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我还纳闷呢,怎的大早上的就不让人清净,合着在这盘算这鬼主意呢!还把官差都忽悠来了,叫来了又如何,我们可是有租契在手的!就算今儿是县令大人来了,也别想让我们搬出去。老于,把咱家的租契拿来,给这些不长眼的看看,谁再嚷嚷着叫咱家搬出去,老娘就抠了他那俩眼珠子,左右也是个瞎的,留着也是浪费!」
今儿来的其中一位年轻些的官差见刘氏说得越来越过分,出声呵止道:「于家的,说话注意点!」
刘氏连珠炮一般的嘚嘚嘚说起来没完,哪还有鲁阿伯插话的机会,要不是官差出言打断,鲁阿伯怕是已经被喷的狗血淋头。
对于两位官差刘氏还是颇有顾忌的,对有些不情不愿,可还是闭了嘴,转念想想又有些气不过,扭头便冲着自家男人去了:「老于,你能不能快点的!」
鲁阿伯这才插得上话:「我不跟你个妇人逞口舌,赶紧把那租契拿来就是。」
话音刚落,于富贵便从铺子里小跑了出来,抖落着手里的那张租契,指着上面的字道:「睁大眼睛瞧清楚了,鲁家将长青街东二胡同口的铺子,以二两银子每月的价钱租给于家,十年一次结清。甲方:鲁阿伯,乙方:于富贵。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哪个不长眼的说我家到期了?」
小两口震惊地对视了一眼,虽然早就知道于家的用了个极低的价格,租下了鲁家的铺子,可一听于家这每月租金的才二两,还是不由得吃了一惊。
照说鲁家这铺子当时虽说因为前任县令额原因,不好租了,可怎么着也得租个三两四两一个月才对,于家只给了二两不说,这鲁家的居然还同意了,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这租契就算于家不拿出来逐字逐句地念,另一位年长的官差已经差不多能背下来了,当年第一次闹上官府的时候他便在,衙门里的仵作特意验过的,字迹和指纹都是这鲁阿伯本人的,真是不知道这鲁家的还在闹啥。
挖了挖被于家夫妇震得生疼的耳朵,扭头看向鲁阿伯问道:「这租契你们不是之前都瞧过好几次了,可还有啥要说的?」
鲁阿伯此时也是有些骑虎难下,悄悄瞥了眼人群中的褚家人,咽了咽口水道:「这租契没毛病。」
年轻官差一听这话,顿时比于家的还来气:「没毛病,你今儿这又是闹的哪出?」
「官,官爷你听我说,这租契是十年前签的,就是前任县令刚上任没多久那阵,我家原来的租户换了铺面,正巧于家的来我家租铺子,我们签的这租契,如今,如今这不是眼看着就十年了嘛!」
那官差一愣,围观的人也嘀嘀咕咕了起来:「我记得前任县令在咱们这待了六年多,不到七年吧,然后就告老还乡了,现在的辛县令来了几年来着?」
年长的官差幽幽开口道:「大乾的官员三年为一任,辛县令到今年年末刚好是一任。」
围观的一听:「呀,那不就是十年了嘛!」
「是啊!十年了,那这铺子租不租的,还是人鲁家说了算,于家该给人家腾地方。」
于家的一听连忙打断道:「放屁!什么腾不腾地方的!我家这租契是大前年的时候签的,现在才三年不到,哪就十年了!」
鲁阿伯摇摇头上前道:「不对,是十年前前任县令上任没多久的时候签的!」
鲁家老太太此时也上前帮衬道:「是是是,我记得的,那年前任县令刚上任不久,就说……不对,我家当时那租户因为点旁的事儿,就到其他街上去租铺面去了,之后我们才和于家签的这个租契,眼下就是快到十年了,我们老两口不打算再租了,于家的总不好还一直霸占着!」
鲁家老太太这话虽说的有些不甚清楚,可长青街上的老街坊领居们,
谁人不知道当年的事儿,这话一出,顿时便想起了当年那个造了孽的县令,害得他们这一片宅院都跟着掉价了不少。
怀着对前任县令同样的敢怒不敢言,此时众人再看向当年趁火打劫的于家,顿时没了看热闹的好脸色,就好似于家占了他们所有人的便宜一般,同仇敌忾地怒视过去。
「诶呦,这个于家可真是的,都占了那么些年的便宜了,如今怎么还赖着人家的铺子不走,真是不要脸皮!」
「可不嘛,鲁家摊上他们家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刘氏哪受得了这气,一把扯过那张租契怼到众人面前:「谁告诉你们是十年前签的!是三年前!三年前!你们这帮碎嘴婆子,再瞎嚷嚷,老娘扯了你们的嘴!」
那几个妇人虽厌恶于家的行为,可倒也不至于为了旁人家的事儿拼命,只嘟囔着:「你说三年就三年啊。」
小两口一听,就知道鲁家老两口压根没按照他们说的办,沈鹿竹那日和褚义被堵在鲁家门外,被迫看了场热闹的时候,曾在丁安手上瞧见过这张租契,当时并没觉得哪里不对。
还是事后和褚义闲聊时,才想起,那张租契上似乎没压根就没写是何时签的字,租约又到何时结束。也不知是当时写的时候疏忽了,还是伪造之人为了今后多占些几年便宜,故意而为之。
而当初官府的人,大概也只把注意力放在了核对字迹和指纹上面,对这个民间百姓自行书写的契书,并未深究格式的问题,不过倒也不重要,只要这个漏洞一直在,对方能借着这事儿霸着铺子不退,鲁家同样可以借着这点逼着对面把铺子还回来。
是以沈鹿竹告诉给鲁家的法子,除了今日要在众人面前咬死那租契是在十年前签的外,还叫他们提前做了两件事儿,一是最近要悄悄找人给于家添些堵,再散布些这铺子风水不好的言论叫于家知晓,好动摇于家占铺子的决心。
二是要确信自家就是在十年前签的租契,每一个细节都要敲定好不说,最近还要多和街坊四邻们提一提,先把舆论的风向站好,尤其是当时自己铺子一夜之间掉了价的事情,街坊们都有经历,定能有更多共鸣,这样到时摊开来说,信鲁家的才能更多些。
可瞧着如今在场这些人的表现,还有方才那大娘和他们学的事情,小两口基本可以断定鲁家定是什么都没做,想着糊弄着把这事儿过了,到时候沈鹿竹给的法子不成,他们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只卖出东院了。
沈鹿竹倒没有自信到觉得,只要是自己想的法子就一定能成,但对方尝试了,努力了过后没成,和一开始就揣着心眼糊弄人,把他们当傻子耍是两码事儿。
想来要不是因为衙门上值的时间限制了他们,怕是等自家赶到县城的时候,鲁家这场大戏都已经唱完了!
不过好在她沈鹿竹今儿来得巧,说什么也不能让鲁家就这么顺心如意。想到这,沈鹿竹忽地上前两步,凑到了刘氏拿着的租契面前,像是在研究什么一般,随后道:「这租契似乎不太对吧,怎么连个立契的时间都没有,这谁能知道到底是是何时签的。婶子你们当初也太大意了些?」
褚平在一旁帮腔道:「就是的,你这租契怎么弄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假的呢!」
刘氏闻言猛地将拿在手里的租契收了回来:「哪来的地痞无赖,我家签租契的时候忘写了不成?哪轮得到你们来指手画脚的!」
沈鹿竹也不恼,反倒好脾气地继续同刘氏交谈:「诶呀婶子,你这东西拿出来不就是给大伙儿看的嘛,你说得对,谁还没有个忘记事儿的时候,不过这租契一般都是一式两份的,另外一份可是在东家手里?那份总不能也忘写了吧!」
「哪,哪有什么另一份?」
鲁阿伯两口
子被突然掺和进来的沈鹿竹弄得发懵,此时也不知该如何,可见对方眼神犀利地看着自己,还是下意识地回道:「于家的租契是假的,我们哪来的另一份」。
于家闺女儿见状忙帮自家阿娘圆场:「定是他们把另一份租契销毁了,就是不想让大家伙儿知道是三年前签的,好污蔑我家!」
于富贵也道:「衙门都对比过了,这租契是真的,姓鲁的你少在那血口喷人!」
沈鹿竹像是头一次听说这事儿一般,有些吃惊地望向两名官差:「官府都已经对比过了啊?」
见那两名官差点头,又满面笑意地转向刘氏继续道:「那还有什么好说的,那定是婶子你们家说的才是事实,这租契定是三年前签的才对,婶子你一看就面善,怎么瞧也不像是个撒谎,坑蒙拐骗的人啊!」
形势急转直下,不就于家和鲁家的都愣了,就连褚平都跟着一愣,他们不该帮着鲁家拿回铺子的嘛,怎么他家堂兄还帮着于家说上话了?
下意识地唤了声:「堂嫂……」
还不等第三个字说出口,便被身旁的褚义悄悄拽了下手臂,沈鹿竹闻声回身朝自家相公笑了笑,回身继续冲着刘氏说道:「婶子你家里是做什么生意的啊?我们一家也打算今后到县城里做点小买卖的,就是一点门路都没有,眼下连铺子都还没寻到呢,婶子你一看就是个会做生意的,家里的买卖一定不错吧!」
褚平这才好像意识到了什么,默默闭了嘴,而刘氏也从刚刚的错愕中回过神来,毫不谦虚地笑道:「你这小娘子看人还挺准的,我家里开的杂货铺,生意确实是不错,你家里打算做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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