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温霏几乎气急败坏地质问我,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我忽然想到,昨天晚上,左愈应该在医院陪温霏才对,为什么会忽然像喝醉了酒似的出现在我的房间里?
而且左愈那种像喝醉酒的意识昏沉的状态,实在似曾相识。我忽然想到四年前让我有了身孕的那个夜晚,当时在名流云集的晚宴上,我去找左愈,被他用力拉入了一间漆黑的休息室里,然后,他就像昨晚一样喊着温霏的名字跟我发生了关系。
后来我才知道,左愈是在晚宴上喝了被人动过手脚的红酒。而令我百口莫辩的是,左愈一直以为我就是那个在酒里动手脚的小人。
昨晚,在温霏的病房,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已经走了。”我垂下眼眸,勉强维持着自己的尊严,在温霏面前不想流露出任何悲伤的感情,“你马上就可以再见到他。”
温霏却不依不饶,在极度的嫉妒之下,用丑恶却嚣张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的质问我,仿佛要将我生吞活剥:
“温潇,你好贱。你真有本事啊,你怎么能这么不要脸的勾搭左愈哥哥?他当时明明在我的病房里,在我面前,你却能让他从医院千里迢迢地跑到你的房间。”
我不想解释什么。温霏心里其实也清楚,我根本就没勾搭过左愈,真正勾搭左愈的一直都是她。三年前,我是真心爱左愈,没有任何别的企图,堂堂正正地爱,飞蛾扑火地爱。三年后,我抱着赴死的决心,只是不甘心就这么一无所有的去死,只是愤恨难当。
“不过,你也别得意。你知道,左愈爱的一直是我。他是怜惜我,疼爱我,才顾及我的身体不好,不愿意伤害我。而你呢?他想对你怎么样就怎么样,你躺在他身下,就像一个被人随便发泄的最下贱的女表。”
温霏好听的声音变了调,她咯咯地笑了起来,扭曲又张扬。我真想让左愈听到她此刻的声音,但转念一想,就算左愈听到了又能怎么样呢?更何况,以温霏的心计和手段,她不想在左愈面前展露的事,就能掩藏得毫无破绽。
如果温霏没有这么聪明,三年前,我也不会成为她的替罪羊,被左愈亲手送入监狱。
“随便你怎么说。”我冷静地对着左愈手机的话筒,淡淡道,“这种程度的话,已经刺激不到现在的我了。如你所愿,我就是这么下贱。”
温霏似乎对我的回答颇为惊骇,她停顿了片刻,然后低声笑起来,对我说:
“好啊,贱女人,你给我等着。”
她扔下这句话,就立刻挂断了电话。我忽然感到惊悸,温霏会不会是要对墨墨下手?对于我这样境地可悲的人来说,她扔给我的一丁点威胁就足以让我草木皆兵。
不,不能让她折磨我的墨墨!无论如何,我也要用我最后的力量保护我的墨墨!
在极度的惶恐之下,我像疯了一样地摆弄着左愈的手机。我没有自己的手机,我想用左愈的手机给温霏再打个电话,告诉她不要折磨墨墨。我不知道左愈的手机密码,胡乱地试了试,看到屏幕上显示“密码错误”的红字,终于冷静下来。
左愈的手机密码,有没有可能是温霏的生日?
我当然记得温霏的生日,她的生日就是我的生日。我的手指颤抖着,在手机屏幕上输入了0925这四个数字,然后,在难耐的静谧中,我听到了手机解锁的声音。
果然,果然,左愈毫无保留地爱着温霏,怎么会不用温霏的生日做手机密码呢?我的心里闪过沉重的酸痛,在我被关入监狱的那三年,每年的9月25日,左愈一定都倾尽心意给温霏过生日,要给温霏最好的生日体验。
在那么欢乐幸福的生日宴会上,在一对有情人对彼此深情的凝视中,在参加生日宴的所有宾客的笑脸中,左愈会不会,哪怕只有那么一刻,他会不会想到那一天也是我的生日?
抱着这样痛楚的心情,我的手指在无意间触碰到了手机主页上的一个图标,那是左愈手机的相册。这不小心的一碰,让我的心变得更加痛楚难当,映入我眼帘的是一副油画的照片,这也是左愈这个名为“love”的相册里的唯一一张照片。
那副画似乎没什么特别的,从画技上来看还十分青涩。但任谁看到了这副即使在照片里二次失真了的画,都会在第一瞬间意识到,画上坐在晦暗的山洞中的少男少女明明没有在笑,可从他们故作严肃的青涩面容上,偏偏流露出能感染任何人的浓重情绪,美好得甚至让人感到疼痛,会让为了生计劳苦奔波,已经活得油腻一身脏污的中年人也想起自己十四岁时曾带给他慰藉的天空。
画上的少男少女,洋溢着被压抑的青春的味道。他们克制又相爱,看向彼此的眼神是那么沉默又炽热。这不是一幅传统意义上的好画,但在我心里,这是一幅很好很好的画,即使是世界名画也比不上这一幅。
因为,这幅画是我亲手画的,我一点点地赋予了画中的少年少女那浓烈得溢出颜色的感情,在这幅画中,我借助光影让少女听到声音,我用线条给予少年精神。
这幅画上的少年少女,就是左愈和我。那个晦暗的山洞,是我和左愈初遇时的地方。
原来左愈一直保存着这幅画的照片。
但是,这幅画的署名却是温霏。左愈一直都以为,这幅画是温霏的作品,而那个曾在十二岁时救过他的小小少女,被他当成白月光的女孩,就是温霏。
温霏顶替了我最重要的经历,又将所有罪名都推给了我。而左愈,他信她,深信不疑。
我停下这些缅怀过去的胡思乱想,正要点开通话记录,给温霏打电话,忽然,房间的门被人从外打开了。我被吓了一跳,保持着拿手机的姿势转过头,看到的是左愈和李管家的脸。
“你在干什么?你偷看我的手机?”
去而复返的左愈不敢置信地看着我的动作,脸色又阴沉了几分,浑身的气场冰冷得可怕,仿佛能将温暖的室内变成冰川万里的严寒极地。
站在左愈身旁的李管家用手指着我,非常难听地呵斥我道:
“真是没教养自甘下贱的女人,居然能没廉耻到这种程度!也难怪,你连更丑恶的事情都做了,偷看别人手机这样的小事,对你来说只是随手之劳吧?”
我有些慌张无措,很想告诉冷着一张脸,用可怖的神情向我逼近的左愈,我没有偷看他的手机,我只是想给温霏打电话,告诉她不要伤害我的孩子,我没有他想得那么下贱。可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走到我面前,左愈讥笑着呵了一声,向我伸出手,就像在看一个行窃的小偷一样对我高高在上道:
“是我疏忽大意了,居然把手机忘在了这里。我不怪你,毕竟,我总不能要求老鼠不打洞,让贼骨头不去偷东西,让女表不出去卖。”
他的讽刺比李管家的斥责更让我难受,但我又能说什么?三年前,我就把一辈子的解释的话说尽了,而他从头到尾都没信过我。
我在左愈冷漠中又带着恶意的目光的注视下,沉默地低下头,把手机交给了他。左愈从我手里接过手机,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然后用极其憎恶的声音说:
“你偷看了我的相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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