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登闭上眼睛,听着车载音响里放出的G大调咏叹曲,嘴角勾起一缕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片刻后,他语带笑意:
“白家的事,可以再放一放,等到吊足了白承轩那小子的胃口,把他逼到退无可退,我们再和他一锤定音,反正他女儿在我们手里,着急的是他不是我。至于陶修竹那边嘛,进展可以更快一点,我感觉,那女人就要撑不住了。”
————
回到酒店之后,艾凡吃得直打嗝,刚才的饭桌上,就他一人只顾着吃了。我帮他揉了揉微微鼓起的小肚子,笑着打趣道:
“你再这样吃下去,会变胖的哦,到时候就成小洋娃娃变成大胖墩了。”
艾凡听了,脸霎时白了,他嗷嗷道:
“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变得不可爱!”
说着,他真的担心起来,吓得立刻从沙发上跳起来,说他要在房间里开始消食运动。恰好这时候,左惟墨拿着打包盒进来,看了一眼站在地上左扭扭右扭扭的艾凡,挑眉道:
“干嘛呢?”
艾凡闻到他手里打包盒传出来的香气,眼巴巴地吞了吞口水,非常有意志力地说:
“我要运动!哥哥,你怎么拿了外卖?”
左惟墨耸了耸肩,不经意道:
“我有些不喜欢吃西餐,刚才都没吃什么,所以叫了唐人街广东茶餐厅的虾饺和蟹粥当夜宵。你真的不吃?我还给你带了一份呢。”
艾凡盯着打包盒,闻着香气,那可怜的样子让我又忍不住笑了。正在我有些看不下去,想主动对艾凡说,他其实一点也不胖,吃些夜宵只要不过量就没关系的时候,艾凡像小旋风一样扑到左惟墨身上,笑嘻嘻地说:
“我就知道哥哥最好啦~”
艾凡的尾音不断上扬,足以证明他现在的好心情。
看着馋嘴猫一样的艾凡,我笑着摇了摇头,走进卧室,却看到左愈坐在床边,似乎在出神地想什么,连我进来都没发现。
“左愈。”
我叫他的名字。
他这才回过神来,收起刚才有些阴沉的神情,抬起头,看着我微笑道:
“你觉得兰医生和她那个助手怎么样?”
我注意到我刚进来时,他一直在看手机,等他发现我来了之后,就把手机的屏幕锁屏了。人最细微的动作往往都是下意识的,也是最骗不了的。
难道,他在看什么不想让我看到的东西?
“还好吧,兰医生很有气质,她的那个助理挺有亲和力的,话多,但是不算讨厌。”
我想了想,还是回答左愈的问题。因为怕左愈吃醋,我没有告诉他,其实比起浑身都散发着难以形容的魅惑力的兰医生,我更喜欢她的助手米罗一些。
原因无他,只因比起看上去深不可测的兰医生,米罗更接近普通人一些。
而不知为什么,我对兰医生好像有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排斥。
看着她,就像在看一潭渗人的深水,总感觉黑夜下的水里会忽然冒出什么东西。
但这种排斥的感觉又很淡,很微弱,好像只是一种错觉。
“你刚才在看什么?”
见左愈不说话了,我忽然问。
左愈愣了一下,然后明白过来我在问什么,他笑了笑:
“没什么,不过是工作邮件而已。”
我皱起眉,直觉告诉我这个男人在说谎。
“怎么这个表情?你觉得我骗你?”
不过是轻轻皱了下眉,就被左愈看到,他看着我,收起嘴角那一抹淡淡的笑意,揉了揉太阳穴,然后说:
“你如果不相信,我可以给你看我的手机。”
他这么说,让我略微有些吃惊。我知道像他这种身份的男人手机里肯定有很多机密,涉及到商业,也涉及到隐私,所以一般情况下,即使身居高位的男人对另一半是忠诚的,他们也不希望爱人看自己的手机。
但左愈却面色镇定,毫不在乎地把手机递给我。
“数字密码是你的生日。”
他淡淡道。
我接过他的手机,故意试探他:
“你手机里的内容,我真的可以随便看?我会乱翻哦。”
闻言,他却只是轻轻一笑,低声道:
“我不怕你乱看,我就怕你因为不关心我,所以对这些内容都不感兴趣。”
他的回答更让我感到意外。
片刻后,我沉默着把手机递给他,没有解锁。
“算了,我不看了。左愈,我不看不是因为不关心,而是因为相信你。”
说完这些话,我笑着微微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和左愈一起待多了,说话也变得肉麻起来。
————
左愈看着温潇走进浴室,看着她关上浴室的门,然后,他的目光一暗,再次拿出手机,飞快地用指纹解锁,随即他打开短信界面,反复地读着女人发给他的简讯。
署名是兰医生。
“左先生,我调查过很多资料,令夫人的病情很可能是受过强烈刺激后才引发的失忆症,如果真是这种情况,想要让她恢复记忆,就必须让她再经历一遍曾经的刺激。”
在温潇进卧室之前,左愈就已经给了兰医生回复:
“我不可能让她再经历什么伤害,曾经我没有保护好她,现在我不会再放任她受伤害。请你务必用更温和的办法。”
兰医生很快就又给了他回复:
“我想,您不知道令夫人失踪时都经历过什么,也不知道她具体受到了什么刺激。面对曾经发生的事,这对您和令夫人来说都是很艰难的事,但这就是找回夫人记忆的关键。即使夫人一辈子不想起来,那件事造成的伤疤仍然存在于她心里。
而在我接触过和翻阅过的所有类似患者的案例中,这种因为受到强烈刺激而诱发的失忆症往往都会有别的后遗症,对患者的身心健康造成很大的影响。
很多患者终此一生都不能摆脱这噩梦般的影响,更甚者会在一切正常时突然发作,在瞬间变得精神错乱,如同癔症发作,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突发症状不会平息,反而会慢慢加重,而多次发作后,患者大概率会慢慢失去个人感情,他们会为了自我保护而逐渐切断和外界的联系。
这绝对不是我危言耸听,我已经把类似的案例发到您的邮箱。既然您聘请我当夫人的心理医生,我的职业道德让我必须要想到最坏的可能,为您和夫人做最好的打算。
如果您愿意配合,我会想办法把这么做的风险降到最低,会尽我所能开导夫人的心理阴影,彻底为她解开心结。”
左愈有些烦躁地把手机摔到床上。
兰医生说的这些事,也恰恰是他心底最担忧的可能。他也真的不知道兰登那个混账到底用了什么办法,居然能让温潇失忆。他不止一次在噩梦中梦见过,温潇深受兰登折磨的场景——
虽然他不知道细节,也不敢去知道细节,但唯一肯定的就是,能让一个人失去以前的全部记忆,兰登绝对是用了非常过激的手段。
而如果那些过激手段引发的最坏后果还不是温潇失去记忆,想不起以前的事,而是兰医生说的那些并发症呢?
如果温潇的内心深处,真的存在着兰登亲手为她制造的黑暗,而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怪物会一直困扰着她,就像是甩不掉的噩梦。
左愈冷下脸,心想他总有一天会让兰登付出代价。
那个男人敢对他最爱的人做出这种事,他不会放过他。
一向警觉的左愈想得太专注,没注意到已经冲洗完的温潇一边用毛巾擦头发,一边靠在浴室的门边看着他。
她将他眼里的阴霾尽收眼底,忍不住露出担忧的神情。
温潇垂下眼眸,有些失落地想,果然,左愈最近是有烦心事,但他不打算主动告诉自己。
如果不是他主动愿意说,她宁愿不去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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