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丽莉和助理，被会务人员引领到燕京会议中心东会议厅的贵宾休息室。
一进门，只见里面立刻站起了一个人，定睛一看，原来是方小媛。
方小媛笑容可掬迎上前，拉住范丽莉的手招呼道：“范董……哎呀，我还是觉得这个称呼不顺口，以前叫范总都叫习惯了。”
“我其实一直不清楚‘董’和‘总’区别在哪儿，最好干脆都别用，直接叫丽莉得了，你看我就一直叫你方小媛。”
两人挨着坐到沙发上，方小媛提醒道：“不过待会儿在台上对话时，咱们还是不要直呼其名，不然人家该觉得咱们太随意了。”
“我知道，”范丽莉故意拉长声音：“方总！这样行了吧？对了，怎么就咱俩？其他嘉宾呢？”
“大概在别的休息室吧。我刚到就问会务组范董来了没？让他们把咱俩安排坐在一起。”
方小媛压低声音接着说道：“实话跟你讲，我原本不想来，这样的所谓高峰论坛太无聊，浪费时间浪费资源。
但一看对话嘉宾里有你，我就改主意了。”
范丽莉笑着说道：“其他人决定来，都是看主办方或协办方的面子。你倒好，冲着来宾的面子。”
“当然啦，来燕京三年多了，一直抽不出时间和你聚聚。如今这种活动每年不下一百场，都烦死了。”
“唉……”范丽莉不由得一声叹息：“你呀，是一出道就被聚光灯追着。
哪像我，十年前整天泡在咖啡馆里创业时，特羡慕IDG那帮家伙，隔三岔五上电视，真盼着哪天我也能露露脸。
没人请的时候特想来，有人请的时候反而不想来，人的心理真有意思。”
方小媛听范丽莉这么一说，没作声。思忖范丽莉话里似乎暗指，自己是靠老爸方启东的福荫，一路顺风顺水，反而身在福中不知福。
这么一想，心里不由得隐隐有些不悦。
范丽莉瞬间体察到了，连忙把手搭在方小媛的膝盖上，又轻轻拍了两下，说道：“你别多想，我是在说我自己。
我发现人一过四十岁，就开始不自觉地怀旧，真的。”
方小媛也意识到，自己在这一问题上总是过于敏感，连忙笑着转移话题：“三八节都过去大半年了，居然想起搞什么‘女性领导力高峰论坛’……”
范丽莉深表赞同：“我也特别反感动不动拿性别说事儿，领导力与性别有关吗？怎么不搞个男性领导力论坛？”
方小媛再次提醒：“哎，待会儿在台上你可别火力全开，这些话私下说说罢了。”
范丽莉笑着说道：“我又不是来砸场子的，再说我早过了靠语出惊人博眼球的阶段了。”
“对了丽莉，我事先跟你说一声，等一下我得马上走，还有个活动要赶。
所以活动结束后，我不仅不能跟你单聚，连道别恐怕都顾不上，你别挑我理啊。”
范丽莉莞尔一笑：“咱俩是昨天才认识的吗？”
确如方小媛所言，主持人刚宣布本场高峰论坛圆满落幕，方小媛就起身离去了。
甚至顾不上绕回后台，而是径直走下讲坛，从熙攘的观众丛中穿过。
毫不理会从两旁伸过来的手，在会议厅门口一闪不见了。
此时此刻，范丽莉却被一群人围住，最近一圈是媒体，外层是不少女性逐梦人。
媒体们三言两语问了些问题便散了，各行业的创业者却呼啦一声拥了上来。
这些人手里或是一摞纸、或是各种形状的U盘，内容都是各自的商业计划书。
纷纷喊着，请范丽莉了解一下她们的创业项目。
范丽莉竭力维持住礼节性的笑容，护在她身旁的助理，眼明手快接下不断塞到面前的材料。
范丽莉刚准备喘口气，便看到十余米开外站着个年轻男子，在满场女性中间简直如同一群母鸡中的公鸡似的，分外扎眼。
小伙子大约二十五、六岁，个子高大，样子干干净净的，双手攥着一份资料，似乎也感到自己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只见他有点困窘有点张皇地望着范丽莉，似乎下不定决心是否应该走上前来，显得是那么茕茕孑立、落寞无助。
此时此刻，范丽莉不由得两眼一亮：除了皮肤比较白，这简直就是二十年前的周海洋！
“看见那个人了吧？估计也是想找投资的。”范丽莉吩咐助理：“你去，要一份他的项目资料。”
……
星期一上午开完例行周会，范丽莉看着电脑上的日程表问助理：“上礼拜在那个论坛上，一群女生里有个男生，他的BP（商业计划书）你看了吗？”
“是那个小正太吗？”助理歪头想了想：“他的东西我翻了两眼，没细看就转给投资经理们了，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有谁感兴趣？”
“把他的BP发给我，正好我下午三点到四点有空，你约他来一趟。”
“啊？！以往都是投资经理谈过几轮之后才上报给您，即使是这样，您还未必肯见了。
这人的BP您还没看，就决定见他，太草率了吧？”
助理的话一出口，就见范丽莉扭过脸无声地盯着她。
助理见状，一吐舌头：“不好意思老板，是我这话太草率了。”
范丽莉特意让助理预定了一间不大的会议室。
助理临时拉来一位投资经理，投资经理一脸郁闷地问范丽莉的助理：“你不会是成心跟我过不去吧？我这么忙还抓我的差？”
助理哄劝道：“我这是为你好，你就一起听听嘛。万一Linda真决定跟进这个项目，你就可以直接takeover（接手），省得我再transfer（交接）。”
投资经理继续抱怨：“他的BP我没看完就扔一边了，Linda这不纯属瞎耽误工夫吗？”
“我严重同意你的观点！”助理又接着说道：“也许这人有什么特殊背景？否则Linda怎么会打破常规？你就别挑三拣四了。”
投资经理见范丽莉正朝着会议室走来，不敢再说什么，连忙把门打开恭立一旁。
会议室里，只有那个年轻人孤零零坐着。
一见范丽莉进来，他匆忙起身，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助理介绍说：“这位是赢和基金的董事总经理范董，这位是我们的投资经理。
范董，这位是王……”
助理飞速瞥了一眼手上的名片：“王源宁先生，他的项目方向是手游。”
范丽莉面带微笑坐下后，见投资经理侧头望着她，便说道：“你主谈，我听听就好。”
投资经理这时才发现，对面的年轻人还站着，连忙说道：“王先生快请坐，用不着你讲PPT，咱们先随便聊聊，不必那么拘谨。”
等王源宁刚坐定，投资经理就问道：“能否请你用最短的一句话，概括一下你的项目？”
王源宁白皙的面庞，立刻红了，嘴唇微微翕动，显然是在默默演练，终于开口道：“我们是要为广大女性手机用户，提供从游戏开发到运营的一站式服务。”
“王先生，请问在华夏上亿的手机游戏用户中，男女比例大概多少？”
“男性占绝大多数，根据2010年底的统计，男性占92%。今年上半年的统计，男性占90%。”
“王先生那我又要问了，为什么放着90%的市场你不去做，偏要去做10%的市场？”
“因为……专门针对女性用户开发的手机游戏还是空白，而且女性手游用户群在逐渐扩大，我觉得这是一片蓝海，很有前景。”
投资经理忍不住冷笑道：“王先生，你有没有考虑过，为什么目前没人针对女性玩家开发手游？
另外，你觉得占比从2010年的8%上升到今年的10%，有很大的意义吗？”
王源宁的脸越来越红了，嘴唇竟有些颤抖地说道：“增加的这2%，对于100%而言确实微不足道。
但对于8%而言，却是增长了四分之一，我认为是有意义的。”
“你应该清楚，所有的市场调查和统计，都是有误差的。
这区区两个百分点的变化，也许仍然在正常误差范围之内。
这样一来，你所谓的增长甚至可以完全忽略不计，这一点你考虑过吗？”
王源宁闻言，顿时怔住了。
这个时候，范丽莉和颜悦色地问道：“在你看来，女性用户与男性用户，对手机游戏的需求有哪些不同？”
王源宁之前积攒的底气，已被投资经理刚才一连串的追问，扫荡得所剩无几了。
声音有些暗哑地回答道：“适合女性的手游，不需要太强的暴力和残酷程度，她们不喜欢那些打打杀杀的过关。
女性更注重社交需求，会很好奇朋友们玩到哪一级、挣了多少分。
我们开发的游戏，不追求竞争性和刺激性，强调的是休闲性和趣味性。”
范丽莉笑着说道：“你选择这个方向，是因为自信对女性的心理和行为特征很了解吗？”
王源宁顿时无语了，豆大的汗珠随即从额头上流了下来。
范丽莉本能地从桌上的纸巾盒里抽出两张纸巾，探身给王源宁递了过去。
他愣了一下，略带迟疑地伸手来接。
就在两人指尖触碰的刹那间，范丽莉的身体竟然有一种过电般的感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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