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看着那巨凤上坐着的人,脸色变了变,下一刻,便有无数的大鸟从天边飞来,黑压压地犹如一片乌云!
仙墨绯等人看到这等变化,心下一喜,只管护好浅涟漪,奋力斩杀群蛇!
巨凤在他们上空盘旋,扑簌如黑风的鸟群也相继而至,其中竟然有达两米宽的巨鸟。群鸟展翅扑飞,利爪相迎,不少蛇被啄食殆尽,只留一片残骸!
蛇群逐渐从他们身边退开,这时坐在巨凤上的人才跃身下来,环视众人一眼,朝中间抱着七弦琴的我拱手道:“这位想必就是澜夫人,久仰大名。”
我抬起头来看他,是个十分年轻的公子,穿着素净,气度不凡,手中持着一把玉笛,应该是他的驭兽之器。
“多谢阁下相救。”我有气无力地应了声。
“在下陆刑,慕澜夫人之名而来,澜夫人身受重伤,不必多礼。”陆刑道。
“夫人伤势严重,等救治之后我等再答谢陆公子救命之恩。”清吟扶住我感激道。
“请赶快为澜夫人医治。”陆刑转过身去道:“蛇群就请交给在下。”
“陆刑,又是你!”雷颜,就是方才的宝蓝色衣衫的少女怒不可遏地道:“一路上你挡了多少次,你让我的蛇兽饿死不成?!”
陆刑冷道:“蛇族被禁在兽族之外,不能出不能徙,你竟然将蛇赶到了天水国帝都之地,你这是有违禁令!”
雷颜不屑道:“禁令又怎么样,现在任凭他什么兽族都不能压制我蛇族,兽族的规矩是要改一改了!”
“况且这次并不是我们执意要出来,而是应唐门所邀,你一个小小的百灵鸟族长,也敢在巨蛇族前猖狂放肆?!”
雷颜说的对,蛇族力量之大不可小觑,只是陆刑虽然势单力薄,但也用了巧力,几次正面对上他都没从巨凤身上下来,只让鸟群驱赶蛇群,并不尽力拼杀,今日若不是为了救人,他也是不肯和巨蛇族对上。
“你纵然应唐门之邀而来,巨蟒尚且不算,你不该驱赶数量如此庞大的毒蛇,一旦进入主城,伤的可就是无辜人的性命!”
雷颜下巴一抬,道:“我巨蛇族驾驭万蛇的能力超然其他兽族,我若不教蛇伤一人,它们就绝不会伤,又岂是你百灵鸟族能够同日而语?!”
“那你还不驱退蛇群?!”陆刑怒道。
雷颜神色阴狠,“这些人杀了我的蛇,我便让它们偿命,你要是不自觉让开,下一个就是你!”
陆刑神色一冷,横吹玉笛,巨鸟更烈,等于直接否了雷颜的警告。
娇美的五官果然扭曲起来,雷颜气得连叫了三声“好”,“竟然敢跟我作对,我今日要让你葬身蛇腹!”
她刚刚举起短笛,几道影子就从林间跃出,走在前面的正是风雾月三人!
风雾月落到我身边,扶着她放到怀里,焦急道:“涟儿,你还好吧?”
我没有说话的力气,聂啸阳在一旁道:“祖师伯现在已无大碍。”
风雾月松了口气,紧紧抱住她冰凉的身体,看着七弦琴上的血迹,面沉心也沉。
纵然以前行走江湖时也见过兽族倾巢而出的模样,但玄机和悲风却仍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蛇堆成山,莫说是看了,就算是听到也让人毛骨悚然,何况是这蛇尸与活蛇扭曲的场景!
后来的两个男子则是到了雷颜身边,青衣男子呵斥道:“你简直太不懂事了!”
雷颜讪讪地垂下头,“大哥……”
同样穿着青色衣衫的另一个男轻男子也道:“妹妹,你这次做的太过火了,我们是应约而来,不是出来为非作歹,快向别人道歉!”
这两人就是雷霆与雷越,与雷颜是同母兄妹。
雷颜不服气地看着他们,“我为什么要道歉!他们自己放着好好的路不走要走到这荒山野岭来,还杀了我那么多蛇兽,没让蛇吞了他们就该知足了!”
雷霆两人是在半路上遇见风雾月的,两人合力帮他制服了琉璃,又听他提起自己的夫人尚在这边,便知道大事不好,蛇群所过之处万兽难生,若让人出了事,他们今日就罪过了!
“道歉!”雷霆沉脸呵斥,“好在今日没有出大事,不然我在这儿就处罚了你!”
“大哥!”雷颜跺脚。
“锦儿!”清吟突然惊呼一声,抱着锦儿软下来的身子,这才发现他嘴唇全乌了。
方才受蛇群攻击时,他竟然一声不吭,即使被蛇咬伤了也强忍到现在,这么小的孩子,心性却大!
雷霆与雷越忙赶过去,查看了他脚上的血印道:“不是剧毒,上点药就无大碍了。”
“那赶快上药啊!”大武急得满头大汗。
雷越取出药囊来为锦儿治疗蛇毒,雷霆则走到风雾月跟前,问道:“不知夫人如何了?”
风雾月脸色极其难看,浅涟漪在他怀里,呼吸微弱而艰难,她在忍疼,五脏俱伤的劲道足以让人痛得满地打滚,但她却咬牙撑到了现在!
雷霆看他拳头上青筋直跳,又见他怀里的人面色暗云悄积,这分明是油尽灯枯之兆!
风雾月的武功之高,他放在在林中就见识过了,若他夫人今日死了,恐怕他不会善罢甘休。
风雾月冷眼瞥过周遭按兵不动的群蛇,燕啸剑就在手边,他岂止是不会善罢甘休,他会剖了这些蛇做蛇干!
陆刑也解了鸟兽,担忧地看着浅涟漪,“夫人的情况恐怕不大好。”
这件事聂啸阳早对仙墨绯他们透露过,今日浅涟漪又受重创,这种情形也在他们的预料之中,只是却比想象中难以承受,就连浅殷几个铁骨铮铮的汉子看着这样虚弱的花惊澜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我每吸一口气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接连吞下了不少药丸,但也没能让她有丝毫的好转。
“雾月……”她低低地唤着。
风雾月握紧她的手道:“我在这里。”
“我……”我余下的话卡在了喉咙里,我濒死的模样差点就要逼疯风雾月,如果她说了那些话,岂不是在剜他的心,所以临到嘴边就变成:“琉璃怎么样了?”
“它安静下来了。”风雾月连忙说道:“你累不累,先睡一会儿,我们马上就到下一座民城了,到了我再叫你。”
我点点头,靠在他的臂弯里喘息,目光一一扫过眼前的人。
仙墨绯面色冷硬,眉间却有一丝颓然,墨青衣眼神破碎却不肯转过身去,清吟与想容几人早低声呜咽起来,灵修趴在清水落的肩膀上,薇言与雕玉失神地垂着头。
并未到油尽灯枯的时候,我却知道那个时候不远了,我想自己这匆匆二世,恐怕就要死在天水国了。
算起来这五国也没有地方是她的家,只是好在风雾月陪在她身边。
正要闭目休息,一条红蛇却在众人不经意间窜起,直扑她眼睛而来!
甚至来不及惊吓,风雾月已经捏住了那条红蛇,当着众人的面在手中捏得血肉模糊。雷颜尖叫一声就要冲上去,却被雷霆与雷越拉住。
虽然蛇没有咬到我,但尖长的獠牙里喷出的毒液却溅了两滴在我唇上,渗入干裂的血缝里,只是片刻,我五脏六腑就痉挛起来!
真是天要人亡人不得不亡,原本还能拖几天,却提前让这条小蛇要了我的命!
“涟儿!”风雾月抱着她惊慌大喊,不停地擦拭着她唇角流出来的黑血,一双手都被染满了血,份外骇人。
“夫人!”“小姐!”众人急成一片,也来不及追究责任。
雷霆一个脚步上前,查看了她的脸色后从药囊里倒出一粒药丸道:“快把这个给她服下!”
风雾月忙不迭地接过来喂了她吞下。我还在颤抖,不过渐渐就稳定了下来。雷霆扶着她的脉,眉头讶然皱起,诧异地看了虚弱的她一眼。
我昏过去之前只恍惚听到:“胎儿恐怕是保不住了……”
“你们早就知道了?”雷霆诧异地看着风雾月和聂啸阳。
聂啸阳点点头,“已经三个月了,祖师伯的身体一直不好,这个孩子肯定不能留的,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时机打掉……”
风雾月神色凝重地看着床上昏睡着的人,自从有了孩子之后,她的气色比以前更不好,不知道她自己察觉到没有。
雷霆沉吟,的确她这样的身体,不管选在什么时候打掉孩子都很危险,但是,“孩子已经三个月了,再不打掉的话以后会更加危险。”
风雾月走到床边坐下,轻轻握住我的手,温柔仔细地注视着她苍白的面容,沉声道:“煎药吧,趁她还没醒。”即使要责怪,到时候也成了既定事实,无论什么,都没有她的活着重要。
孩子……他的手抚到她的腹部,只要她好好的,孩子以后会再有的。
“孩子!”我惊醒,猛地抓了风雾月一把,瞪大眼睛喘息着看着他,“孩子!”
风雾月难过地安抚她,“涟儿,别担心,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我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但是她却忽略了一个新生命的到来,原以为她在这个世界的旅程就要结束,她舍不得的东西还有很多,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风雾月看她眼中大放异彩,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她道:“无论如何,我都要保住孩子!”
“祖师伯,”聂啸阳推着椅车过去,脸色沉肃道:“不保孩子,你尚且可以保住性命,但保下孩子,分娩之时,极有可能……”
我面上带着祥宁的笑,隔着被子轻轻拍着自己腹部,道:“我知道。”
“雾月,”我向风雾月怀里偎去,牵着他的手放到小腹上,抬头望着他,“我们留下这个孩子好吗?”
拒绝的话卡在喉咙里,风雾月实在说不出口,他无法直视她的眼睛,只能低低别过头去。
“只是要供养胎儿,你的身体可能支撑不到分娩之期。”聂啸阳担忧道。
雷霆见他二人这样不免动容,道:“我倒是知道有一种方法可以让胎儿提前长大。”
“什么方法?”聂啸阳不敢苟同,“就算早产尚且需要七月,还有四个月的时间!”
雷霆看了眼风雾月道:“是兽族的催胎法。”
虽然他说的很婉约,但在场的三人都听出来了,有些兽类的寿命很短,那么为了延续种族,驭兽族人就会想办法让有些怀胎的兽在死之前将幼兽产下,换句话说,这是给野兽用的催胎方法,用在人身上……且还要看可不可用。
风雾月脸绷的死紧,搂住我的手不由紧了紧,“我不同意!”
我对雷霆道:“你会这种方法吗?”
“涟儿!”风雾月不由提高了声音,那是用在畜生身上的东西怎么能用在她身上?!
我笑着摇摇头,示意雷霆继续说。
“我蛇族繁衍富足,不需要这种催胎法,所以也不精于此道。”雷霆沉吟片刻道:“多年前的翡翠鸟族倒是对此道很擅长。”
看他的脸色,聂啸阳不由问道:“翡翠鸟族很难找?”
“翡翠鸟族因为十多年前的一场大祸,后人几乎绝迹,翡翠鸟更是难找。”雷霆道:“不过此法并不是唯有翡翠鸟族独有,比较古老的兽族可能会有这种方法,只是风险可能比较大。”
“比较古老的兽族,那就是唐门了。”聂啸阳道。
唐门……我在心中默默念道,随后对雷霆点点头,“多谢了。”
“舍妹无礼伤人再先,这点着实算不了什么,澜夫人请先休息,在下告辞。”雷霆说完就退了出去。
门再度合上,室内一刻寂静,我道:“让仙墨绯带着唐门的令牌赶去九合城,玄机、悲风两人相护。”
聂啸阳顺着她指的方向从箱子里取出唐门的黑铜令牌,不免又道:“此时去找唐门,对方必定以为祖师伯奇货可居,趁机将你拉入两族大战中。”
我与唐家几个人只打过照面,唐清言心思深沉,倒不是人坏,不过这个时候为了唐门的生死存亡,恐怕也会无所不用其极,我心思转了转,道:“让仙墨绯去找唐汾,把我那本软剑的剑谱一并带给他,让他帮我找催胎法。”
聂啸阳听她这样说,想必是对唐汾这个人信得过,又拿出剑谱,转身退了出去。
风雾月眉头深深蹙在一起,心疼地看着她,“你又何必非得这样?”
我神色从容温和,“生死之事,不该宣之于口,但是雾月,现在不是很好吗,就算我走了,至少还有个孩子留在你身边,这样我也放心了。”
“不要说这样的话,”风雾月捂住眼睛仰起头,喉头哽咽,“不要说这样的话……”
他们一起要做的事还有很多,这么早就要说死别的话了?
“我也不是一定会死,”我笑笑道:“说不定哪天天降奇迹,一个馅饼砸下来,我不仅保住了命还恢复了武功呢!”
哪儿来的那么多奇迹?风雾月也曾经想挽留他的母亲,可她绝气于他眼前,人在说告别的话了,便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了……
“我想睡一会儿了,”我转眼望了望外面的天色,道:“下午了吧,等会儿用晚饭的时候叫醒我。”
风雾月扶着她躺下,为她盖好被子,偎在床前跟她说了好一会儿话,等她睡着了才退出房间。
仙墨绯和玄机三人已经走了,聂啸阳也没说清楚是怎么回事,皎伊他们就在外面干着急,这次见风雾月出来,连忙上前问道:“爷,小姐怎么样了?”
风雾月环视众人一眼,“她……暂时没事。”
众人一时又是宽慰又是心酸,皎伊急着要进去看浅涟漪,却被清吟拦住,“别进去了,吵着小姐。”
皎伊想想作罢,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于是道:“我去厨房做些吃的。”
“涟儿有身孕了,饮食你问过聂啸阳再做准备。”风雾月又道。
“小姐有身孕了!”这是这些天他们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原本因为浅涟漪生病愁云惨淡着,此时阴霾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喜讯一扫而空,欢喜的眼泪都忍不住。
杜衍见风雾月面上没有一丝喜色,不由低声问道:“小姐她身体还支撑得住?”
风雾月勉强点点头,“目前没有大碍。”
杜衍暗暗叹息,只是目前,哪知以后?
风雾月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问清吟,“你以前在天宫阁待过,可知道翡翠鸟族?”
清吟怔了一下,极力回忆道:“名字是听过,不过这一族多年前就灭绝了,爷突然问起这个做什么?”
风雾月失望之余摇头。
“姬天衣就是翡翠鸟族后人。”杜衍突然道:“翡翠鸟族是否与小姐的病有关系?”
“听闻翡翠鸟族精通催胎法,涟儿的身体恐怕不能支撑到胎儿七月大小,所以要让孩子提前长大。”
“我虽然没有听过催胎法,但这不同正常成长的孩子,生下来身体会不会有问题?”杜衍不禁皱眉问道。
风雾月又怎么知道,给野兽催胎,只能看得野兽四肢是否健全,怎么也看不出脑子是否正常,如果孩子的脑子出了问题,恐怕她到时候会更加伤心……
“不管怎样,先寻到再说。”他道。
“仙墨绯方才就是去寻催胎法了吧,”清吟道:“天宫阁已灭,姬天衣更是下落不明,要寻恐怕难。”
风雾月此时心中却有了猜测,姬天衣费尽心机从楼兰国的视线中淡出,怎么可能不来天水国凑凑热闹!
“清吟,你对天宫阁的行事方法熟悉,你去找吧。”
“是。”素欢肃穆道。
这样一来,要做的事就有三头,一是寻找催胎法,仙墨绯与玄机、悲风已经赶去九合城了;二是寻找姬天衣,清吟知晓天宫阁,但恐遇到姬天衣不能全身而退,清水落与慕慎陪同;三是寻找从琼玉国迁徙而来的驭兽族人,这件事一直是由雕玉在做。
风雾月大概理了头绪,眼神有意无意地瞟过隔壁门扉紧闭的大蛇族驭兽师,纵然这里是人来人往的客栈,可方圆百里可全是他们的蛇:还得防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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