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董爷爷家，给董爷爷当保姆的大婶正在餐厅忙活。
何树看到饭菜都做好了，便跟她说了一声：“大婶，别忙活了，晚上董爷爷上我外公家里吃。”
大婶应了一声：“行，老爷子这两天胃口不怎么好，过去人多热闹，也能多吃几口。”
何树脸上的笑意淡了点：“爷爷身体不舒服吗？”
“是啊。”保姆大婶一脸忧色：“刚刚还说累了，进屋歇着了，还说晚饭也不想吃，我正愁做点什么他爱吃的呢。”
“我去看看。”
何树转身上了楼，走到了老爷子房间门口，敲了敲门，门就轻轻开了一条缝。
“爷爷？”
房间内没有开灯，何树喊了一声也没有回应。
他推开门，伸手在墙边摸到开关。
灯亮后，何树看到老爷子躺在床上，便抬脚走了进去。
“爷爷，您睡了吗？”
走到近前，何树看到董爷爷平躺在那，怀里抱着个小相框，双眼闭着，脸上表情很是平静。
“爷爷？”何树快步走到近前，老爷子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何树心里“咯噔”一下，伸出手慢慢的摸到了董爷爷的颈动脉位置。
老爷子的心跳已经停止了，何树有些不敢相信，他急忙又趴到董爷爷的胸口去听。
却只听到了自己胸膛里的心脏“砰砰砰砰”地跳的厉害。
“董爷爷，你醒醒啊...”何树惊慌的声音都变了调，急忙解开董爷爷胸口的衣服扣子。
双手交叠在董爷爷的胸口，一边按压，一边扯着嗓子喊：“来人啊，快来人啊。”
保姆听到了声音跑上楼，一只脚还没迈进门就听何树喊道：“快点叫医生，快点！”
.....
大院有专门的急救医生，保姆打了电话过去，没几分钟就带着急救设备赶来了。
这段时间里，何树拼命的用自己在学校里学过的急救知识给老爷子做心肺复苏。
可是无论他如何按压，还是人工呼吸，董老爷子始终没有气息和任何反应。
直到浑身大汗的何树被赶来的医生跟警卫员给拉下去，他才跌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气。
何树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围住了床边的医生跟其他人，突然看到之前在董爷爷胸口的相框不知何时掉在了地上。
他爬过去从那些人的脚下捡起来，翻过正面，相框已经摔碎了，里面有一张陈旧的黑白老照片。
照片里，一对同样戴着军帽，穿着军装的男女，并排站在一起。
他们脸上带着拘谨又喜悦的笑容，里面年轻帅气的男人脸上依稀有着董爷爷的影子，那这个女人，应该就是何树从未见过的奶奶了。
何树看着这张老照片发呆，耳边嘈杂的声音似乎都消失了。
他抬头，看见有人在摇头，然后董爷爷的警卫员泪流满面的用一旁的被子暂时将老爷子的脸盖上了。
“干什么？继续抢救啊？去医院啊？”
何树从地上爬起来，浑身大汗淋漓，他拉着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焦急的询问。
“老爷子已经没有任何生命体征了，走的很安详。”
其实，在何树过来之前，老爷子就已经走了。
保姆闻言也吓得瘫软在地上，捂着脸痛哭：“他只说想睡觉，我就去做饭了，早知道...”
何树还想说不要这么快放弃，他刚刚给董爷爷做心肺复苏的时候，感觉他的身体还是有温度的。
他想让这些人把董爷爷送去医院再抢救试试，大舅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把将何树从屋里给拽了出去。
何树手里还捏着董爷爷和奶奶的那张老照片，看着越来越多的人从外面进来。
还有许多在院里服务的军人，带了一些东西来帮忙操办后事。
外公也来了，还有一些住在大院里的其他爷爷，奶奶们。
他们都等在客厅，没有人大声哭哭啼啼，但每个人的脸上都很悲痛。
董爷爷没有亲人子嗣，他离世后，遗体很快被送往殡仪馆，会在那里整理仪容。
明天举行一个道别仪式后，就会火化，然后埋入革命公墓。
何树被大舅和外公带回了家，到了家他才发现，那张相片还在他手里捏着。
出了这样的事，赵奇水知道现在没人顾得上他们，但天已经很晚了，于是决定跟小董明天天一亮就回去。
不过他有些担心何树，听说他给那个去世的老爷子做了好一会儿急救，还单独待了好几分钟，担心他会害怕。
于是在一餐没滋没味的晚饭后，赵奇水来到了何树房间。
“干爸？”
“明天我跟你小董哥先回丹河。”
何树张了张口，最终点点头，随后强扯了一个微笑：“那以后有机会，你再带小董哥过来，我领你们玩。”
“好，以后什么时候都有机会的。”
赵奇水摸了摸何树的脑袋：“没害怕吧？”
何树摇头：“不害怕，董爷爷很慈祥的，我就是觉得，才刚认了他当爷爷，还没有好好孝敬他，太突然了...”
“我明白，你也别难过，走的安详不遭罪就是有福。”
“嗯...”
简短的聊了几句，赵奇水就回客房了，他今晚跟小董住客房。
何树也睡不着，走出房间，到了外公卧室门口，见门没关，就走了进去。
“外公。”
“嗯？小树，是不是睡不着了？”外公戴着老花镜，正在翻看一本相册。
何树走过去，发现相册里都是跟董爷爷那张差不多的黑白老照片。
“外公，这张照片，被我不小心带回来了。”
外公接过去，看了一会儿：“拿回来了就留着吧，当个念想。”
说着，外公将这张老照片，也插入了相册里。
然后他让何树坐到他身边，重新翻到第一页，给何树介绍这些照片里的人。
“这个是你崔爷爷，以前我跟你董爷爷都是他的小跟班，他可是了不得的人，当年在雪窝子里藏了七天...”
“还有这个奶奶，打仗的时候可比男人都猛...嗯？你不信？”
“你看..这个也是你董爷爷，哈哈看不出来吧？那时候他啊睡了半年牛棚...嗯年轻时候他脾气倔的很。”
随着外公的讲述，何树仿佛也亲身经历了一遍那个纯粹又复杂的年代。
一个个曾经也年轻过的鲜活生命，绽放在了不同的年纪，也留下了许多的故事。
翻到了最后一页，外公摸着刚刚放进去的那张合影照片，低声念叨。
“老战友越来越少了，但能活到我们这个年纪的，过去吃过多少苦，现在就已经享过多少福，所以不管什么时候走，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老董啊，一路走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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