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战局迅速演变,马车共三方,黎偃玉与黎偃玥一方,风雾月一方,我就只能和凤怜夜一方了。
凤怜夜并未在意为什么我会突然出现在九霄山庄,也并不关心为什么狂岚剑会在我身上,他现在正一门儿心思地讨好黎偃玥,连黎偃玉都嗅出了一丝不寻常的意味。就在他诱哄黎偃玥到太子府作客的时候,马车突然停住,前方骑马的侍卫来报,说是外面的山路被山雨冲下来的泥石断了。
走在前面的人只好又折了回来,好在路上有官家驿站,住宿也不成问题。
浅家的人当然也在其中,下车时犹豫了一下,她现在还不想和他们碰面。
黎偃玉故意落在最后,手一扬,那张人皮。面具就落到了我怀里。
抬头去看,却发现他已经追上黎偃玥去了。
将面具戴好,我才走了下来,黎偃玥奔到她跟前,仔细端详了她的脸,好奇地问道:“为什么涟儿还会变脸?”
状似沉思想了想道:“因为我不是凡人。”
黎偃玥作恍然大悟状,黎偃玉则投来鄙夷的目光。
驿站内早已备酒备菜,江湖人不拘小节,熙熙攘攘地坐满了大堂。驿站的官员给凤怜夜专门腾了一张大桌,摆上了最丰盛的酒菜。黎偃玥被食物吸引,先一步跑了过去。
“风月公子,”唐清言见我走来,便起身相迎,“早上没来得及向公子辞行,清言惭愧。”
瞥了一眼与他同桌的清水落,才道:“无妨,唐公子不必介怀。”
“涟儿!涟儿!你吃这个吗?”黎偃玥把咬了一口的桂花糕递到我面前,献宝道:“很好吃的!”
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点点头,就在他身边坐下,然后两人就一来二去的吃着盘中的菜。这番动作自然又惹来不少非议的眼神,而黎偃玉几乎要把筷子捏碎了,最后实在忍无可忍地压低声音说道:“风月公子,你就不能一个人吃吗?!”
凉凉瞥他,“一个人没意思。”
黎偃玉险些要破功,便听风雾月说道:“光喝酒太乏味,不如来行酒令如何?”
“没接上来的罚酒三杯!”黎偃玉说这话时是直直看着我的,“舍弟不算在内!”
“为什么不算在内?”挑眉,“玥儿的那份我来对。”
黎偃玉微愕,怀疑地目光掠过我的面上。
“闲着也无事,不如就由本太子来开头,”凤怜夜略一思忖,张口道:“一城烟雨,江南数个秋。”
风雾月执起酒杯,仰头饮尽,放下时便道:“两度飞雪,关山不相逢。”
黎偃玉也喝酒一杯,道:“三人对饮,淮水过江流。”
转到了我这里,端起面前的酒杯,略一思忖,道:“四方尽伏,大漠狼烟直。”
仰头喝了酒,连黎偃玥的一块儿喝下,阑珊道:“五湖有朋,明月共个圆。”
“六峰合抱出,江山尽收眼下。”凤怜夜将目光投向风雾月,后者接道:“七弦琴弦断,子期伯牙会汉江。”
“八拜相结交,拜佛拜神拜天地!”黎偃玉利落地接了下句。
“九死一生还,屠鬼屠魔屠修罗!”挑衅地看着他,接着又念出黎偃玥的:“十年两茫茫,生生死死奈何桥。”
“涟儿,你们在说什么?”黎偃玥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凤怜夜朗声一笑,道:“风月公子真是好文采!不过这样一来,二公子就无趣了。”
拍拍黎偃玥的脑瓜,笑道:“吃饱了吗?”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最后有些气馁地道:“玥儿很饱了,但是还想吃涟儿喂的菜。”
养成了养成了,看他矛盾的模样,心头一软,宠溺地捏捏他的脸颊,“那就不要吃了。”
“哦。”黎偃玥牵着她的袖子不肯撒手。
这边旁若无人的亲密,实在是让有些人不满意了,嗤笑声,窃语声,指指点点不断。
黎偃玉咬牙切齿,在桌下扣住了我的手腕,警告道:“别太过!”
回头,轻描淡写地道:“黎偃玥不快乐吗?不要把你所谓的面子加诸在他身上。”
黎偃玉一顿,慢慢松开她的手,抿紧了唇。
凤怜夜起身,道:“几位随意。”
凤怜夜走后,黎偃玉也一言不发地上了二楼。风雾月笑睇着他的背影,末了才回头来,道:“涟儿同昨夜一样,还是睡本王的床榻吗?”
后台!绝对的后台!闲言碎语的一干人等全部噤声,就算敢当着九霄山庄庄主的面小言两句,也断然不敢当着逍遥王的面儿质疑他的生活作风,在心底感慨一番,众人又纷纷摇头,真正是百思不得其解,虽然说人不可貌相,但也没人质疑他夺了天丝软剑和狂岚剑,可就这么一个相貌只算三等偏下还没有丁点儿特色的人,怎么和黎偃玥亲密无间的同时还和逍遥王又有着说不明道不清的千丝万缕的关系?
总而言之,天下之大,实在无奇不有。
用过饭后也无事,我就领了黎偃玥一块儿玩捉迷藏,到这儿琉璃可派上了用场,不管黎偃玥藏在什么地方都能顺利找到,为此黎偃玥更是欢喜,一个下午就这么消磨过去。
傍晚时分,天边一朵晚霞带来了马蹄声,从窗口望出去,只见十来个人,有男有女,骑着大马朝驿站飞奔而来……!
扶着窗棂把窗户掩了掩,瞧着下面停下的一行人。为首是个虎背熊腰的中年男子,穿着褐色长衫,满腮胡子,模样看起来倒不怒自威,眼中似有精光。在他身后是一对身着藏青色扣腰衫的男女,服饰绣纹皆是一样,男子手持铁扇,女子背背双剑,眉目之间有几分相似。
而走在两人之后的是七八个玄色衣裳的男子,个个呼吸绵长,且走路生风,应该都是练家子,不过其中有个人引起了我的注意,是个高瘦的男子,面颊有些苍白,弱不禁风的模样与唐清言倒有几分神似,不过眼神却出奇的亮,走进驿站的时候竟然直觉将目光看向了我的方向。
窗外是看不到房间里的情况的,身子未动,微微眯了眼睛看着他。那人转头之际似乎是笑了一下,然后进了客栈。
“嗷嗷!”本来蜷缩在桌上打瞌睡的琉璃突然伸长了脖子冲她叫起来。
伸手过去,“怎么了?”
琉璃似乎有些焦躁,沿着她的手臂爬到肩上,蹭着她的耳朵。
“涟儿!黎偃玥抱着一捧五彩的野花进来,高兴道:“这是我和大哥在山上摘的,送给你好不好?”
错了眼神看向门外,黎偃玉正背对着站在栏杆旁,露出半个背影。
黎偃玥把一捧花放在桌上,又将花束中的一个花冠拿出来放在我的头顶,道:“涟儿真好看!”
微微一笑,正想说什么,看他半道上挥出去的手,伸手截住,拉过他的掌心一看,沉声道:“刚才谁碰过你?”
黎偃玉听到屋内的动静,抬步走了进来,问道:“什么事?”
视线下移,瞥见黎偃玥掌心的一条黑线,他大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黎偃玥莫名道:“涟儿,这是什么?”
提着他的袖子翻开一看,那条黑线已经快窜到了手腕处,提下琉璃放在他手心前,“琉璃,找到他!”
琉璃扇动鼻子闻了一下,然后挣脱我的手落到地上,直直跑出了房门。
看了黎偃玉一眼,道:“你照顾他,我去拿解药。”
“涟儿……!”黎偃玥本想跟着她,却被黎偃玉先一步拉住,“你跟在我身边!”
黎偃玥瘪瘪嘴,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站在二楼上,看着琉璃直直跑到大堂中央的那张桌下,对着那个孱弱的黑衣男子叫了两声然后又跑回她身边。
这才发现,大堂中竟然变了模样,原来摆置好的桌子全部往四角移了一米左右,留下两张桌子摆在中央,一张坐着唐清言,一张坐着刚才来的那拨人。
周围没有声音,但众人的视线分明集中在他们身上。
什么人,才能将江湖人士退避三舍?
不过不管他是什么人,敢对她的人下手,那他就一定不得好死!
手握持剑,从二楼跃下,指着黑衣男子阴沉道:“解药拿来!”
黑衣男子身形不动,斯文放下茶杯才道:“原来刚才在楼上的是你。”
蹙眉,他什么意思?
“风月公子,”唐清言起身道:“我唐家是否有所得罪?”
淡淡瞥了他一眼,“你家的奴才?”
此话一出,坐在黑衣男子身边的女子按捺不住了,一拍桌子就要出头,却被身旁拿铁扇的男子压住手掌,她冷冷看了我一眼才重新坐下。
唐清言微微一笑,道:“这位是在下二叔,另外三位是在下的堂弟堂妹,这中间可什么误会?”
眯起眼睛心中冷笑,又是几个如狼似虎的亲人!
拉了黎偃玥出来,将掌心摊开放在唐清言眼下,道:“解毒。”
唐清言眉梢微动,突然伸手,迅速挑破黎偃玥的掌心,双指压在他手肘下的血脉上,用力一逼,一股黑血从他掌心飞溅而出。这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几乎在眨眼之间完成,他身边的侍卫递过来一张锦帕,他擦了擦手指才抬头对我道:“已经没有大碍了。”
黎偃玥捂着掌心,眼泪汪汪地看着我,“涟儿,好疼!”
摸摸他的脸颊,掏出怀里的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喂给他,“给你吃糖,不许掉眼泪!”
黎偃玥含着药丸,在她的瞪视下生生将眼泪吞了回去,抿了抿嘴里的东西,又破涕为笑,“涟儿,这糖真好吃,我还要!”
“一天只能吃一颗。”将瓷瓶扔给黎偃玉,道:“有二十粒,分成两月给他吃。”
黎偃玉握紧了手里的瓷瓶,眸光复杂,他现在完全看不懂这个女人了,第一次见她,她上门来提亲,可是没见到他的面就先调戏了下人。第二次见她,她才以出神入化的剑术赢得天丝软剑和狂岚剑。而现在,她给黎偃玥吃的根本不是什么糖,而是千金难求雪莲丹青,是辅助内功的圣药!而这里,竟然有二十粒之多!
唐清言看着我的眼神瞬间变得有些莫测,圣药虽然千金难求,但能这么慷慨相赠的人却难得一见,黎偃玥,果然是傻人有傻福。不过自己所得的天丝软剑也是她所赠,看来这人洒脱不羁确实天性。这样的天性,也需要支撑的资本。
拉过黎偃玥转身上楼时,才发现这边唐家的三人都看着自己,没有细想他们眼神中的含义,不过黑衣男子说的第一句话倒让她深思。
“本王以为你会挥剑劈过去。”风雾月站在我身后戏谑道。
“我又不是傻子!”翻白眼,唐家的人,不仅是唐清言,来这几人全不简单,那么敏锐的直觉,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天水国唐家,相传是上古毒兽后裔,独门秘籍有两样,一是用毒,二是嗅觉。唐门用毒名扬五国,除非必要,一般行走江湖的人是不会主动去招惹唐家的人。”风雾月状似随意,唇角笑容不减。
蹙眉,这大概就是众人对他们退避三舍的原因了。
“唐家的鼻子都很灵,很远便能辨识人身上的味道,”风雾月看了一眼腻在我身边的黎偃玥,道:“他身上就是沾着你的味道……”
“涟儿,你什么时候得罪唐家的人了?”话语里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没搭理他,目光有意无意落在黑衣男子身上,方才在窗下果然不是我的错觉,唐家的人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都能辨识我的味道,在黎偃玥身上下毒引自己出来看似是投机取巧,实则是不将人命放在眼里……不把黎偃玥的命放在眼里!
隐在袖中的双拳猛地收紧又放松,收敛了自己怒气,静静地看着堂中的人。
黑衣男子突然道:“堂兄无论走到哪儿都喜欢做好人,”他缓缓起身,目光挑衅,随手一指我,“那我下在她身上的毒,你打算怎么解?!”
踏青游眼神陡然一沉,“唐渊,不要胡来!”
唐渊轻轻将鬓发别在耳后,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不过我想可能轮不到堂兄出手吧,雪莲丹青一次就能送出二十颗的人,身上怎么会没有一两粒解毒丸?”
冷笑,这人还杠上自己了是不是?
“风月公子,可否让清言为你把脉?”唐清言上前一步走到我面前。
神色疏淡,“不用。”
唐清言微微一顿,似乎是想继续劝说,却被唐渊先一步打断,他笑容邪佞,“我最讨厌两种人,一种是居高临下看我的人,一种是自视甚高的人。这位风月公子,两边,你都占齐了!”
突然展颜一笑,“我只讨厌一种人,先天不足后天不良长相畸形嘴脸欠抽自以为是看谁都傻二其实自己才是傻二的人,唐渊,很符合你的人物形象啊!”
唐渊果然面色一沉,阴狠地看着她,但片刻之后又恢复冷静,嘲讽道:“将死之人!”
单足一跃,坐上二楼的栏杆,懒散地看着他们,“你们不是来抢唐清言的天丝软剑吗,还不开始?”
唐家几人呼吸一顿,霎时将目光全刺向了她。
玳楚难解地看着吊儿郎当坐在朱漆栏杆上的人,唐渊有唐门毒公子之称,武功平平却奇擅用毒,她到底有没有中毒?
她能再笨一点儿吗?!黎偃玉咬牙切齿,因为她,这麻烦恐怕是惹定了!
悠闲自在地晃着脚丫子,旁边递来一颗葡萄,她想也不想地张嘴含了,又道:“脑门上就写着欺师灭祖四个大字,你千万别跟我说你们是好人。”
又来一颗葡萄,她顺溜地吃了。
中年男人唐毕源制止了身旁的唐刻西与唐欢怡,竟看也未看我一眼,径直转向了唐清言,眼神隐含怜悯:“清言,为唐家取得天丝软剑,你辛苦了,唐家的事以后都交给二叔吧!”
唐清言面无表情,声音低了两分:“不劳二叔费心了,这几年,唐家的事我都能驾轻就熟,一切也都井井有条,二叔本在分堂,为何到了九霄山?”
“废话,当然是来堵你的。”嚼着葡萄道:“听闻贤侄至九霄山庄猎取神兵,特意赶来相助。”
唐毕源道:“听闻贤侄至九霄山庄猎取神兵,二叔不放心,特意赶来相助,不过看来是晚了一步。”
“二叔费心了。”唐清言声音微冷,“不过天丝软剑已为我所得,二叔不必挂心了。”
“堂哥为了夺得天丝软剑,想必耗费了不少体力吧?”唐欢怡笑着打量他。
“不多。唐清言回以微笑。
唐欢怡只当他在逞强,便道:“堂兄缠毒多年,身体早已损坏,这次观武台夺剑,体力应该耗尽,以你几个手下断然是胜不了我们的,不如将天丝软剑交出来,自然皆大欢喜。”
吐了葡萄皮,最好连着唐家带着唐清言的小命儿一块儿交代给他们就更欢乐了。
当然,唐清言并没有说谎,得到天丝软剑他没有动一根手指头,他略略估算,对付过这一场,他该真是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了!
“想要天丝软剑,便自己来拿!”
“公子!”他身旁的两个侍卫不由唤道。
“唐一、唐二,将天丝软剑拿来。”唐清言硬声吩咐道。
唐一唐二对视一眼,齐齐单膝跪下,捧着天丝软剑道:“请公子稍等,由唐一唐二先对仗!”
“呵呵!”摇着铁扇的唐刻西嘲讽一笑,“就凭你们两个?哼!”
唐一唐二一怒,刚要起身,却腿下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紧接着周围又是几声倒地声,不少人扶了桌子,只觉得手脚发软。这时,唐渊笑道:“唐家的家务事,还请各位不要插手。”
继续晃着腿吃着旁边递来的葡萄,道:“玥儿,我想喝茶。”
然后旁边就出现了一杯茶,嬉笑接过,转头就亲了过去,“真乖!”
“娘子,我在这里……”左手边传来黎偃玥期期艾艾的声音,有点错愕回头,黎偃玥被黎偃玉挟着稳稳坐在板凳上,那她刚才亲的人是谁……?!
风雾月摸摸自己的脸颊,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这几颗葡萄一杯茶换来美人香吻一个,也算值了吧!
“涟儿,葡萄可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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