续兵力的到达。
只是这防守的准备还没做好,却先争着报告功绩了。
很显然,那些取得敌首级不到十人,乃至二三十人的陈述,才是符合现实的,更多就可能是杀良冒功了,至于“数百敌人溃逃”则纯属胡言乱语。无非是见到平手汎秀本人没有亲至,名义上的指挥官岩成友通又不太有威望罢了。
不过众人能这么有闲心,另一方面说明,大家在此次迂回绕后登陆作战当中,并未感受到太大的压力,倒也算是好的现象。
这是因为,足够上层的几个领兵者,都已经知道了敌方军中内应的存在,对胜利充满信心。而他们的情绪又能感染到中层军官,进而一步步传递到最下面去。
故而岩成友通也丝毫不去打扰,只等诸人都吹嘘完毕,才淡然笃定地总结说:“概括起来,今日我军总计攻取五城,斩杀敌兵四百,击退敌兵一千,至于各位分别占了几成,暂且不须细分,日后再统计不迟。”
他的话语里,仍然有不少水分,除个二或许才是真实数字,但也没有无节制的吹嘘,取了一个相对比较折中的数字。
接着没等其余人做出回应,又捋了捋须,补充说:“另外,在下方才攻城时,获取了敌军的一些书状、印章之类,我等还要继续准备后面的战事,实在不方便处理,便拜托野口、堀尾、小西三位军监大人代为保管,日后再转交给监物大人(平手汎秀)过目吧。”
这无头无尾的一句话,让反应稍慢的人都愣了一下。
刚才攻下的,不过都是些豪族们的居城罢了,而且那些豪族们的主力都去了胜瑞城响应筱原长房的动员令,怎么可能有重要的东西遗留下来呢?
什么奈良、植田、羽床之流,充其量也就是能动员几百上千兵力的国人众罢了,他们的书状和印章,有必要煞有介事的“代为保管,日后再转交给监物大人”吗?
野口政利的脑子也没转过弯来,但是聪明人如堀尾吉晴、小西行长已经领会到了意思,对视一眼,同时作出苦笑。
岩成友通依旧神色严肃镇定,挥了挥手,令亲兵搬出两个密封上的小匣子。
做到这步,才让所有人都明白。所谓“书状、印章”只是个由头,借机送礼才是真。匣子里只会有一部分的东西是有必要上交给平手汎秀的(而且还不是非常有必要),剩下的就是留给军监大爷们截留漂没的。
总而言之,岩成友通这一番话,先是划了一个范畴,警告众将虚报战功也不能太超出范围,接着又做出表率,告诉这群“乡下人”究竟该如何同军监打交道。
同时还不忘提醒到:“各位将士们,不是都击败了大量的敌军么?难道没有什么缴获物,要转交的吗?别忘了回去之后送过去。”
“啊啊……确实……”
“嗯嗯,我这里也是一样……”
很显然,进步欲望特别强烈,希望适当夸大战绩的人,就立即“见贤思齐”,模仿这样的行为,而不在乎的人大可不加理会。
三位被公然“行贿”的军监都有些尴尬,不知道该接还是不该,最终还是暂时收下,没有当面拒绝,但内心是打定主意,若是金额太离谱,一定不能收下。
岩成友通能看出对方的想法,却依旧十分淡定。
像他这么有经验的人,当然不会直接送上烫手的金银钱币了,而是针对每个人的情况,投其所好,安排那种看似不怎么值钱,但却让当事人满意的礼物。
比如护身符、诗集、短刀之类的,就算被抖出来,也很难往行贿受贿上面联系。这一点,就不是每个人都能学得到的了。
如此一番得体的举动下来,无论是三河众、和泉众、乃至杂贺佣兵,都觉得岩成友通看起来顺眼了很多,接受其作为指挥官,似乎也并无不可了。(三好降将显然一向以他为旗帜)
这种认同感,没能通过战场上的表现获得,反倒是通过官场上的行为获得了。
接着岩成友通方才宣布道:“一刻钟前受到回报,筱原长房已从胜瑞城出阵,目前距离我军,大约只有四五个时辰的路程了。”
此话一出,诸将士立即换了一副正经的面孔,从方才的争功闹剧中解脱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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