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可见消瘦的老爷子,这会精神抖擞的,尤其是那双眼睛,太亮了。
他以往教的,大多都是大家子弟,倒也有一些寒门学子。
可那些学生,多数都是京城中人,哪怕在贫寒人家,在那种地方,耳濡目染的,心性本就不一般。
这里呢?
清台镇啊!
他以往都没听说过的地方。
可在这里,他见到了那些孩子身上的宁折不弯,当真是令人欣喜。
下了马车,谢师整理好自己的衣裳后,大步往前。
老人家抬着头,威风十足。
见此,顾夷安笑了。
往日里,他在京城得见过谢师一眼,那时便是今日这般风华。
能教导出诸多高官的谢师,本身就是一个傲慢人啊。
所有人的诧异中,有那么一个老人,阔步而来。
抬头挺胸,威严气派。
谢师看了眼自己的弟子后,满意点头,然后这般说着。
“老朽谢成泽,亦请卷一观。”
当然,他没有弯腰。
为人师者,彼此之间倒是不论尊卑。
可这种人师,谢师不屑与之为伍。
“你是谁?”
林师见到谢师第一眼,心里一抖。
总觉得事情朝着不对的地方发展。
“就是就是,你谁啊你。”
金江嗤笑着,凑到自己兄弟金河身边狂妄开口。
“哪里来的老不死的凑热闹呢。”
“哈哈哈,我看他啊,是倚老卖老吧。”
两兄弟一人一句都是奚落。
谢师面上没什么变化,这些话岂能打倒自己。
他只是盯着那林师,浑身气势凌厉。
京城谢师啊,在教书育人的事情上,向来都是说一不二的。
他若是发了狠,所有弟子都得低头。
而不是谢师弟子的林师,此刻都下意识的偏头。
气势上,谢师稳稳碾压。
“哎,让你说话呢!”
将谢师不搭理,金江撇嘴再度开口,更是上前一步,一副想要动手的意思。
便在这时,一直手揪过来,拎住了金江的耳朵,疼得他直嚷嚷。
“哎哟喂,谁啊敢动老子。”
叫喊着,就见到边上自家弟弟那诡异的眼神。
“呵呵,你就算是做了老子,老子也是你的老子!”
这呵斥声,金江可熟悉的,不就是自己的那个老爹吗。
“爹,你怎么来了?”
金江顿时脸垮了。
金老爷子没回答,反而是一手一个,将两人脑袋按下,他自己也对谢师弯腰。
“见过谢师。”
“今日是家中幼子不知礼数,亦是我往日里疏于教导,才让他如此狂妄,还请谢师见谅。”
谢成泽是谁啊。
那是京城多少人家求而不得的名师啊。
当他知道这位来到清台镇时,不要太激动。
金家行商,可商人地位本就不高,所以他希望自家两个儿子能走上官场,改一改金家的路。
这一出,周围人哄闹着,林师身体一颤。
而谢师呢,看了眼金老爷,不说话,还是瞧着那林师。
而在林师震惊中,越来越多的学子家长出现的。
往日里不得见的大老爷,今日一个个赶着过来,有些满头大汗,可见着急。
认罪的那一幕越来越多。
不少孩子被压着对谢师低头。
唯独贺家赶过来时,见到贺云年的站位,舒心的笑了。
得!
也没枉费他们往日里的提携,是个明眼人啊。
贺瑾见到站在人群后方的李岁岁。
一瞬间她就知道有好戏看,可高兴了。
也不亏她带着阿弟在岁岁面前走一遭不是。
“你,你你你你……”
林师再如何,也不可能拿得下这些个老爷。
往日里也是为了读书的事情,他们才会对林师礼遇几分。
可今日,谢成泽往这里一站,还有林师什么事情。
他想说话,结果嗓子抖得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于田也在错愕呢。
他们不认识这位老爷子是谁。
在于田犹豫中,脚边毛茸茸的,有什么东西。
低头一看,就见到了大山的存在。
他稍微环顾四周,果然见到了不远处的李岁岁,对方正对着自己一笑。
那笑意……深意十足。
这是岁岁安排的。
一下子心中底气更足的于田站了起来。
“林师,得罪了。”
言罢,他就直接往里面走。
林师平日里批作业的地方他知道在哪里,不意外的话,卷子也在。
是非如何,拿来一看就是。
“你做什么,你这是大逆不道知道吗?”
林师这会口齿清晰了。
他挡住了门,不想让人进去。
这样子,一看就是心虚啊。
“哟,林师您好生奇怪啊,感觉看着心里有鬼呢。”
“人家学生好歹是考试的,怎么个成绩还不让人看看不成。”
贺瑾捂着小嘴娇笑着。
忽然一个女儿家插手这件事情,林师就要大怒,可偏偏贺瑾身边站着“和蔼可亲”的贺老爷子。
往日里好说话的贺老爷,这会那神色,可凶了。
林师一个不稳,于田就趁机钻了进去。
万小虎等人更是机灵,一个个往里面冲,却刚好将林师追过去的路给堵住。
没过多久,于田就拿着东西出来。
一大卷子,厚实。
放在最上面的那张,赫然就是万小虎的笔迹。
而成绩……甲等。
是的,甲等!
于田将其递过去,万小虎来不及惊喜,两人快速翻开其余人的卷子。
年岁不一,资质不一样,自然成绩会有一定的落差。
可就卷子上的批注而言,最低的都是丙等。
十三个孩子,完全达到及格线。
如此,哪里来的烂泥扶不上墙。
他们去的很快,来的也很快,自然没那么多的时间去修改什么的。
更何况,也有不少人认识林师的字迹。
那些批注正是林师亲手写的。
就连作弊的金家兄弟,成绩也只是勉强的乙等。
甲等两人,一个万小虎,一个贺云年。
不及格的也有,可和小坪村无关。
这事情,就有趣了啊。
于田很机灵,看过一眼就将那卷子拿到了谢师的面前。
他眼珠子一转,喊了一声:“谢师。”
到底大一些,看周围人反应就知道这位老爷子来历不一般。
怕是和阮老爷子一样,都是被李岁岁“骗”过来的。
“善!”
老爷子对于田印象很好,笑了一声,接过那些卷子自己翻看。
“虽说还有些不足,可你们大多都才读书半年多,有这种进度,属实不错。”
面对于田等人,谢师态度软化很多。
先有那一番傲骨做铺垫,再有这成绩来打底,谢师心中所有的怨怼,也在此刻消散。
他为人师一辈子,最高兴的莫过于见到那些优秀的学生。
如今老了,京城的谢师不能做,可是这万民书院的谢师,他还是能胜任的。
“多谢谢师指点。”
万小虎等人也跟着说着,在于田的示意下,他们也都知道李岁岁来了。
想来,他们做的这些没有让岁岁丢脸吧。
“好好好!”
老爷子高兴,再看那林师时,眼神就变得不齿。
“你出的这些题,莫不是几十年前的老古董?”
“就这自称师,倒是侮了读书人的脸面。”
话呢,也不重。
谢师说话,是慢吞吞的,可又叫人不敢反驳。
这是气场。
京城他的那些弟子,哪一个见到他不是毕恭毕敬的。
被打脸的林师说不出话来。
意识到自己的小手段败露后,林氏眼神游离。
他知道自己完了。
就算他寻常就不喜欢这些贫寒学子,可好歹做的“有理有据”。
而今日他所做之事,就是揭穿了他的真面目。
日后怕是没几个孩子来自己这里了。
他不知谢师。
他这辈子没去过京城,走得最远的地方,就是青州府。
可他依旧自视甚高,觉得自己一身学识见解独特。
今时今日,周围的人没指责他什么。
可那眼神中的讥讽耻笑,足以让他再也抬不起脸来做人。
万般皆休矣。
没撑住,林师后退时,双腿发软,摔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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