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两天,山寨里的人都在为马刀的下葬而忙碌。
何树基本上都在竹楼里待着,偶尔跟熊猫或者大舅在寨子里转转。
一切风平浪静,只是何树有种感觉,似乎这个山寨,对马刀的葬礼很是重视。
按常理来说,马刀十多岁就离开了,看这个寨子里的生活水平,他发达之后也没有回报自己的族亲。
那为什么这些人还这样在乎,这样隆重呢?
等到了选定的那日,就连齐智军,何树跟熊猫都换上了傈僳族的民族服饰,跟着队伍前往他们的埋骨之地。
马刀的骨灰被装在一口小棺材里,这棺材的大小似乎是孩童用的。
看着棺材何树有种感觉,仿佛这棺材里葬着的,是离开家乡前的马刀。
在出殡之前,有一位老者在对着马刀的骨灰念经,何树听到旁人喊他毕扒,大意是祭师的意思。
对于傈僳族的葬礼,何树之前学习傈僳族语言时有专门查看过风俗。
但此时马刀的葬礼,却又跟资料记载的有些不同。
有几个族人前后抬棺,盲眼的阿婆也跟着去了,在族中少年的搀扶下一步步的翻越了一座山头。
山路很陡峭,但抬棺的人走的很稳,就连马刀的阿婆都没有掉队,偏偏何树已经气喘吁吁。
熊猫搀扶着何树跟在阿婆后面,齐智军跟在他们俩后面。
听着何树跟呼呲呼呲的喘息,还有背后逐渐被汗透的衣服,脸色很是难看。
自从马安琪给何树做过什么催眠之后,他晚上就总是会被梦魇着。
虽然白天都很正常,但晚上的睡眠质量不好,人能有什么精神?
齐智军决定等回了大都,再找其他的心理医生给何树看,他信不过马安琪。
熊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晚上同住在一个竹楼里,不止一次被何树做梦的动静给惊醒。
他甚至私下问过齐智军,何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吓掉魂了?
要不要等出山的时候找个灵姑看看?差点给齐智军气笑了。
你一个特战人员,竟然信什么灵姑?干脆给你弄一跳大神的得了?
一路众人各怀心思,只有何树累得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想东想西。
终于来到了族里世代埋骨之地,位于村寨后方的山坡上。
这里的人不垒墓,不竖碑,在选好的地方将马刀的棺材下葬,只埋一半,露出的一半用石头压上。
做成小石碓的样子,然后在一旁竖起一根竹竿。
马刀的阿婆将一些木碗,木桶,柴刀等日用品挂在竹竿上,送葬的族人依次上前念一些听不懂的词语。
何树他们虽然跟着来了,却没有参与,只是在一旁静静看着。
要离开之前,马刀的阿婆扑在石碓上,口中呜咽出声,两个族中少年将她搀扶起来。
何树是最后离开的,他看着那一小堆石块,这就是马刀最后的归宿。
他环顾四周,群山围绕,林木茂盛,抬头仰望能看到蓝蓝的天空。
这地方选的真不错,宁静,安逸。
这一刻何树突然对傈僳族的传统有了更深的理解:生于自然,还于自然...
回到山寨,何树找到了阿婆,因为沟通有些困难,又让那个一直陪着阿婆的少年帮忙翻译。
“阿婆,我答应了马刀,会照顾您的生活。”
等少年翻译后,何树又继续说道:“但是我不能一直留在这里,所以您愿不愿意,跟我去大都?”
何树已经想好了,到了大都,他给阿婆找一家好些的护理机构,离得近他也可以时常去看望。
这样才算是做到了对马刀的承诺。
听完少年的翻译,阿婆直接摇头,说了一句什么。
何树看向少年,少年说:“阿婆说她不会离开这里。”
接着,阿婆从脖子上摘下一串项链,是用小石头钻了孔洞,用线串在一起的。
小石头的造型都很独特,凑齐这样天然形状的小石头也不知要寻找多久。
因为常年的佩戴,每颗小石头都磨得很光滑。
阿婆将项链往何树头上套,一旁的少年解释道:“这是天心石,天然的孔石,经历了几代人才凑齐这一串,阿婆要把项链送给你。”
说着,少年从自己怀里拽出项链,他的项链上只有六颗小石头,而阿婆给的这串足有18颗。
何树闻言连忙拒绝:“这太珍贵了,我不能要,而且阿婆已经送给我一对手镯了。”
少年跟阿婆交谈几句,还是让何树收下:“阿婆说,你需要这个。手镯会守护你的魂魄,这个项链能保佑你内心纯净,不受污染。这两样你要常戴在身上。”
阿婆伸手阻止了何树往下摘项链,手掌将项链贴住何树的心口,凹陷的盲眼朝着何树心口的位置,就像是真的有视线看了过来。
同样因为缺少牙齿而往里凹陷的嘴唇,微微蠕动,发出了古怪的音节。
何树一动不敢动,等阿婆念完了一旁的少年说阿婆给何树赐下了自然神的祝福。
对于这些,何树不懂,但本能的感到敬畏。
不过他要做的不是被送祝福,送项链,他答应了马刀要照顾他的阿婆。
于是何树继续开口劝说:“阿婆,我答应了马刀...就是树龙,会好好照顾您,这是我对他的承诺。”
“如果您不愿意跟我去遥远的大都,那我接您到外面的城市?外面医疗条件也好,我会找人照顾您的饮食起居?”
不用阿婆拒绝,少年直接回道:“阿婆的饮食起居我们会照顾,我们这一族,只能生活在大自然的怀抱,阿婆不会跟你去城市。”
何树叹息,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过,马刀应该会想到这一点吧?何树也不可能会留在这里,那为什么他还要这么做?
阿婆对少年说了几句,少年看向何树的眼神就产生了一些变化,似乎不是很情愿。
但他还是听从阿婆的话,从怀里掏出一封用厚厚的牛皮纸做成的信封。
“这是给你的。”
“谁给我的?”
少年说道:“在你们来这里前的一个月,有一个穿着蓝色布衣的男人过来,他说自己的树龙的朋友。”
“这封信,要交给将来给树龙收尸,送他回来家乡,并且要赡养阿婆的人。”
一个月前?何树好奇的接过信封,当着阿婆跟少年的面撕开。
里面只有两张纸,其中一张,何树看完之后,楞了半晌。
这是一张图,山川河流,还有女人的各个肢体器官,就跟当初赵岩哥给他画的那张极为相似。
何树立即就明白了,这一张,正是陈河亲手画的那一张,不知用什么途径送到外面。
可陈河早就死了,那么来送信的人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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