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帷帐中的皇后娘娘，骨瘦如柴，脸色蜡黄，毫无往日丰腴雍容和贵气。</p>
她手指冰凉，骨节瘦的向外突起，硌得舒安歌心里难受。</p>
五殿下跪在榻前，眼睛通红，强忍着眼泪，哽咽道：“母后，儿臣只求您身体安康，您会好起来的。”</p>
皇后娘娘吃力的笑了笑，眷恋的望着五殿下，眼眸深处透着浓浓的不舍和哀伤。</p>
她手上稍微用了点儿力，将视线移向了舒安歌。</p>
舒安歌与五殿下并排跪着，神情郑重道：“皇后娘娘，四娘一定会竭尽全力照顾五殿下，今生今世绝不会背叛殿下。”</p>
听了舒安歌的保证后，皇后娘娘紧锁的眉头终于解开了，她勉强说了声好之后，睫毛颤了两下，阖上了眼皮。</p>
见皇后娘娘闭上眼睛，五殿下如遭雷击，眼泪哗哗的往外奔着，往前跪着爬了两步，拉着皇后娘娘的胳膊一声声喊着：“母后，母后。”</p>
他声如杜鹃啼血，舒安歌听的格外难受。</p>
但先前皇后娘娘与二人说话时，脉搏几近于无，如今更是声息全无，面上更是褪尽了血色。</p>
看到五殿下失态的伏在床沿上哭泣，眼泪打湿了被衾，舒安歌心里也是一阵阵的难受，眼泪不知怎的也跟着落了下来。</p>
她父母当年去世时，何尝不像五殿下这般失魂落魄。</p>
这世上感同身受太难，除非亲身体验过，否则谁又能明白，父母离世时，那种天塌地陷般的忧伤。</p>
皇后娘娘临终之时，心中还挂念着五殿下，还惦记着他有无人照顾，怎能不让人心酸。</p>
五殿下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伏在床沿上，哽咽着说：“母后，您睁开眼，再看儿臣一眼啊。”</p>
舒安歌用袖子擦了脸上泪水，跪着伸手去扶五殿下，心疼的说：“殿下，皇后娘娘殡天了，您请节哀，这清宁宫中，还要您主持大局。”</p>
她的话，让五殿下哭的更厉害，他咬着手腕，泪如雨下，将嚎啕声强行压下。</p>
舒安歌将五殿下手腕，从他口中拽出，跟着掉眼泪说：“殿下，您就哭吧，大声的哭吧，等哭够了，再将宫人唤进来，送娘娘一程。”</p>
五殿下仿佛没听见舒安歌的话一般，头往床沿上砰砰的磕着，口中喊着：“儿臣不孝，母后，都怪儿臣不孝。”</p>
父母离世时，作孩子的先是伤心和悲恸，紧随而来的就是自责和忏悔。</p>
之前任何一点矛盾和冲突，都会在此时无限的放大，成为锥心之痛。</p>
舒安歌从背后抱住五殿下，将他的头按到胸口处，另一只手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p>
“殿下，皇后娘娘一定不愿看到您这样子。您是皇后娘娘唯一的血脉，您这样自暴自弃，娘娘纵然在在九泉之下也难安稳。”</p>
五殿下用力忍着哭，忍得牙齿打颤，紧紧抓着舒安歌的胳膊，一字一顿的说：“我一定要为母后报仇，一定要坐稳皇位，让母后安息。”</p>
他身子抖的厉害，舒安歌只能用力抱紧五殿下，反复安慰：“我相信您，殿下，您一定可以的。”</p>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五殿下断断续续哭了小半个时辰，眼睛都哭肿了，这才踉跄起身。</p>
舒安歌用手帕替五殿下擦干了眼泪，又帮他理好了衣裳，细细叮嘱到：“殿下，圣上如今身体欠安，娘娘的</p>
皇上病重，皇后丧事只能由太子殿下代为监理主持。</p>
他本可以不在灵前守夜的，但五殿下心如枯木，整个人如放空一般跪在灵前。</p>
宫人守着长明灯，舒安歌守着五殿下，皇后娘娘躺在金丝楠木棺椁中，偌大清宁宫只有隐约啜泣声。</p>
整个宫殿被白幔覆盖，白幡随风飘荡，五殿下抱着一个精致的匣子，眼睛红肿的厉害。</p>
这匣子是皇后娘娘病危前，留给尚宫转交给五殿下的。</p>
里面不但有皇后娘娘口述的亲笔书信，还有她留给五殿下的体己以及田庄、店铺和财产。</p>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皇后娘娘在临终前，倾尽所有为五殿下铺了路。</p>
国丧期间，皇后娘娘被追谥为圣惠安皇后，太子殿下仁孝之心天下皆知。</p>
待为皇后娘娘做完七七四十九天法事，五殿下刚刚喘过气来，只隔了三日，圣上驾崩了。</p>
一时间举国悲恸，万民呼号，宫中还没从皇后娘娘的丧事中彻底解脱出来，又要为圣上的葬礼忙碌。</p>
先皇去世第三天，五殿下在朝臣的再三请立下，在先皇灵前继位。</p>
国不可一日无君，从今往后，五殿下不再是储君，他成为了大唐名正言顺的主人。</p>
也许是先前在皇后娘娘的葬礼中，透支了太过情感，又或者是一国之君已经没有了软弱的资格，五殿下面无表情的完成了继任大典。</p>
国丧之后又是国丧，从皇亲贵族到平民百姓，一个月内皆不得宴席，不得礼乐，不得婚嫁。</p>
先皇的葬礼办的十分隆重，先帝被追谥为懿宗昭圣恭惠孝皇帝，帝后二人合葬在同一陵寝内。</p>
又是七七四十九天法事，待一切步入正轨时，已经是深秋了。</p>
天凉了，朝廷这趟水也更浑了。</p>
新皇年幼，根基不稳，朝中尚无死忠保班底。</p>
那些在长安城中待了大半年，意图从政权交替中获得好处的众节度使派来的使者，伺机而动，想方设法从新皇手中讨到好处。</p>
五殿下龙椅还没坐热，自然不能太过得罪这些伺机替主人从新皇身上，咬下几块肉的人。</p>
但他在舒安歌的教诲下，深谙权衡之术，巧妙的抛出了几样诱人的封赏，让众使者斗鸡似的抢着。</p>
五殿下尤其不喜欢薛平贵，所以半点便宜都没让他们占上。</p>
节度使好打发，甚至还能借机玩儿一把二桃杀三士的把戏。</p>
但宫中那些推五殿下上位的宦官们，一个个都是人尖儿里的人，却是不好糊弄的。</p>
历史的车轮如此强大，田令孜还是被任命为神策军中尉，不过邢护卫也被封了同样官职，稍微还能制衡一下田令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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