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越听着他说的那两个字,脑海里竟然浮现出云姬的身影。
直到现在,他才终于记起来,当年为什么会不顾族中所有人反对,一意孤行的娶了云姬。
他想起初时在凡间历劫,第一次遇到云姬的场景。
她是一叶孤舟的打渔女,他是失忆历劫的龙王,他几乎是对云姬一见钟情。
他爱她的理智,爱她的自由,爱她笑起来时的清朗,以及她偶尔露出的茫然。
当时他什么也不懂,只觉云姬好看极了,充满了神秘感,让他想一层层揭开围绕在她脸上的面纱,像是剥开礼物一样,触碰到最真实的她。
他的确也做到了,甚至做到完美。
云姬在他数次纠缠下,对他动了心。
这是一个无比美好的兆头。
他们在凡间成了亲,然后云姬有了身孕。
他还记得当时听到云姬孕育孩子时的欣喜,那种为人父的喜悦,几乎让他失去理智,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有了一个美丽的妻子,还会有一个可爱调皮的孩子。
原来他是喜爱过云姬的。
喜爱她浑身的豁然和冷静,喜爱她笑起来时的明艳,以及她生气时的灵动,她就像是一个惊喜,乍然点亮他的生命,让他知道原来世上的女子,也不是每一个都会对他予取予求,也还是有不为他动摇的女子。
她让他产生了征服欲。
就是这点征服欲,让他不顾千难万险,硬要和她在一起。
然而,他忘记了自己的本性,他从未定下来过。
他很快回到了龙族,发现原来自己已经有了八个儿子。
发现原来自己已经有了数以百计的姬妾,他们都是他的心头好,和云姬相比,他就像是沾满了脏污的伪君子。
凡尘的一切都像是在嘲笑他。
但他还是不能放弃云姬,他觉得她是他的意外,他可以严于律己,一生一世呵护她和孩子。
但他高估了自己。
龙王的宝座让他迷失,很快,他有了新欢,为了留下执意要离开的云姬,他囚禁了他们母子,给云姬安上了与人私通的罪名,把孩子打上了孽种的标签,紧接着,龙族发现了云姬的特殊,得到了吞天血脉的秘密……
敖越无声的笑起来,眼泪混着血水流的满脸都是。
他不敢承认云姬是他的妻子,不敢承认小黑蛇是他的儿子,说到底,不过是太卑劣,以至于不敢承认自己那样的人,也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做出了那样的事。
龙族啊,是不需要感情的。
敖越痛苦的快要窒息,却不是因为身上痛,而是那种明明已得到,却被自己亲手弄丢的绝望。
小黑蛇说对了一句话,“有的。”
原来有人曾深切的爱着他,想要带着他离开万丈深渊,离开浓臭脏污的黑暗,只是他弄丢了,从此再也找不回来。
他想起云姬死时看着他的眼睛,里面没有爱,只有从未有过的恨和疏冷。
敖越嗅着空气里的血腥味,沉浸在无边的黑暗里,从此,再也不得解脱,不得自由,不得救赎。
——
敖毕害怕的看着已经成了人彘的敖越,心里怕的要命,颤抖着不停的往外爬,他不要成为父亲那样,他宁愿死也不要落到那种下场。
敖涯则暗中聚集着力量,打算在小黑蛇面前逃走。
父皇愚蠢,他才不会成为父皇那样的人。
小黑蛇没有斩断他们的手脚,直接挖出了两人的龙珠,看着两人在地上不断翻滚的样子,眼底带着深深地薄凉。
没有了龙珠,对龙族来说,已经是极大的惩罚,他会挖掉所有龙族的龙珠,让他们从此陨落,再也爬不起来。
像敖逆那般想从其他龙族那里夺走龙珠的行为,再也不会发生。
届时,没有了龙珠就没有了修为,龙族当年有多嚣张,以后就会付出数倍的代价,那些被他们欺压的种族,也会让他们生不如死。
“你挖了我的龙珠!”敖涯愤怒的盯着小黑蛇,牙根咬出血来,“我不会放过你!”
他将龙珠看做生命,取走龙珠就是取走了他的战斗力,小黑蛇这样对他,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你可以试试,”小黑蛇一脚踩上他的心口,直接在他的胸前踩出一个不小的窟窿。
敖涯疼的龇牙,握紧拳头死死的盯着他,“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小黑蛇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不紧不慢的抬起脚,脚尖一转,竟将他踢了出去。
敖涯重重的摔倒在山石上,撞得吐出一口鲜血,瞬间昏死过去。
“饶了我!”敖毕吓得捂住脸,不停的求饶,“求求你,我不要龙珠,饶了我……”
小黑蛇并未看他,眉心划过一丝殷红,一团紫黑色的火焰从他的眉间涌出来,将琅琊山上的血迹烧成烟灰。
敖毕战战兢兢的望着他,他一身黑衣,置身在熊熊烈焰间,面色苍白,眼神冰冷,恍若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让人心生畏惧。
就算敖毕再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小黑蛇才是他们几个兄弟中最厉害的,就是大哥也没有他这样的气势,犹如一把浸泡在血水里的剑,浑身都是锋锐。
父亲真是老糊涂了。
若他有这样一个儿子,说什么也不会将他置之度外,好好培养培养,龙族恐怕会进入另一个台阶。现在又怎会落到如斯地步。
敖毕稍显简单的脑袋,只能想到这么多,当然如果他能想到更多,或许他就能够判断出更多。
他疲惫的躺在地上,心里又被挖走龙珠的不甘,又有种尘埃落定的心安。
迟早会有这一天的。
他知道云姬的事情,也得到过少量的骨灰,当年云姬还没有来龙族的时候,他的母亲就说过,未来的九太子是嫡子,却不是下一任龙王,就算他成了废子,亦不会轻易死亡,甚至还会颠覆龙族。
他的母亲是龙族占星师,因为占卜太多,在他五百岁的时候就死了。
死之前,她给龙族占卜了最后一次,大凶之兆。
她只说这吉凶和九太子有关,却没说,九太子会如何覆灭龙族。
现在,敖毕终于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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