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村南山,常乐街。
遇仙楼单厢内,谢平生领着众人落座,笑着表示此间客栈是吴青松自家开的,大家只管放松随意就好。
众人纷纷点头致意,搞得吴大少爷还有些不好意思,长这么大也没走过多远的路,没见过什么世面,如今一大桌的山上仙人,你说不怂那是假的。
刘简明就没这想这么多,举手投足之间自然洒脱。
甘新尧看着一桌子海鲜小菜,搓搓手掌,兴致勃勃道:“都说什么修炼之人大多辟谷,吃的是灵芝仙膏,其实啊,都无甚滋味,在我看来,这才是人生快事啊。”
“甘庄主雅量高致,洒脱不拘,晚辈佩服。”谢平生边说边替甘新尧斟满一杯酒。
唐梨花忍不住轻掩唇角,轻笑道:“小谢道友不必哄他,甘庄主是随意惯了。来的路上我听村民喊你小谢先生,这是为何?”
甘棠等人也好奇地看了过来。
“不瞒前辈,晚辈还兼着村塾的老师,教启蒙的三百千。”
甘新尧哈哈大笑。“我说呢,谢道友虽是武修,可看着一身儒雅书生气,当真是青年才俊。”
唐梨花望了一眼甘新尧,玩笑道:“你俩还要互夸啊?”
甘棠有些小意外。
倒是曹秉承身边的那位钦天监女子修士,重新打量了一眼谢平生,呵呵,没成想还是个读书的,这读书人的嘴就是会说啊,瞧瞧你自己奉承阿谀的样子。
甘新尧接住话茬,闲聊之间,借着酒意,忍不住问起谢平生和刘简明的武学传承。
谢平生有所准备,坦诚道:“实不相瞒,平生是豫州人,多年前从豫州逃难而来,因渔村是家母祖地,故而逃难至此。所学武功,勉勉强强算是家学传承,杂七杂八的功夫罢了,无名无派。”
刘简明并无什么忌讳,实话实说道:“晚辈从小长在渔村,家父是个入门武修,境界低微,算我领门之人,要真说到传承,谢小先生可以算是我的老师傅哇,我和他是邻居,常常互相喂拳互相增进,啊是不是谢老师傅?”
见谢、刘二人这么说,甘新尧也没有继续多问的意思,二人所言虽然模糊,但已称得上坦诚,至于信了多少,那就不好说了。
“哈哈哈原来如此,甘某虽不是武修,也知武修练拳亦在勤勉二字,谢道友与刘道友天赋极佳,仍能勤练不缀,不可不谓青年楷模,甘某敬二位道友一杯。”
唐梨花笑着看着这一幕,夹了一口菜,见甘新尧不去问豫州的事情,自己便也不开腔,只是觉得好笑,你们几个倒是自来熟的很。
坐在谢平生对面的曹秉承摩摩腮帮,有些好奇,豫州?十年之前大渝与北朔交战,这青年是从那时逃难来的?短短十年,就已是六境武修,不简单啊。
“谢道友原是豫州人?谢氏在豫州可是豪阀门第,簪缨世胄,我观谢道友落落大方,自有风度,莫非出自东郡谢氏?”
甘新尧、唐梨花互看一眼,曹大人问的好,也是我们想问的。
大渝境内,皆知东郡谢氏,最初以武将创家立业,谢氏子弟世代为官,封候拜将,宰相三公者无数,可谓是大渝一等一的世家。
十年前,北朔南岳山君突然袭击大渝北部国境屏障,豫北莫君山山神与洛河水神联袂阻击,皆不敌,两位山水神灵至死不退,以至金身碎裂,使得整个豫北山根破碎,时节紊乱,大水冲毁庄稼无数,百姓流离失所。
北朔骑军接踵而至,短短几日,除东郡外,豫北三郡全线失守。东郡谢氏乃地方大家,首当其冲,是北朔随军修士的重点打击对象,谢氏族人及其幕僚修士当仁不让,奋起抗击,双方炼气士、武修大大小小交战无数次,北朔所有高境随军修士,基本全都陨落在与谢氏的争伐中,谢氏也死伤极重,族中长辈,后辈身死道消者无数,其中绝不乏声名累累者。
在北朔随军修士挪不开身的同时,时任豫州刺史的谢氏族人谢珑亲领豫州精锐中州兵抗敌,战事持续近一年,后惨胜,北朔退兵后,谢珑因战时箭伤不愈而死。
再而后,受战争影响,北方大批氏族南下。东郡谢氏迁入大渝都城永莲,虽然家族势力遭受重创,但风望更盛,在如今,东郡谢氏依然是一等一的名门望族。
谢平生并不奇怪,望向对面穿着便衣的曹秉承,此人能与一庄庄主和掌律同行,应该是长老供奉之类的人物吧。
“若是再往前数几代,兴许能与谢氏攀上亲缘,只不过到平生这一代,只是市野乡民。”谢平生半开玩笑道。
“原来如此。”曹秉承点点头,对方说得很笼统,自己也不打算揪着这个问题继续问下去,的确,据曹秉承所知,东郡谢氏在豫北战争后,全族上下拼杀的几近无人,剩下的子弟都迁回了都城,此人若真属东郡谢氏的主干,此刻应该在都城才算说得过去。
曹秉承转而笑道:“东郡谢氏,素有名士之风,纵情山水,文武兼备。在下曾拜访过东郡谢氏。谢氏子弟,无论男女,爽爽自有一种风气。谢道友让我恍惚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前辈过誉了。”谢平生淡然笑道。
“只是……哎……”曹秉承没来由的叹了一口气。
倏然,原本在谢平生上丹田内悠哉不动的黑红色小剑一个激灵,剑身陡转,剑尖直指曹秉承身边坐着的钦天监女子修士,如欲发之箭。
谢平生一时间有些搞不清状况,下意识抬头望了一眼对面的绿衣女子。两者眼神对视,后者愣了愣,尴尬地迅速避开目光。
曹秉承捕捉到了谢平生脸上的细微变化,扫了一眼旁边别着头假装看别处的某人,很快就明白了怎么一回事。
大渝钦天监,有一门子望气观心的密法,能察看修道之人在言语,形体上的气场变化,从而揣摩出说话之人的真假。不过这种法子的可靠程度,钦天监一直不表态,看来也只是当作一些辅助手段。
被识破的钦天监女子修士心里直犯嘀咕,疑惑不已,自个儿可从来没出过这个丑。钦天监这门望气观心之法隐蔽的很,自己可是五境结庐境的修士,别人是武修,武修在神魂一道,多多少少还是比不上炼气士的。这青年武修神识就如此敏锐?女子修士记得自己在施展的瞬间,这青年的眼神可就第一时间掠了过来。
黑红色小剑慢慢恢复寂静,见甘新尧和唐梨花那边没什么反应,谢平生暗暗舒了口气,就怕节外生枝,要知道这饭桌上可是坐着两个大修士。
谢平生很快反应过来,能感觉得出,绿衣女子应该是用了某种术法,想勘察自己的神魂。目前来看,有了黑红色小剑的“加持”,谢平生的的确确发现自己的神识之力增益不少。
虽说甘新尧和唐梨花的确不知道谢平生眉心内发生了什么,可对面钦天监女子修士的神情自然逃不过这两位大修士的法眼,两人心照不宣,都没说什么。钦天监这些乱七八糟的手段,略有所闻,略有所闻。
唐梨花玩味笑道:“刚才我看曹‘首座’说到拜访东郡谢氏,却是长叹一口气,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这是为何,莫非是在为谁可惜?”
“哈哈哈哈哈没错。”曹秉承笑的很干,拿起一杯酒下肚,有些惋惜神色,继续说道:
“十年前东郡之访,曾有幸见到谢幼宜本人,不成想竟然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谢家这位‘芝兰才女’,女公子神情散朗,有林下之风。东郡文风鼎盛,适逢谢女公子在府内讲学授诗,我曾向其请教学问,谢女公子风致高远,词理无滞,诚挚感人,一席谈论,受惠无穷,此番想起,音犹在耳啊。当初豫北之战死讯传出,着实让人痛惜万分。”
甘新尧轻叹,补充道:“是北朔专门针对她设了一场围杀局,谢幼宜是东郡谢氏最负盛名的后辈,才学之外,还是个七境武修。听说谢幼宜是主动入套,你们想围杀我,我何尝不是省去了寻你们的功夫,围杀你们?谢幼宜以一敌三,对方有一八境武修,从此再无升境可能,剩下两个七境炼气士一死一废。谢家芝兰死讯一出,山上不少青年俊秀都秘密去了豫北出拳出剑,别说他们了,我都忍不住。”
“看出来了,字里行间,曹‘首座’对这位芝兰才女,是一见倾心。”唐梨花打趣道。
曹秉承摆摆手不停,不承认也不否认。
“斯人已逝,不敢有他想,不敢有。”
短暂的沉默,甘棠突然站起端起一杯酒。
“谢道友,还不曾正式道谢,这杯酒,甘棠敬谢道友相救之恩。”
谢平生回过神,急忙站起,一时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自己给自己倒满一杯酒,爽朗笑道:“应有之义,应有之义,不足挂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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