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一天，周海洋忽然接到方启东的电话。
说他在珠江饭店，让周海洋如果方便，就过来坐坐。
周海洋挂上电话便出门。
助理带他走进方启东的大套房，方启东迎了上来惊讶地问道：“没想到你这么快？！”
周海洋笑着说道：“正好这会儿没事，而且也就一步之遥，当然快了。”
方启东嘀咕道：“要知道的话，我就该让她早点来，或者等她快到了再给你电话……”
周海洋不知方启东话语中的“TA”指的是何人，但显然是今天会面的主角。
既然方启东没挑明，他也不便多问。
两人闲扯一阵，就听门口有动静，随即从周海洋背后传来了一声：“爸！”
方启东连忙冲门口招了招手，周海洋立刻转过头，只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正笑吟吟走过来。
方启东拉着周海洋站起身，招呼道：“你能一眼认得出吗？媛媛！你俩好些年没见了吧……”
方小媛冲周海洋欠身致意：“海洋大哥，不会认不出我了吧？”
望着眼前的方小媛，周海洋顿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不自然地笑了一下说道：“可能是因为穿戴，我好像从来没见你穿过裙子，印象里永远是一身松松垮垮的运动服。”
方小媛笑着问道：“在你心目中，难道我就一直是那种柴火妞、丑小鸭吗？”
“不丑！我闺女啥时候丑过？而且是越变越好看！”方启东怜爱地拍了一下方小媛的后背：“如今更是才貌双全，刚拿到硕士文凭。”
“那我更得刮目相看了，失敬失敬。”周海洋也冲方小媛欠了欠身，说道：“今后请多指教。”
方启东马上摆了摆手：“哎！她有什么资格指教你？
我让她来，就是想拜托你好好带她，就像当年你教她立体几何一样。
都别站着啦，咱们坐下聊。”
周海洋闻言，顿时明白了方启东的意图。
但他并没有马上表态，而是问方小媛：“你决定回国发展了？”
“对呀，当年出去的时候，就是这么打算的。”
周海洋接着问方启东：“华宇这么好的平台，怎么不让媛媛直接进华宇？将来可以接你的班嘛。”
方启东挠着后脑勺说道：“我倒是这么想的，可惜啊，女大不由爹，人家瞧不上华宇这摊子，说PC已经沦为夕阳产业，认准了要做互联网。”
周海洋并没有把方启东这席话太当真，他估计方启东的真实想法，是与其过早把方小媛置于自己羽翼庇护之下，倒不如撒手让她好好历练一番。
既然如此，怡商网只是方小媛的练武场，而他不过是一个临时陪练，仅此而已。
周海洋闲聊似的问方小媛：“你学的什么专业？记得高中时老师曾想让你学文科，你好像不愿意。”
“我本科在国内学的计算机，硕士在美国读的是商业管理。”
“嗯，专业都很对口。你这么想搞互联网，美国可是鼻祖，你怎么不在那边找家网络公司先干一阵，积累些实践经验再回国？”
方启东插言道：“媛媛，你海洋大哥已经开始正式面试了，你好好表现，别吊儿郎当的。”
方小媛根本不理睬方启东，全神贯注地对周海洋说：“我觉得今明两年是华夏互联网产业最关键的时间窗，未来的发展格局很可能就在这期间定型。
这两年在华夏取得的实践经验，恐怕比在美国更有价值得多。
说实话，我已经有点后悔，假如早知道从去年开始国内互联网的势头这么猛，我都不应该出去读这个硕士。”
方小媛忽然笑靥一展：“嘻嘻，不过现在也不晚，两年前我毕业时，怡商网还没成立呢。”
周海洋顿时心头一紧，不由得想起两年前自己还没出狱，脸上有些不自然。
方启东瞬间觉察到了，连忙正色道：“媛媛，你海洋大哥说得太委婉，其实他就是想问你是不是在美国没找到工作、呆不下去才回来的？”
“什么呀，净瞎说。”方小媛噘起嘴：“我根本就没在那边找工作，一份resume（简历）都没发过。”
周海洋顿时笑了：“如今你可是海归，我们怡商网还在初创阶段，恐怕给不起海归应得的高工资。”
“我不要高工资，海洋大哥，你都可以不给我工资，真的。”
周海洋故作严肃地说道：“不给工资可不行，一个是劳动法不允许，再一个是怡商网只有我不领工资，你总不能和我平起平坐吧。”
方小媛忙不迭地点了点头：“嗯嗯，那我就象征性地领一点工资，比如……每月五百，你看行吗？”
“媛媛，以我的了解，你肯定很希望尽早独立，如果在工资之外，还得找你爸妈要生活费，好像不能算独立吧？”
方小媛立马开始很认真地心算，一边掰手指头一边嘴唇无声地翕动，她忽然扭脸问方启东：“爸，你觉得我每月给我妈交多少房租和伙食费合适？”
方启东故意模仿女儿的口吻回答道：“我们就象征性地收一点，比如……每月两百，你看行吗？”
方小媛立刻点了点头，又转向周海洋：“那就每个月九百，好不好，海洋大哥？”
“都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但我们怡商网就有，如果加班，还提供晚饭。”周海洋笑着补充。
“喔喔……”方小媛马上又默念一阵：“那八百应该就够了。”
周海洋连忙摆了摆手：“我不是在跟你讨价还价，就是介绍一下我们怡商网的福利。”
方启东顿时竖起大拇指：“这福利真实惠，怎么想起来搞的？”
“您忘了？咱们当年在华宇的时候，中午的盒饭也是免费提供的。
算是继承传统吧，怡商网最先是我姐负责给大家做饭，搬家后，就我出钱给大家买盒饭。”
方启东不由得唏嘘：“唉，公司小有小的好处，像个大家庭，有人情味儿。
如今华宇的员工怎么吃午饭，我都不清楚了。
是发饭卡还是饭补？各子公司各地区恐怕也各有各的章程，我都搞不懂喽……”
方小媛显然对怀旧毫无共鸣，她挺兴奋地说：“海洋大哥，那我等一下就跟你去公司上班吧。对了，以后你别叫我媛媛了，工作场合不够正式。”
“那叫你什么？方小媛？感觉不够亲切。”
“你可以叫我英文名字，Yvette，记住没？”
周海洋默默念叨几遍：“太拗口，算了，还是叫你方小媛吧。”
方启东站起身道：“媛媛，不计较报酬是对的，作为一个刚步入社会的新人，关键在于长本事。
再一个，我丑话说在前头，既然海洋大哥肯要你，你就要有长期打算。
要能吃苦，多经历些挫折，别三天两头打退堂鼓，听见没有？”
“听见啦，罗嗦死了！”方小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
方小媛跟着周海洋从珠江饭店出来，穿过珠江路……
等电梯的时候，周海洋忽然笑了。
方小媛纳闷地望着他：“你笑什么？”
周海洋说道：“我刚才出去是一个人，回来就变成两个，招人从来没这么顺利过。”
“我不算是你招来的，是我投奔你，你就算收容或者就当大街上捡的。”
“别这么损自己，好歹我当过你几天辅导老师，贬低你也就是贬低我。”
进了电梯，方小媛又问道：“今天是我有生以来第一天上班，可我什么都没带，是不是不够正式？”
周海洋瞥了她一眼：“你的意思是，我对你的到任，接待得不够隆重？”
方小媛一吐舌头，出了电梯，实在忍不住又说一句：“我发现你这八年的变化，比我从高中生到硕士生的变化还大。”
“是吗？”
“你自己可能感觉不到，一直跟你在一起的人也未必看得出来，只有我这样隔好些年再见你的才能发现。”
周海洋没搭话，他心里清楚，这八年里，没有谁一直跟他在一起，一个都没有。
走进办公室，周海洋拍拍手说道：“大家先停一下，咱们怡商网又来了位新伙伴，方小媛，刚从美国回来，商业管理的硕士。
这几天，她先熟悉下各方面情况，然后再分派具体工作。好，大家欢迎！”
掌声中，方小媛向大家点头致意，抽空冲着周海洋会心地一笑，两人心照不宣。之前的渊源，还是暂且不提为好。
黄权明像闻见腥的猫似的，立马凑到方小媛身边，俨然一个热心提携新员工的前辈，说这说那。
过一会儿，黄权明领着方小媛走到周海洋桌旁说道：“海洋哥，我对面一直没人坐，堆了不少东西，我收拾出来让方小媛坐那儿吧，这样我给她介绍情况也方便。”
周海洋瞟了他一眼：“那些东西本来就是你堆的吧，早该收拾了。”
黄权明讪笑了一下，心花怒放跑去收拾了。
方小媛说：“咦，这个称呼不错，以后我也叫你海洋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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