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浩罕沉默片刻,问:“爹,您是怀疑我们府里有内鬼?”
苏中厚点头。
“那……”周浩罕迟疑道,“您的意思是?”
“查。”苏中厚缓缓吐出一个字,“不论如何,都要彻底清查一遍,绝不能放任奸细继续待在府邸。”
“那萧家那几个孩子……”周浩罕迟疑道,“我怕会影响计划,毕竟他们已经快十五岁了,如果再拖延下去……”
苏中厚皱眉。
“爹,萧家那几个孩子,还是尽快除掉比较妥帖。”周浩罕劝道,“免得节外生枝,我总感觉他们背后还隐藏着更深的秘密,我们应该尽快查清楚。”
“这个我知道,只是我们现在根基未稳,贸然动手,容易引火烧身,况且那孩子是皇子,如今又是陛下的爱宠,若是他有个好歹,朝堂势必动荡。”苏中厚缓缓摇头,“这件事暂且按兵不动,等我与你四伯商量之后再做决断。”
“既然如此,那就依爹的意思。”周浩罕道,“我先去忙了。”
苏中厚摆摆手,目送他出去,然后看向了莫北辰,沉吟许久,缓缓叹了口气:“惊蛰,我有件事要与你商量。”
“父亲请讲。”莫北辰坐在桌前喝茶。
“我想把你母亲接回来,她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我希望她能回来住。”苏中厚斟酌着开口,“只是……”
“没关系。”莫北辰微笑道,“您愿意把她接回来住,我很高兴。”
“谢谢你。”苏中厚握住他的手,语气颇为欣慰,“这些年多亏了你照顾我们。”
“这些都是孩儿应该做的。”莫北辰温声道,“您和母亲安好,才是最重要的事。”
苏中厚点点头,又问:“那萧家那几个孩子,你打算怎么处置?”
“随缘吧。”莫北辰漫不经心地道,“我们现在不适合招惹麻烦,顺其自然。”
“好。”苏中厚道,“我们也不用太过于提防萧家,萧远山这个人我也略有耳闻,他不是莽撞之辈,若非逼不得已,也不至于铤而走险。”
“父亲所言甚是。”莫北辰赞赏道。
“另外,”苏中厚道,“你祖父病重,萧家那几个孩子又受了委屈,你要好生补偿。”
莫北辰点头称是:“孩儿明白,这两日会找机会登门拜访。”
“嗯,你去吧。”苏中厚挥挥手。
莫北辰出了院子,回房间收拾东西准备搬去客栈,却在门口遇到了苏惊珏。
“咦?”苏惊珏诧异地看着他,“你怎么从屋里出来了?”
“父亲叫我过去,说是要商量一下我成亲的事。”莫北辰淡定道,“我刚刚跟他说好了。”
“这样啊。”苏惊珏眨眨眼,“你要搬去客栈吗?”
“嗯。”莫北辰点点头。
“那我们以后岂不是没法常见面啦?”苏惊珏有点舍不得。
“无碍,每月都可以写封信。”莫北辰道,“反正也不远。”
“嗯。”苏惊珏点点头,“你去忙吧。”
莫北辰抱歉地笑笑,匆匆出了院子,往客栈赶去。
萧远山的确病了,卧病在榻,连床都下不来了,萧长歌和萧长琴坐在榻边伺候他,看见他睁开眼睛,萧长琴立刻扑进他怀里哭了起来。
“别哭别哭。”萧远山搂着她,轻拍着她的脊背,“乖宝,爹没事,没事。”
“可是爹你的腿……”萧长琴哽咽。
“没事,我已经好了。”萧远山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宝贝。”
“爹,你怎么会变成这样?”萧长歌道,“你为什么会中毒?谁给你下的毒?”
萧远山神色黯然:“爹不知道,也许是爹命该如此吧,我活了这么大半辈子,唯独在一个人身上栽了大跟斗。”
“谁?”萧长歌追问。
萧远山顿了顿,似乎是想起了令人伤痛的往事,神情悲恸,喃喃道:“是一个叫周浩罕的小子,他娘姓萧,是当年的萧贵妃。”
萧长音猛地瞪大眼,震惊地望着他。
“当年的事情太乱,爹记不清楚了。”萧远山叹息,“你娘临终前曾托梦给我,告诉我她不喜欢我纳妾,所以才一直未肯抬妾室,让我专心仕途,不要辜负她的期盼。爹答应她,一辈子只娶她一个妻子,哪怕是做不成正室,做一个妾侍也行,她也同意了。”
“可是那次……”萧长歌低低道,“那天你回来的时候,脸色特别差。”
“那是因为……”萧远山咳嗽几声,喘了口气,“我去了萧贵妃的寝宫。”
“什么?!”萧长笛惊呼。
萧长歌和萧长音也怔住,随即又露出恍然神色。
萧远山苦涩地笑了笑:“那夜她约我去见面,我原本也没打算赴约,可是我实在控制不住,想念她的美貌,也想念那段美好的岁月。我便偷偷去了,结果……”他闭了闭眼,仿佛又回忆起了当年旖旎缠绵的场景。
“爹,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萧长筝皱眉问。
“我醉酒迷糊之际……”萧远山摇头,“我也说不清是真是假,反正醒来后,你娘就躺在我旁边,浑身赤.裸。”
“我还以为是……”萧长筝尴尬地挠挠脑袋,“毕竟爹也不像是会强迫人的人。”
“不是我干的。”萧远山摆摆手,疲倦地闭上眼。
“那就奇怪了。”萧长笛疑惑,“那娘呢?娘怎么没出现?”
“她说她有事。”萧远山揉揉额角,“她一向不愿意插手朝廷争权夺利,我便放任她自由,也没多加追究,可没想到她居然做出了这种事,我当年真是瞎了眼,怎么会娶她为妻?”
“爹,既然你与娘早已分开,如今也算是两清了。”萧长筝道,“你不必再耿耿于怀。”
萧远山沉默不语,片刻后道:“长笛,你带长歌去找周家大哥,他一定会帮咱们的。”
萧长风是萧府里的庶出公子,虽然年少有才华,却一直不得萧老夫人喜爱,在府中毫无存在感,甚至连萧远山的亲生儿子萧远舟,都比他更讨老夫人疼爱,这一切都是因为萧远涛。
萧老夫人是萧远涛的祖母,也是当朝丞相萧振江的嫡亲姑姑。当年萧振江在朝堂上被皇上猜忌,最后被贬官流放,萧远涛的外家周家便趁机提议将白安安嫁入萧府,萧老夫人欣然允诺,萧远涛和白安安成亲以后便一直恩爱,生育了两个儿子和两个女儿。
周浩畅和周浩慎是龙凤胎,生得粉雕玉琢,十分可爱,而白安安则是嫡出,容颜绝丽,端庄高雅,深受萧远涛宠爱。
后来周家败落,白安安的父亲被抄家灭族,周浩畅和周浩慎也遭遇横祸,一同死亡。萧远涛大怒,将萧家满门尽数诛杀,唯独放走了萧远山和白安安。
“周浩畅和周浩慎是你们的舅舅。”萧远山道,“他们是在一场意外中死去的,当时我恰巧路过,救了他们。”
萧长筝道:“这件事情很隐秘,知道内情的只有寥寥几人,爹,那些刺客……”
萧远山目光森寒:“除了萧振江和白安安,还能是谁?当初我与你娘情投意合,白安安一直对我颇有怨言,我不忍伤害她,便放过了她,没想到这些人竟敢拿周浩畅和周浩慎威胁我!”
莫北辰咬牙,拳头攥紧,双眸猩红。
“周浩畅、周浩慎死后,萧家便被周家占领,萧远峰登基为帝。”萧远山冷哼一声,“他野心勃勃,不把我当作亲弟弟看待,却对白安安百般宠爱,我便想方设法地毁掉他们的婚礼,让萧远峰和白安安的奸计泡汤。”
萧长笛愤懑道:“可惜他们狡猾,没留下证据。”
“那日我喝醉酒,昏倒在周家院子里,等我清醒过来,白安安衣衫不整地站在床榻边,哭泣着喊‘我是冤枉的’,她跪着求我饶恕,我一时动容,就……”萧远山闭上眼睛,“事已至此,我也只能承担罪责,若非我一时鬼迷心窍,也不会造成今日局面。”
“我们不怪爹。”萧长笛握紧父亲枯瘦的手,“爹做得对,这件事是周浩畅和周浩慎咎由自取,若不是他们,爹也不会犯错。”
“是啊,我从来没有恨过他们,毕竟我欠他们太多了。”萧远山垂首道,“如今想起来,也觉得愧疚万分,若不是我,他们兄弟俩或许能过上安稳平静的日子。”
“爹,您先休息一阵子吧。”萧长筝劝慰。
萧远山点点头,缓缓睡着了。
屋子里恢复寂静。
萧长筝轻轻叹气,伸手关了灯,转身往外走,却在打开房门时停顿脚步。
月亮躲进云层里,天色漆黑,夜凉如水。
莫北辰坐在桌案边,低着头写东西,脸色很苍白。
萧长筝犹豫半晌,还是迈步走了过去。
“哥。”莫北辰抬头笑了笑,“吃饭啦。”
萧长筝嗯了一声,坐在桌前看他。
莫北辰继续埋头奋笔疾书。
萧长筝道:“你怎么了?”
莫北辰抬起头,茫然看着他:“啊?”
萧长筝盯着他看。
莫北辰摸摸脸:“我脸上沾了墨汁吗?”
“不是。”萧长筝摇头,认真道,“你是不是不舒服?”
莫北辰道:“没有啊。”
“你在练字?”萧长筝指着桌上的宣纸,“这个字写得不好。”
莫北辰眨巴眼睛:“你教我。”
萧长筝于是坐在凳子上,耐心给他讲解每一处笔画该如何收笔,该如何用力,莫北辰乖乖学习,很快就掌握了诀窍。
“我明日再来教你写字。”萧长筝拍拍他的肩膀,“你早点休息。”
说完便离开了屋子。
莫北辰继续埋头写字,片刻之后又抬头,怔怔望向窗外,月亮不见踪影,星空一片璀璨。
他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心里装的全是仇恨。
仇恨让他变得冷漠嗜血,不懂得如何爱,他活在黑暗冰冷的世界里,没有任何温度,只剩下一具行尸走肉。
如果不报仇,他便会死。
所以他选择报仇,用尽一切办法。
莫北辰握紧手里的毛笔,目光坚定,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哪怕背负骂名,他也不能退缩,否则他的人生,也就结束了。
这个世界是他的。
他不会再让其他任何人抢夺他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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