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还未亮,少年便已赶在星月落下前悄然离去。
吴锋换了件新袍,之前那件,已经破得不成样子了。
此时此刻,他正于大雪当中孤身跋涉,他还有件事情必须亲自去证实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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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徐行进了七八个时辰,吴锋终于停下了脚步。
看着天上那片殷红的残阳,竟觉得似曾相识。
眼前是那间熟悉的小院,哪怕隔着紧掩的木门,仍能隐隐感觉到院内传来的一丝暖意。
吴锋没有进去,平缓了一下喘息声,他提起腰间的照雪刀,银制的刀鞘上刻着些玄秘的纹路,在夕阳下散发出淡淡的光泽。
师父说过,这都是吸收日月精华的阵法。
门内,温良叔慵懒的嗓音悠悠飘来,“站外面冷,怎么不进来呀。”
吴锋收了收心绪,手握照雪,拂门而入。
一如既往,俊俏公子手持古卷,沉心苦读,唯一不同的是,那日穿白衣,今日却是一袭红衫,分外刺眼。
“小锋,大仇得报了?”温良顺手一抛纸扇上的鱼食,抬头问道。
“还差一个。”吴锋面无表情。
“哦?差一个?差谁,是季家那使剑的老头,还是王家那耍棍的婆娘?放心,你打不过温良叔替你打。”温良语气急促,好像很是关切。
“差,你!”
惊雷一吼,寒芒出鞘,直直地指向眼前的温良,院内的气氛瞬间降至了冰点。
不止一次地,少年想让自己甩掉脑中的猜疑,可他怎么也无法说服自己。
在荒雪原上守窟的日子,父亲陆尘开诚布公地说过,与自己一直书信往来的朋友,仅有三人,乔叔,温良,剑鬼林峰。
加之昨夜酒后迷糊中听到乔叔的一番言语,更加证实了心中所想,眼前这个看似和善的公子,正是那场截杀中给四家提供父母行踪之人。
院内,温良没有生气,亦没有回答。
只是轻摇纸扇,缓缓起身,一路面不改色地渡步至吴锋的身前,将自己的喉颈抵于照雪刀尖。
“你觉得是我?”
突兀。
温良轻轻地问了一句,丝毫不在意那寒刀架喉,尽管薄如蝉翼的刀刃上已经爬出点点血丝。
少年愣住了。
“难道真的是我想多了吗,当年,另有其人?”
与温良对视一眼,吴锋握刀的手臂缓缓落下。
可正当吴锋欲转身推门,就此离去时,他这辈子也没有办法忘记接下来的一幕。
一股如日中天的剑意渗杂着戾气从身后炸起,惊得吴锋全身汗毛耸立,可一切都为时已晚。
“啊啊啊!”
一阵钻心的刺痛传来,吴锋撕心裂肺的吼声响彻云霄,连魂魄都在颤抖。
他从来都没有这么痛过,哪怕身上背负再多的伤痕,哪怕曾经无数次与敌人浴血相博,都没有这一次来得沉重,来得透彻。
纸扇作剑被温良拔出,吴锋身后冰冷的声音传入耳边:“你猜对了,已经给你机会杀我了,仁至,义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人哪是什么“书剑君子”,分明就是个披着笑面的邪魔!
“滴,嗒,滴,嗒。”,血液点滴流走,仿佛天旋地转一般,吴锋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飞快流逝。
光线,渐渐暗淡,声音,慢慢模糊。
一个人,走一条道,道上空无一物,尽是黑暗,好像走了很久很久,走到地老天荒,道路的尽头,是股赤红色的迷人光晕,和夕阳的颜色半点无差。
伸出手,探向那迷离的光团。
倏的一下!吴锋回到了现实,他清楚地感觉到,一股暖流裹挟着真气,正从丹田的最深处骤然涌起!
只觉口中津~液如瀑布冲玄膺,丹田气海如春潮灌百骸,血流飞转,明堂一清,一种从未有过的磅礴真气从体内狂泄而出。
“轰!”的一声巨响,吴锋浑身上下激出无穷无尽的赤红色真气,力贯筋骨,吴锋手中的照雪刀突然紧握。
转身,奋力挥刀。
一道威势足以撕裂云天的刀斩划落,倾刻间,风雷崩坏,摧灭万灵。
狂风游天去,刀意镇河山。
星星点点的红芒逐渐挥散,天地间只剩一位少年,扶刀跪立于废墟中,再无他人。
伤口尽数愈合,吴锋感受着全身上下无穷无尽的灼热真气,似曾相识。
哦,对了,窟洞里,那朵赤色的血莲。。。。
少年望了眼手中的刀,不再是乳白色的寒气浮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白中含赤,赤上浮白,冷暖交错,寒热交织的奇妙气流。
少年笑了笑,“再叫你照雪,好像不太合适了,嗯,新名字嘛,暂时没想好。”
收刀,离去。
残阳如血,还是一人一刀,少年抬头远挑,嘴边呢喃:“嗯~那就叫你,残阳照雪吧!”
远处的一个雪丘上。
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者迎风负手,长衣随风猎猎作响,他望向残阳下孤单而渺小的人影,怅然一笑,“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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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后,天下大乱,烽火蔽日,各郡拥兵自立,讨伐昏君,大道群雄争锋,英才济济。
其中,以北燕国的大将军最负威名,一人抵千骑,所过之处,伏尸千里,敌军不战而降,横扫北方众城。
这位北燕的开国大将军,最为人津津乐道的,除了他的年轻,便是他手上的那把无坚不摧的宝刀了,那刀便唤作,残阳照雪。
(雪原守窟人,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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