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莹莹不明所以,走了过来。
赵二狗在纸上写下四个字:曹记商行。
他做生意后有记账的习惯,慢慢的,一手字也写的像模像样了。
她的脸色蓦然一白,极力保持平静:“你写的什么,我看不懂。”
“平安镇上许多人都在说,曹家悬赏一百两银子寻找曹家千金,河口镇的事都传到平安镇了,可想而知这事闹得有多大。”赵二狗缓声开口,“你就是曹家走失的千金吧。”
曹莹莹脸上浮现出讥讽的笑:“我那位后娘竟然愿意出一百两银子来寻我的下落,还真是令人感动。”
看着她讥讽的笑容,赵二狗莫名有些心疼。
他打听过了,曹家是河口镇的大户人家,宅子里的奴仆有一百多人,主子出入有人伺候,日日锦衣玉食,那是普通人不敢想象的奢靡生活。
到底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她连千金小姐都不想当了,宁愿来大河村当一个普通的丫头。
“曹老大是你的父亲吧,我听说他还有半个月才回河口镇。”赵二狗的声音变得低柔,“你就在我们家好好住着,等你爹回来之后,再做打算。”
曹莹莹没再说话。
她感觉前路一片茫然,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像除了等爹回来,没有别的法子。
她低头,继续整理布匹。
程弯弯洗了个澡出来,笑着开口道:“莹莹,你能过来帮我擦一下头发吗?”
曹莹莹立马放下手里的活儿,接过程弯弯手里的干毛巾,跟着走到了边上,仔细的把头发一缕缕擦干。
“莹莹,我今天去河口镇,听说了一件事儿。”
程弯弯刚起个话头。
曹莹莹就闷声道:“是,我就是曹家走失的千金小姐,赵婶子,我知道您不是贪财的人,也知道您不会因为一百两银子将我送回去,但我还是想说一句,等我爹回来后,我一定会好好报答您的恩情。”
程弯弯笑了笑:“我留下你,可不是为了让你报恩,就是觉得你这小姑娘长得好看,我只有儿子没闺女,看到好看的小姑娘就忍不住心软,你要是我的闺女,我一定把你当眼珠子一样宠着护着。”
曹莹莹的眼眶蓦的就红了。
她以前,也是娘亲掌中的珍宝啊,可是娘亲早早就去世了。
她和后娘在同一屋檐下生活十年,虽锦衣玉食,但日日胆战心惊,小心应付,她早就忘了被人珍爱疼宠是什么感觉。
她泪眼朦胧的看着程弯弯。
如果赵婶子是她的后娘就好了,她应该不会受这么多年的委屈吧。
但这不可能。
因为她爹只喜欢年轻的女人,家中最小的妾,只比她大两岁。
“好啦,别哭了,小心被四蛋看到了笑话你。”程弯弯给她擦了擦眼泪,“虽然你年纪还小,但是有些事也该学会自己处理了。曹家千金被卖进青楼,这是河口镇现在人人津津乐道之事,不管你有没有真的被逼卖身,但只要在青楼里走过一遭,就相当于是毁了清白。那位曹夫人现在就抓着这件事,四处散布有关于你的流言,等你爹回来那日,流言已成事实,就算你爹心疼你,怕也是不会公然将你接回家。”
曹莹莹抿紧唇:“我爹不会相信的。”
“若是曹夫人证据确凿呢,就算是捏造的人证物证,那也是证据,你觉得,爹还会相信你吗?”程弯弯直指事实,“对男人来说,尤其是成功男人,家族的名誉,比女儿的生死重要太多了,更别说,曹家并不是仅有你一位千金小姐。为了维护曹家名誉,为了让曹家不被人耻笑,我想你爹应该能做出你想不到的事。”
曹莹莹咬紧了下唇。
她爹确实很爱面子,女儿被卖进青楼的事若真的被坐实,就算曹家不会逼她用死来自证清白,也会将她送到郊外的小庄子上去,然后随便找个外地的商人嫁了,这一生,与曹家再无任何关系。
她不想要这样的人生。
她命令自己冷静下来,许久才开口道:“沈正和赵二狗知道我并未卖身给怡红楼,他们二人可以为我作证。”
程弯弯看着她道:“莹莹,你现在要做的不是证明自己未被卖身,而是要利用这件事,反制曹夫人。”
曹莹莹迷茫的睁着眼睛:“反制?”
程弯弯点头。
幸好她看过一些宫斗宅斗剧,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帮这孩子。
“曹夫人做错了两件事,第一,趁你父亲不在,逼迫你嫁给老男人,第二,在你被卖青楼之后,不仅没有解救你,反倒将此事大肆宣扬,败坏曹家名声之人不是你,而是曹夫人。”程弯弯有条不紊开口道,“俗话说,恶人先告状,你必须在曹夫人告状之前,收集证据,然后寄给你爹,那么,你爹赶回来的第一件事,肯定是为你主持公道,而不是被曹夫人当枪使。”
曹莹莹直愣愣的听着。
她从未想过可以利用这件事反制后娘。
仔细想一想,这些年这样的事其实发生了很多,按照赵婶子的招数,她有无数次反击的机会。
可是她从未想过反击,就这么错失良机,让后娘一次比一次过分,逼的她不得不离家出走。
“婶子,我知道了,谢谢您。”曹莹莹诚心道谢,“等我回到曹家后,一定会好好报答婶子……”
赵婶子真的是她见过的最厉害的长辈,好像就没有赵婶子不会的事。
“你这孩子,老说报答这事儿干啥。”程弯弯把微干的长发拢起来,“两只小羊在后院子叫起来,你赶紧喂羊喂兔子去吧。”
曹莹莹点头去忙了。
看着她的身影,程弯弯叹了一口气,村里的孩子物质条件苦,宅院里的孩子勾心斗角也苦。
就希望莹莹经过这件事之后,能立起来,不要再被后娘如此这般欺辱。
程弯弯去忙活自己的事。
这两天老二开始做布匹生意,老三被送去了武行,家里能当大任的就只剩下老大。
但是田里需要老大,慧娘怀着身子也需要老大在家里,给醉仙楼送货这件事,得专门请个人来做。
赵达熟悉路线,是很适合的人选,但这人太老实了,面对陌生人根本就说不出一个字来,哪怕是天天打交道的杨掌柜,赵达也不敢正面跟人说几句话。
再者,送货人会暂时保管二十多两货款,这对村里人来说,是一笔天文数字,任何人都难以相信。
不过没事,可以改变一下模式,安排一个人专门送货,她每隔三天就去结一次账。
程弯弯的手伸出屋檐下,雨已经差不多要停了,她顶着毛毛细雨,走到了老赵家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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