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楚湛说得不轻不重的一段话,在左愈心里,该有怎样的重量?
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不知该为谁说,该怎么说,最后只是闭上了嘴。
一想到我的沉默会映在左愈眼里,我的心就越发沉重。
“楚湛,你没资格提起我母亲。”
左愈就算受了伤,也还是那个一出手就能震慑沪城商界的左愈,他高扬着头,骄傲得不容置喙,不再看我,冰冷地对楚湛说:
“我们母子的事,轮不到外人去说。你不配议论她的感情,你只应该谈论你自己的母亲,说一说她是如何在你小时候,在楚家的危难时刻抛下儿子和丈夫,与有妇之夫私奔的。”
说到这里,左愈还不罢休,脆弱的情绪已经从他冷如寒星的双眼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冷酷的精光:
“楚湛,你总是喜欢抢夺别人的东西,破坏别人的感情,这和你母亲的人生经历脱不了干系吧?你要小心一些,有些习惯可是会通过血脉遗传的。”
我清楚地看到,楚湛的眼里有愤怒的寒光闪过,他几乎动了杀心,好像要和左愈不死不休一样,试着冲过来。
旁边的安保人员被他忽然爆发出的力量吓到了,立刻拼了命的拽住他。
“温潇,这是你第二次给了我不满意的答案。”
但左愈没有再理睬楚湛,他的目光又死死地顶住了我,对我露出苍白的笑容,声音又冷,又荒芜:
“不过你以后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我看着他显得异常偏执的眼神,一句话都说不出口。楚湛在我身后,对左愈冷笑道:
“她以后当然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因为,我不会再给你烦扰她的机会。只要她不想见你,她以后都不会再见到你。离她远点,左愈,如果你还算是男人,就赶紧滚出这里。”
“楚湛,你现在还没弄明白,她有没有机会再拒绝我,不是她说的算,更不是你说的算,这一切都要由我做主。因为,她是我的东西。”
左愈笑得更加厉害了,那笑容夸张得就像是在哭泣一样。我错过眼,不知为什么,我不想在左愈脸上看到这么难看的表情。
但下一秒,左愈就用行动告诉我,他就算再落魄,也是那个骨子里就强硬无比擅长巧取豪夺的左愈。
大约有十几个黑衣保镖鱼贯而入,拨开楚湛的那些空有花架子的阔少朋友,将我包围。
会所的安保人员面面相觑,没有试图制止这些人,对他们来说,只要左愈和楚湛这两个大人物不在店里出事,其余的纠葛他们不想管,也管不了。
“把她带走,送回左宅。”
左愈抬高下巴,命令保镖道。
“如果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你左先生都使出来了?”被安保人员死死拉住的楚湛面色一黑,怒视左愈道:“她不同意跟你走,拒绝了你的请求,你就绑她走,真是有失身份!”
回答楚湛的是左愈异常干脆利落的两句话:
“为了抢回我的东西,我可以不顾身份,你行吗?不行就不要和我抢。”
眼看着那些保镖听从左愈的命令,面无表情地伸手拽住我,将我往外拖,我再一次感受到命不由己的愤怒。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每一次都是左愈想对我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他从未真正顾及过我的感受,就好像我只是他手边的一件玩具。
“左愈,你从来都没真正在乎过我的感受,一次都没有。三年前,你相信温霏,把我当成罪人,亲手送我入狱。三年后,你还是那样霸道,只不过换了一种方式。
这一次,你把我当成了手边的玩具,随意玩弄,说抛弃就抛弃,说捡回就捡回。”
我无比恨他,忽然生出了想要和他同归于尽的勇气。
可那些保镖死死地拽住我,不容抗拒地把我往包厢外拖,就像不久前的夜晚,温霏带来的那些人把我往噩梦般的面包车上拖一样。
“我不想回去,不想跟你走!决定我的人生——你不配,你没有资格!”
我对着左愈大喊大叫。
左愈,别怪我心冷。
我的一颗真心,早被你的绝情冰冻,又被你狠戾的伤害击成了漫天碎片,再也拼不回当初的样子。
我看到左愈的胸膛剧烈地起伏,他似乎在不正常的喘息,但那张冷硬的脸仍旧是那么完美,完美到近乎无情。
“你不愿意和我回去,就为了你身后的这个男人?”
左愈嘲弄地笑着,那双冰冷的眼来回打量我,笑意却进不到眼底:
“你说我把你当成玩具,我允许你这么想。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都随你便,我不在乎。但你有没有想过,他楚湛又是什么东西?你以为他就把你当人看,真心喜欢你吗?”
他的声音是那么好听,说出的话却又是那么伤人:
“我们相识一场,因此我看不得你自甘下贱,自愿去给楚大少当暖床的女表子。”
这句女表子,彻底让我失去了理智。
“你不配评价我,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不配评价我!左愈,你什么都不明白!”
那些保镖见我挣扎得太厉害,竟生生地将我扛在肩头,任凭我的双手和双脚乱打乱踢,他们也像铜墙铁壁一样毫不受影响,继续履行着左愈给他们的使命。
此刻,我只恨我的力量太弱小。
“我不明白?不,是你不明白。”
在极度愤怒中,我恍惚地听见左愈比刚才微弱了很多的声音:
“你不明白我后悔了,后悔在医院的时候给你选择。
你不明白我有多恨我自己,居然傻傻地将那句在我和楚湛之中,你选谁的话问出口。
你不明白我最看不得你给别人下跪的样子,在我心里,即使你做了那么恶毒的事,应该接受最严厉的惩罚,也不该如此没有尊严骄傲,像个麻木不仁已经崩坏的玩偶。
你不明白当我看到你和楚湛的视频时,心里疯了一样的嫉妒他,那种不受控制的暴虐冲动。
你不明白,真正的我没你想得那么可怕,没那么完美,我甚至是可耻的,可耻的很,居然为了你,动摇了自己坚信的东西。”
在叫喊声不断的混乱之中,我甚至分辨不清,左愈是否真的说了那些话,还是,那只是我的幻想而已。
一定是我幻听了,恨我厌我的左愈怎么可能说他会为我动摇?
为左氏效劳的健壮保镖将我扛到了包厢外面,又将我往楼梯下扛去。
左愈不知什么时候也已沉默地走出包厢,无视身后的叫嚣,对扛着我的保镖说:
“把她给我。”
短短的四个字,毫不拖泥带水,却又激起我的反抗之心。但他铁钳一般的臂膀却死死地圈住了我,那架势就好像以后再也不会松开我。
“放开我,我不要回去!放我下来!”
我在左愈的怀里挣扎。
他却一改往日的冷淡粗暴,一只手温柔地抚上我的脸,轻轻擦去我眼角的泪水。
“你不明白,我看到你抗拒我,说不跟我回去时,痛彻心扉。这倒是为什么呢,温潇?就连我都不明白我自己了。”
低沉沙哑的男声落在我耳边,仓惶得像一阵叹息。我不能再近地听到他说,听到他错乱的喘息,泪水却越流越凶。
这一次,我听得很清楚。
痛彻心扉——
他折磨了我这么久,这个词居然是他嘴里说出的,真荒唐。
左愈一直抱着我,直到将我放到黑色加长林肯轿车的后座上。他坐在我旁边。
单从坐姿来看,我们亲密无间。
但存在于我们中间的,只是不可磨灭的隔阂。
“停车。”
汽车还远远没有行驶到左氏的主宅,忽然,左愈一只手抓着自己胸口的衣服,紧皱眉头,面露痛苦的神情。
“总裁您怎么了?”
坐在副驾驶的宋助理回过头,看到左愈难看的脸色,紧张地问。
“给我药。”
左愈的额头渗出冷汗,声音也变得格外沙哑。我看得出来,他正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他怎么了?
从没听说左愈得了什么还需要吃药的病。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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