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聒噪。”
白骨将军不耐烦的扭回头来,此刻手掌握住刀柄,语气中全然一片不耐烦。
而我却在白宣的催促下叹了口气——他总怕我会心慈手软,因此反而误了自己。但当我一再心软,最后却导致爷爷和爹娘的坟差点儿被挖开时,我便知道,软弱,解决不了任何事。
“陆越将军,百鬼之夜,诸多自由,你跟云浮公主就不必为这些俗事烦心了,这画皮鬼便留给我吧。”
总要让白宣看看我的决心才是。
云浮公主却缓缓摇了摇头:
“我已是鬼王之身,尽得自由。从今往后,我要跟他在一起,又岂在朝朝暮暮?”
“倒是我很想知道,小姑娘,你学的那些道士法门,此前一直奈何不得画皮鬼,如今又有什么新的法子吗?”
她好奇的看着我。
在陆越将军身边,她看起来再没有刚才身为鬼王的高高在上,反而如同邻家少女一般。
画皮鬼趴伏在地上,那肥硕的圆脑袋扭头看我,钱老爷的狰狞与丑陋,在她的窈窕身姿衬托下,越发的不堪入目。
此刻,那双豆豆眼咕噜噜转着,我知道,她嘴上求饶,可心底却不肯认输。
这画皮鬼的倔强倒也是天下少有。
不过想来也是,若没有这份倔强痴狂,她也成不了鬼怪。
她本就是执念化身。
“公主,你心性大度,完全不在意画皮鬼如今是何样貌,又与你有几分相似。”
“那你猜猜,在她心中,又是如何看待比她更美的你呢?”
“她对着你磕头,是想要求饶,还是想着终有一日要扒下你的皮囊?”
白骨将军握着刀柄的手,猛然又是一阵用力,两簇幽幽鬼火紧紧盯着画皮鬼。
我却将双臂交叉至胸前,缓缓拉扯出一道符文——
“镜!”
一面清晰的、仿佛刚刚被打磨的清晰透亮的大铜镜便出现在我的胸前。
我拿着它,缓缓走到画皮鬼面前,只悄无声息地将镜面斜斜插入土中,叫她能一眼看到自己的样貌即可。
下一刻,只听得一阵嘶吼咆哮,画皮鬼身后纵横的怨气和阴气如同无头苍蝇一般,砰砰乱撞!
而她自己,却疯狂的用仍旧纤纤的十指,拼了命的抓挠着那张越发难以忍受的脸。
鬼相难看,血泪横流。
她嘶吼着,疯狂的大叫道:“这不是我,这不是我!我是天下第一美人,我是最美的,我是最美的——我不可能这么丑!”
嗓音越大,十指就越发用力整张,脸都被她抓得血肉模糊。
然而镜子中的,却还是那个丑陋又恐怖的模样。
“这不是我,这不是我,这不是我!”
她疯了一样喃喃念叨着,而后手指在脸颊上不断摸索着,拼命的拉扯着皮肉:
“我要换一层皮,我要换一层皮!这个皮不好看,不是我的!”
然而鬼像凸显,她之前又被陆将军一刀斩掉头颅,全靠着阴气和怨气才重新凝聚出模样来。如今想要撕扯,又何其艰难?每撕扯一下,便如扒皮挖骨一般的痛苦。
直到她再也不堪忍受,头颅重重向前,“砰”的一声,砸碎了面前的镜子。
清晰的铜镜化作片片利刃坠落在地,画皮鬼的头上脸上也扎满了铜镜碎片,整个人鲜血淋漓。
白衣上都是因执念而化作的斑斑血痕。
而后,她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了钱老爷那参差不齐的牙:
“镜子没了,我现在不丑了!!我是天下第一美人哈哈哈——”
她疯狂的笑着,而后又猛的捂住了鲜血淋漓的脸,重重的倒在地面上。
宽大的白色袍衫向后舒展,如同一只坠落的蝴蝶。
透过这美丽的皮相,就能看到那肮脏的内心。
“杀人何须玉手劳。”
我缓缓站了起来,对着云浮公主微微一笑——
“诛心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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