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焦震没想到的时,他的好日子才过了没几天,大理寺的一纸公函下来,询问他能否带病坚持。副使已经打包行李,脚底抹油去丁忧。堆积如山的公务,不能置之不理。
毕竟他们头上顶着太子的压力。
轩辕脩翳对外宣称为父皇准备的寿礼被盗,向大理寺施压,要求其限期破案。大理寺卿无奈之下,只得要求各地提刑司使联合查案。各地提刑司使都给了大理寺回涵,只有豫州,钱正来先是上了丁忧凑折,再给大理寺回函,称无法行使职责。
无奈的大理寺才给焦震下了公函。这把焦震气的牙痒痒。
焦震只能拖着“病体”来见荆子言,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听完,荆子言只觉着这事儿透着诡异。“既然是为圣人准备的寿礼,那么一定是走官道,且有皇室重兵把手。经过豫州时一定提前给豫州府消息,让豫州府做准备,在寿礼经过豫州时予以行方便,并加以保护。”
“大人去刺史府调公函,应该不难查到寿礼是何时到的豫州,途径几处。”
焦震长长的叹了口气:“蹊跷的地方就在于,太子的这份寿礼,并未走官道!”
荆子言勾了勾唇,他立即联想到兴盛镖局的那趟被截的镖,心下冷笑,讥讽道:“太子为圣人准备寿礼,却不走官道,此事让人着实心生疑惑!”
“唉,谁说不是!”
“大人,此前静颐在医馆接诊时,救过两位镖师,据他们所说,他们所押之镖是徽州林家送往京城。但半路无故被劫,他们被掳到一个山洞中,但他们并不知道这镖是送给谁的,只道这镖送往京城指定地点,会有人来接镖!”
焦震一惊:“师爷的意思是……”
荆子言面色平静:“大人,在下没有什么意思,只是觉着破了这镖师离奇失踪案,所有的事情也就迎刃而解。”
他把这些日子调查的线索一一告诉焦震,听完,焦震只觉着这案子中的水比他想象的深的多。
焦震摆摆手:“师爷,你先随本官去那几家失踪的镖师中走访一番。刺史府已经把卷宗都送了过来。”
自从刺史方简之自尽,府中事务一切由长史解君之代劳,河堤修缮、税务收缴、修路架桥等诸多事物缠绕着他,他已经没有精力再管刑狱诉讼之事。更何况,这刑狱之事本来就是提刑司的事务。如今焦震销了病假,他求之不得。
解君之面临的一个更为棘手的事情是,如今的刺史府门口,天天有一群苦主堵在门口,找刺史府要说法。
在龙威镖局失踪的镖队中,有一个叫张滨的杂务。原来张滨的家境贫寒,因为弟常年生病,家中的两口田被父亲卖掉换了药钱。哥哥因为会些拳脚,见龙威镖局招镖师,便去应聘。但他的拳脚功夫远远未达到镖师的要求,为了能让家里有条活路,他在龙威镖局门口跪了多日,终于说动总镖头,让他先从杂务做起。
原以为生活有了出路,却未曾想,第一次走镖,便莫名失踪。随着张滨的失踪,张滨家便没了收入,因为给弟弟治病,借了不少钱,不少债主找上门,张家的日子已经没了活路。
即便想卖身,他们老两口已经上了年岁,做不了什么事,无人愿意买。弟弟是个病秧子,更是无人敢买。
他们一家被债主赶了出来,无奈之下,只能拖家带口的流浪街头。虽然他们落魄,但也是良籍,刺史府不能随意殴打驱赶他们。
如果只有张家一家也就罢了,龙威镖局加上镖局主人一共二十人,一趟镖十五人失踪,其中三个杂务都是家境贫寒之人,他们一失踪,整个家庭没了收入来源。
按理龙威镖局应该给发放抚恤金。可镖局刚刚开张,原本就不富裕,这次出了事儿,镖丢了需要照价赔偿,镖局的家底儿都用来赔偿托镖人,他们已经没有余钱发放抚恤金。
龙威镖局是新开张的,镖单并不多。好不容易有人找上门,即便是其他镖局已经听到危险风声暂停走镖时,龙威镖局却选择了铤而走险,这才导致了悲剧的发生。
看着门口聚集的苦主们,长史解君之叫苦不迭,直骂龙威镖局。
找到张滨一家时,他们正挤在城中的一间破庙里。张老汉出去拾荒了,他有一次捡到一个陶罐,拿到河边洗净发现品相还不错,正巧旁边的一个大嫂在洗衣服,见到张老汉手中的陶罐品相不错,说家中正缺一个腌咸菜的罐子,用两文钱换了这个陶罐。
那两文钱虽然还不够买一个包子,但积少成多,这让张老汉看到了希望。焦震和荆子言走入破庙,看到的是张老汉的妻子张李氏怀中正抱着瑟瑟发抖的小儿子。张李氏年逾四旬时得了这个小儿子,如今六岁,却因胎里不足,常年用药。
一个月光药钱就得五两银子。对于普通的农户人家而言,五两银子是他们大半年的花费。而张家光一个月就得花掉无两。这让他们负债累累。
张李氏衣衫褴褛,脸上布满尘土,袖子和裤子上都打满了补丁,衣袖和裤子都边缘都已经磨破了。怀中的小儿子瘦骨嶙峋,衣裳还算整洁,这是张老汉从乱葬岗的死人身上扒下来的,小儿子已经断药一个多月,脸色蜡黄。
“得先解决他们的困境。”荆子言心下想着。
“大嫂,这是我们提刑司的焦大人,此次来是想问一下关于张滨失踪前的情况。”荆子言缓声开口,生怕惊动了怀中的孩子。
听到关于张滨之事,张李氏无神的眼中有了一丝亮光。她小心的放下怀中的儿子,才跪倒焦震面前声泪俱下:“大人请您一定要找回我儿子。”
荆子言小心的把张李氏扶起,和善的说道:“我们正是为此事而来,请大嫂说一下张滨的失踪前的情况和他的一些生活习惯。”
“我的滨儿一个月前兴致冲冲的说,他应聘上了龙威镖局,以后咱家的日子就好过了,走镖前,他拿回来十两银子,说他要跟着镖队出镖了。等这趟镖回来,他就能拿回来更多的钱,就能给佑儿看病了。”
“滨儿一直是个好孩子……”说着,张李氏忍不住哭了起来。荆子言给身后的柳静颐递了个眼色。柳静颐会意,上前轻轻安抚张李氏,并不动声色的给那孩子把了脉。
从破庙出来,焦震忍不住感慨:“麻绳专从细出断啊!”
“大人,我们去一趟龙威镖局。”荆子言面无表情的说道。
迎接他们的是龙威镖局的大当家叶如潇。说明来意后,荆子言开门见山的问道:“大当家,可有这次失踪的镖队名单?”
“有有……”叶如潇诚惶诚恐,急忙吩咐身后的管家将名单取来。“在下还想请教大当家,这次镖队里的镖师月例几何?”
叶如潇干咳一声:“说来惭愧,我这龙威镖局刚刚开张,尚未盈利,总镖头也就三两银子,镖头二两银子,普通镖师一两银子。这镖队里的杂务是八百钱。”
管家拿着名单急匆匆的走进来,将名单递到荆子言手中,上面记录的清楚,那张滨是随行个杂务,月例只有八百钱,那么他哪儿来的十两银子?
荆子言指着名单上的张滨问:“此人的情况,大掌柜可熟悉?”
叶如潇看着荆子言手指着一个杂务,他绞尽脑汁也没想到是谁。身后的管家此时此时说了一句:“此人是镖头总镖头带进镖局的,他的情况只有总镖头清楚。”
“那可否让我见见这位总镖头?”
叶如潇叹了口气:“唉,总镖头押镖,跟着失踪了。”
焦震和荆子言一愣。荆子言又问了一句:“镖局可会提前向镖队预支银钱?”
叶如潇摇摇头:“镖师们都是按月拿月例,即便是走镖会有多余的赏钱,那也是在走镖完成之后。并不会提前预支银钱。”
焦震终于明白荆子言所问何意,冷声道:“如今此人的家眷已经因其失踪而报官,我们要找到人,需要了解一些他的习惯,还请大当家让镖局中认识此人的人带过来,本官想要了解一些情况。”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叶如潇无奈的叹了口气,吩咐管家去安排。
管家把镖局仅有的人聚集起来,找到一个与张滨相熟之人,也是杂务。为了不给这杂务增加压力,荆子言将杂务带到院子里单独问了几个问题。从他这里荆子言得知,张滨的那十两银子,是从豫州城有名的堵坊金银楼里得来的。
一个家境如此贫寒之人,哪里有闲钱去堵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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