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在春节期间是连续性的晴朗天气,各家各户频频往来拜年,穿着新衣裳的孩童在街道相互追逐,呈现着一幅新春的喜庆氛围。
得到隆庆的传召,李春芳等五人纷纷停止家事,先是换上一套崭新的官袍,而后乘坐轿子前往紫禁城。
“林阁老,祝你人丁兴旺!”
“张阁老,祝你吉祥如意!”
“郭阁老,祝你身体安康!”
……
五个人很默契地在宫门前碰头,最先到达的是张居正,离得最远的陈以勤则是最后一个到达,彼此间纷纷进行新年祝福。
由于五个人的地位崇高,春节期间需要应付络绎不绝的宾客,而登门拜年既耗时间又费精力,故而相互间采用名帖投贺的习俗。
除了李春芳跟其余四位阁老都见过面外,其他四位阁老几乎是年前放假到现在才第一次见面,此时相互间都透着几分热情。
身穿绯红官服的李春芳面色凝重,对着在场的四位阁老语重心长地道:“诸位,等会咱们见了皇上,还请多看少说!”
每一届内阁都有着各自的特点。严嵩时期的内阁是以严嵩一言九鼎,徐阶时期的内阁则是徐阶“狐假虎威”,而今的内阁则是以李春芳、林晧然和郭朴为首的三人组奠定内阁的基调。
陈以勤是嘉靖二十年的进士,只是四川出身少了乡党的根基,而其并没有主持过会试,本身不具备跟其他阁老叫板的资本。
张居正是嘉靖二十六年的进士,绝大多数时间一直在熬资历,幸得徐阶在后面几年提拔才连迈几级,但亦有了“拔苗助长”的负面作用。
最为重要的是,徐党的根基被林晧然连根拔起,张居正并没有接到徐阶所留下的政治资源,而今其根基甚至都不如陈以勤。
正是如此,陈以勤和张居正加在一起都不及李春芳、林晧然和郭朴的任何一人,故而面对李春芳的叮嘱,自然是只能默默地点头。
林晧然跟李春芳已经提前进行交流,亦是清楚李春芳今日的企图,自然是尊重李春芳的抉择,便是跟着默默地点头。
“咱们都听元辅大人的!时候不早了,咱们进去吧!”郭朴是五人资历最深的,先是轻叹了一声,而后宛如老大哥般地说道。
一行五人达成了共识,便朝着紫禁城的宫门走向,却是知道此次面圣注定不会平静,甚至可能让内阁出现强烈的大动荡。
跟着京城的年味相比,这一座雄伟的紫禁城宛如是置身于另一个世界般,却是少了春节期间的热闹劲,甚至透着几分让人起鸡皮疙瘩的阴森。
好在,在到达后宫区域之时,这里悄然多了一些生机和春节的喜庆氛围。
乾清门,门前的石隙中残余着鞭炮的红炮衣,两边张帖着一副崭新的春联,屋檐上悬挂着大红灯笼。
经过门前小太监的通禀,很快张福便从里面匆匆走出来,而后显得热情地将五个人一同引进乾清门。
乾清宫面宽九间,重檐庞殿顶,饰金龙和玺彩画,双交四椀菱花窗帖着火红的倒“福”字,两边分设东暖阁和西暖阁。
张福并没有将五人引向乾清宫的主殿,而是将他们引向了旁边的东暖阁,而身穿着睡衣的隆庆正躺靠在床上。
却不知是隆庆确实是染了病,还是昨晚再度“操劳过度”,隆庆的脸色显得不太好,呈现着一种不健康的肤色。
若说早前大家都清楚隆庆是诈病,但随着隆庆数次急召太医的小道消息传出,加上隆庆的脸色着实不好,而今却是不得不担心起隆庆的身体了。
“臣等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春芳等五人看着躺靠在床头的隆庆,亦是恭恭敬敬地施礼道。
咳……
隆庆先是咳嗽一声,而后抬起一只手淡淡地道:“诸位爱卿,平身!”
“谢皇上!”李春芳等五人再度趁机打量着隆庆明显不健康的脸色,显得规规矩矩地谢礼道。
林晧然对皇宫的情况最是了解,隆庆的身体确实已经数次出现了征兆,但远还没有达到要整天卧床的地步,故而是最淡定的一个。
隆庆又是假意咳嗽一声,便直接卖惨地道:“朕身患心肝二经之火,身体有恙已近半年,年底有所好转。岂料李焘上疏诬蔑于朕,而今更是将奏疏内容外泄搞得满城风雨,以致朕肝火复发。今召诸位臣工前来,望解朕心中所忧!”
张福和冯保站在隆庆的床前,却是好奇地扭头望向了在场的五位阁老。
现在的基调已经定了下来,因李焘的诬蔑,致皇上现在肝火复发。而今皇上并不打算息事宁人,而是要对始作甬者的李焘进行处置。
林晧然等四人听到隆庆这一番论调,却是谨记宫门前李春芳“多看少言”的叮嘱,不由得默默地扭头望向了李春芳。
李春芳的眉头微微蹙起,而后站出来回应道:“回禀皇上,忠言逆耳,李焘的奏疏虽有言过其实之处,但亦有当年海瑞之风骨,还请皇上能听取一二!”
这……
站在身上的张福和冯保听到李春芳这番论调,却是不由得暗暗地交换了一个眼色。
隆庆昨晚气得将万寿宫都点了,现在又怎么可能会听得进李焘的这种人身攻击的话,此时恐怕都恨不得将李焘碎尸万段。
只是如今,这位堂堂的内阁首辅李春芳竟然想要隆庆采纳李焘的一些建议,当真是要摸老虎的屁股了。
林晧然和郭朴提前知道李春芳的抉择,却是不由得暗叹一口气,知道李春芳这次确实是要直谏于隆庆了。
陈以勤和张居正交换了一个眼色,却是清楚隆庆是什么性子的皇帝,不由得默默地将头低了下来。
隆庆原本寄望这五位阁臣帮助自己处置李焘,只是听到李春芳的这番论调后,脸上不由得阴沉下来道:“朕染病至今已有半年,李焘不祈祷朕早日康复则罢,而今还诬蔑朕沾染酒色财气,朕岂能容这个不忠之臣!”
不忠之臣?
林晧然听到隆庆给李焘扣下的这顶帽子,心里不由得暗叹一声,却是知道隆庆终究不是明君,甚至没有嘉靖的城府和眼界。
李焘的奏疏固然是扎心,但内容亦不全然是编造,特别“今为鳌山之乐,必纵饮,必耽声色”的逻辑并没有太大的毛病。
隆庆此次着急于要惩治于李焘,却是暴露了李焘所指责的“气量不足”,更是坐实李焘所言非虚。
当然,这亦是古往今来皇帝的通病。
虽然很多皇帝嘴里都说要魏征这种谏臣,只是魏征真的出现之时,却是叶公好龙的翻版,恨不得将魏征之流碎尸万断。
“皇上,李焘是臣的弟子,臣对李焘知之甚深。李焘此举正是忠于皇上,故而才冒此风险上疏直谏,疏中之言虽有不当言词,但还请皇上能够听取李焘的劝色之言!臣从太医处得知,皇上今犯病良久,正欲遏欲养静。只是皇上近期仍旧进御无常,以致病情迟迟不得痊愈!由此可观,李焘亦可谓是忠言逆耳,故请皇上反躬自省、轻惩李焘之罪责!”李春芳朝着隆庆拱了拱手,却是选择维护李焘道。
反躬自省?
张居正等人听着李春芳这种维持李焘和如此定义事情的属性,看着隆庆和李春芳已然形成了对峙之势,却是不由得暗暗咽了咽吐沫。
一时间,整个东暖阁弥漫起一种紧张的氛围,一些人很罕见地嗅到这对君臣间悄然生起了火药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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