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霄神情专注，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垂着，眼角微微上挑，黑曜石一样的眼珠，在昏暗柴房中熠熠生辉。</p>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p>
舒安歌忍住心弦震颤，展开双臂活动了下，神情活泼的说：“不饿，我在想明天就是宋岳的还魂夜了。届时，宋家人应该会早早安歇闭上门窗，我们不如选那时离开。”</p>
赤霄不假思索，点头应道：“可以，但在离开之前，我需要将本体赤霄剑取走。”</p>
说到这里，赤霄心中生出些许惆怅，但没有表露出来。</p>
他第一人主人乃汉高祖，刘邦凭赤霄大泽怒斩白蛇，开始其帝王一生。</p>
赤霄当然记不得风采，但高祖斩白蛇的典故传诵千古，他历任主人都以此典故引以为傲。</p>
这值得骄傲么？赤霄不懂，他只知宋家将他本体小心翼翼供在祠堂中，四周还布有禁制。</p>
当初被孩童抱着代宋岳拜堂成亲时，赤霄一直在喜堂上旁观着。</p>
那时热闹是别人的，铺天盖地的大红色，像极了鲜血染成的红。</p>
赤霄站在喜堂上，望着新娘像提线木偶一样，一拜二拜又三拜。</p>
宋家人在高人提点下，认定了神兵利器可辟邪免灾，所以以赤霄代宋岳拜堂，盼着他能度过灾厄。</p>
赤霄不喜宋家人，更不喜宋岳，冷眼旁观了婚礼。</p>
他只是一把剑，剑本无心，如何予人庇佑。</p>
但现在，望着舒安歌笑盈盈的眉眼时，赤霄突然想一直守护下去，让她永远笑容灿烂。</p>
“取剑会不会遇到危险？</p>
”</p>
赤霄话不多，有危险和麻烦也不会主动提。但好在舒安歌若是主动问起来，他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从不会隐瞒。</p>
月光落在舒安歌的眼睛里，她的眼眸闪闪发亮。</p>
赤霄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握住了舒安歌一缕长发，剑气温柔的闪了下，如墨长发截断够，落在了他掌心。</p>
舒安歌睁大眼睛，不解的望着他，赤霄将细细一缕长发缠在了指上，他很仔细的绕着圈。</p>
长长的头发围在赤霄白皙的手指上，就像一枚特殊的戒指。</p>
他认真缠完之后，将手抬了起来，澄澈的眸光中，映着她和月光。</p>
“咦，不见了。”</p>
赤霄指上缠的头发不见了，舒安歌捉住了他的手指，好奇的凑近了身子，反复摩挲着先前缠头发的地方。</p>
她温热的掌心，蹭着赤霄冰凉如玉的手指，他的瓷白色的肌肤，没有半点瑕疵，像是完美的艺术品。</p>
从没有人这样碰触过赤霄，化形之后，他比孤魂野鬼还要孤单的游荡在人世间。</p>
当她探着身子好奇的握着他的手指时，他胸腔中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来。</p>
那就是心么，他也有心么？</p>
赤霄没有收回手指，态度温和的解释：“你受伤了，我可以感受到。”</p>
听起来像是没头没脑的话，舒安歌一下子就听明白了。他这话是说，指上缠上她的头发，她若遇到危险，他能感应到。</p>
可明明是她在关心他呀，怎么就这样绕回来了。</p>
舒安歌微张着樱桃小口，望着赤霄，滚圆的眼睛透着些许傻气，像只猫儿一样，又精明又傻气。</p>
她到底没傻多久，舒安歌用力握住了赤霄的手指，很有气势的说：“夫君，我们夫妻二人共进退，一定能顺利离开的！”</p>
“不会有危险的。”</p>
舒安歌信誓旦旦的补了句，好像他们已经离开了龙河村一样。</p>
赤霄微微俯身看着舒安歌，眼神幽静如夜色下静谧的深潭，他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唤了声：“娘子。”</p>
他声音清冽如兵器相撞，听的舒安歌心一颤一颤的。</p>
她叫他夫君，他唤她娘子，笑意从舒安歌眼角溢出。</p>
昏暗柴房中，她带着疤痕的脸像是暗夜中盛开的桃花，香而媚，暗暗的惊艳。</p>
两人握着手，舒安歌将身子缓缓靠入赤霄怀中，他顿了一下，抬起胳膊将她揽住。</p>
她的身子真软呀，赤霄这样想着，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以前跟过的主人来。</p>
他们在外英雄盖世铁骨铮铮，当遇上心上人时，却恨不得捧出一颗心来，将人如珠似玉的宠着。</p>
她娇小玲珑的贴在他怀中，滚烫的体温，暖了他冰凉的胸膛，她的心稳健的跃动着，像是他的心一起跟着跳动。</p>
赤霄身上多了一丝热气，他抚着她光润的长发，声音低沉温朗：“不会有危险的。”</p>
他重复了舒安歌先前的话，语气更加笃定。</p>
雄鸡一唱天下白，柴房冷冷清清的，厨房有人来抱了柴火，看到舒安歌缩在柴垛里小小一团，看了几眼也就走了。</p>
少爷去世近七天了，除了宋夫人真心实意的伤心外，其他人也没怎么当回事儿。</p>
毕竟宋岳活着时也是吹不得风的病秧子，死前好歹娶了媳妇儿，也不算亏了。</p>
就是可怜柴房里关到少奶奶，听说还是外面读过书的城里人。</p>
都是命，宋家人有钱，买来的媳妇儿能随意糟践，他们这些下人只能听着。</p>
柴房门开了又关上，两天没吃饭的舒安歌面前多了个发霉的硬馒头。</p>
人走了，她不装昏了，睁开眼嗤了一声，将发霉馒头塞到了墙角里。</p>
赤霄摸了摸她的头发，出去给她找吃的了。</p>
今天是个大日子，舒安歌特地多吃了一些，吃完就和赤霄一起吸纳灵气了。</p>
临黄昏的时候，一脸怨毒的老妖婆，带着两个粗使婆子，将舒安歌从柴房中拖了出去，将她关到了宋岳生前住的地方。</p>
这是当初两人入洞房的地方，也是宋岳断气的地儿。</p>
屋里大红双喜字儿都揭掉了，但角落里还散落着花生谷粒。</p>
老妖婆在舒安歌腰上拧了一把，接着带两个粗使婆子离开，门外落了锁。</p>
屋里没点灯，天色又昏了，宋岳黑白遗照就搁在桌上，凄凄凉凉的。</p>
舒安歌倒不害怕，等脚步声远了，她伸了个懒腰，揉着肩膀说：“这老妖婆真心坏，迟早要遭报应。”</p>
赤霄将手贴在舒安歌方才被掐的地方，将灵气慢慢渡了过去，语气冷肃的问：“疼不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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