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贺文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心头狂喜。现在拢烟馆的生意受到影响,就是因为之前李误整出来的投/毒事件,再加上这件事把左氏集团的董事长夫人都给牵扯进来了,又被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各种关于拢烟馆的流言四起,才让客人都不愿意过来。
现在左愈主动提出这些,就是想帮拢烟馆洗清谣言的意思,贺文怎么可能不明白?
拢烟馆对贺文来说意味着他全部的心血,如果拢烟馆就这么一蹶不振了,那他真的接受不了这个事实。现在左愈却告诉他,说会帮忙澄清,那简直是再好不过。
“谢谢你,左先生。”
贺文是真的非常感谢左愈,他恨不得让左愈和温潇成为拢烟馆的终生会员,给他们永远免单。但他不好意思说这话,因为他知道左愈说以后还会再来这里吃饭的话只是说说而已,他要是这么说了,倒像是他要趁此机会占左氏的便宜。
左愈见他没有拒绝,倒是有些愉快地点了点头。说实话,他现在没心情在这些事上花太多精力,如果贺文要和他做场面功夫只会让他不耐烦,对方的坦诚接受换来了他的几分好感。
“这是我助理的号码,他接下来会联系你关于举办活动的事。”左愈递出一张写了手机号码的便签纸,随即就站起身,往窗外的西湖看了一眼,勾起嘴角微笑道,“你们这里的地理位置很不错。上次我太太来这里时,她说以后如果有空,也想在西湖边上买下这样一个小院子。”
贺文心念电转。
如果是第二个人在这里和他说这样的话,他会以为对方是在趁机暗示什么,但左愈这么说,他发现自己很难往那个方向上想。这一带的房价十分昂贵,但以左氏的财力,这也不算什么。左愈不会因为这种事,就朝一个不太熟悉的人索求回报。
“我太太她也很喜欢你女儿。”果然,如贺文所料,左愈稍微停顿了片刻,就继续说下去,“她想让我来问问你,你女儿研究生毕业后是准备继续考博,还是去找工作上班?如果是要走后一条路,温氏集团需要一个会英语的人才。”
闻言,贺文又是愣怔了片刻,随即温和地点头说,“好,我会询问她的意见。”
左愈离开拢烟馆时,贺文亲自将人送了出去,贺苗苗也陪在一边。等左愈走了,贺苗苗深呼吸了一下,望着父亲低声道,“左先生都说了什么?他还在因为之前的事,责怪我们吗?”
贺文转过头看着她,见到她年轻的脸上浮现出的几分惶恐不安,还有内疚的情绪,笑了笑道,“你还年轻,在看人脸色的眼力上还需要磨炼。如果左先生真是为了责怪我们才来的,他刚才就不会是那样的神情了。”
贺苗苗讪讪地点头,想到什么又低下头道:
“但左先生就算不怪我们了,以后也会——”
“不会。”贺文斩钉截铁,声音里莫名有能让贺苗苗安心的力量,“实际上,他是个很大度的人。他今天来,是想帮我们。”
“帮我们?”贺苗苗错愕地望着自己的父亲,有些不敢相信。
在被李误摆了一道之后,她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戒心,有种草木皆兵的感觉。她现在觉得,每个走在大街上和她擦肩而过的人,都有可能是坏人,对于左愈这个经常出现在财经新闻上的人物,她也更倾向于去相信传闻中坏的那一部分。
“嗯,他说不想影响我们的生意。”贺文微笑着把手放在贺苗苗的肩膀上,接着道,“苗苗,这些事你别操心了,拢烟馆的生意会恢复的。”
贺苗苗点了点头,深深地看了父亲一眼,好像是想说什么,但最后什么也没说就准备转身回去。
贺文犹豫了一下,直接在这里叫住了她,把左愈说温潇想请她在毕业后到温氏集团的事情说了,贺苗苗这回真的非常意外,她扭过头望着父亲好一会儿,才低声问道,“爸,你觉得左夫人是真的喜欢我吗?”
“是吧。”贺文知道她因为李误的事,已经开始怀疑自己和这个世界了,叹了口气说,“如果不是欣赏你,她为什么要提出这样的要求?可能是上次她来拢烟馆时被你吸引,觉得她那里真的缺一个你这样的人。苗苗,这世界上确实有坏人,但有很多善意也是真的,你不要把所有人都想的太坏了。”
贺苗苗沉默了许久,半晌之后才困惑地说:
“可是,可是我真的很普通。左夫人那样的人,应该还看不上我吧。”
贺文走到她身旁,目光温柔地望着她,柔声道:
“苗苗,你不普通,你很优秀。你不知道自己有多优秀,值得多好的一切。你可以记住李误是怎么对你的,但你记住这个是为了以后不再重蹈覆辙,继续和他那样的人接触。你要清楚,错的人是他,而不是你。是他有眼无珠,不懂得珍惜。他失去了你也失去了做人的底线,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他会遭报应的。”
听了父亲的话,贺苗苗的眼眶有些发红,她忍住想要流泪的冲动,点了点头,抿着嘴唇,感到一阵莫名难耐的耻辱在席卷着她全身。
站在她身旁的贺文继续道:
“苗苗,你有光明的未来,你会活得比他好几百倍。你还有前途,有爸爸妈妈。答应我不要胡思乱想,好吗?”
贺苗苗恍惚地意识到,自从她爸爸知道了李误威胁她的事之后,就一直在向她强调,让她不要胡思乱想,让她放宽心把一切交给他去办。
而在这之前,她自以为她已经长大了,可以帮父母分忧了。现在事实把她打回了原形,让她清楚地意识到了自己的不足。她不是什么成熟自立的新时代女性,远没有她在李误面前吹嘘的那么坚强。
她就是一个处世未深要靠家人保护的女学生,一个还没走向社会的乖乖女。不然她就应该有足够成熟的判断力,在李误开始追求她的第一刻,就知道他不坏好心。
另一边。
左愈坐上了回家的车。他在路上给温潇打了电话。
“杭城的事都处理好了。”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片刻。他不想提到李误,因为对他来说这个混账根本不值一提,不值得占用他和妻子通话的宝贵时间,反正李聪父子的垮台是早晚的事。
迟停已经通过恒川对李聪父子那个公司项目的投资,开始发起反攻了。很快他们就会明白,什么叫作茧自缚。
“几个小时后我就会到家,你在家吗?”
他和温潇说话时,不自觉地带上了鼻音,听着就好像是一头慵懒的大猫正在对自己的女主人撒娇。
电话另一头的温潇心里微动,心想怪不得大家都说左愈的声音性/感,确实。她和他共同生活了二十多年,还是时不时的被他撩到,这男人上辈子一定是妖精。
“在。”温潇同样放低了声音,“你吃饭了吗?饿不饿?我让厨房的帮佣阿姨今晚留下来住,给你煮夜宵?”
闻言,左愈低低地笑了一会儿,随即说:
“煮夜宵可以,你亲手给我煮吧。在外面这么多天,我想吃我老婆做的饭了。”
听到他的话,温潇那边沉默了许久,然后,她有些欣喜地说,“你当真,不是逗我?”
左愈想到温潇那堪称灾难级的料理手艺,平时他是避之不及的,但他避之不及的样子多半是故意做出来逗温潇的。
现在,他轻笑了一声道:
“我逗你干什么。饭这种东西对我来说,能吃就行了,最重要的地方在于,是谁做的。
只要是你做的,多难吃我都愿意吃。你还记得我二十多岁的时候,有一次受伤住院,你亲手给我煮的粥吗?
说实话,你真是个料理奇才,我从来没见过煮粥还能煮的那么难吃的,但你煮的粥,我一滴不剩的都喝了。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碗粥的滋味。因为那是发生了那些事情后,你头一次愿意给我煮粥,还不是想毒死我。”
说完,他沉默片刻,又道,“小潇,我知道这些天你一定都在替姣姣担心,但你放心,我已经让人用别的方式去查那些躲在暗处的老鼠了。他们在网络世界可以仗着黑/客的高超技术遁于无形,但只要他们在现实世界真敢有一点行动,我就能一个不差地把他们都揪出来。”
听完他的话,温潇消化了一会儿,然后说,“我相信你。”
就是这一句话,让左愈笑了一下。
夫妻这么多年了,他和温潇的默契就是这样的心照不宣。有时候什么话都不用多说,只要她的一句我相信你,就能给他莫大的力量。他在外面和那些或在明或在暗的敌人厮杀,而她就是他最坚实的后盾。她能给他的,其他任何一个女人都给不了。
所以,他永远都不会出轨,因为他已经得到世界上最好的女人了。
“等我回来。”
他的声音微沉。
有爱的人在家里等他回家的幸福,可不是每个男人都有机会体验的。
深夜,左愈踏着月色进了家门,给他开门的人就是温潇。
她用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望着他,见到他手里提着的袋子,里面好像装了很沉重的东西,顿了顿道,“这里面是什么?”
“送给你的礼物。”
闻言,温潇不禁挑眉道,“可以啊你,现在都有这个闲情给我选礼物了?我以为你在杭城会很忙呢。”
左愈淡然道:
“再忙也不耽误我给老婆选礼物啊,打开看看。”
温潇接过他手里的纸袋,然后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包装精美的很大的礼物盒。她小心地包装都拆了,就看到里面放着的是一幅装裱好的画。
“这是——”
她先是有些震惊,随即鼻子里就有些发酸。
“二十多年前,你当年十八岁,你画的一幅画。”左愈用深情的目光望着她,缓声道,“你画的是你自己,还有当年你想象出的那个我。”
温潇当然记得她画的是谁,这是她在十八岁时用上全部心意去完成的作品。那时候她的画技还很不成熟,笔触实在青涩,但她当年的心情却都跃然纸上。
那是多少时光都抹不去的永恒。
这也是她最喜欢的作品,她原本想将它一直珍藏起来,甚至都没舍得把它给别人看。
可是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她被赶出了温家,这幅画也没来得及带走。再后来她终于能重新回到温宅,可她翻遍了整栋别墅也没能找到这幅画,她去问温夫人,对方说不记得有这幅画,可能是让佣人做大扫除时给弄丢了。
她听了之后很失落,也很遗憾。没了这幅画,她就觉得自己心里好像空了一块似的。
但她也不至于为了这个就拉着脸。毕竟当年温霏窃取了她的创作成果,把她的那么多画作都拿去以自己的名义发表,她尚且都没被温霏气死呢,何况只是丢了一幅画而已。
所以她没有和任何人提,没有对谁说这幅画对她来说有多重要。她只是暗中求宋特助帮忙,看看能不能找到她丢的这幅画,想知道它是不是被谁卖到了二手市场上。
宋特助答应了她的请求,但找来找去也没找到线索,后来她就彻底死心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二十年后左愈居然会带着这幅画回家。
“你,你怎么知道——”一时间她有太多想问的了,她惊愕地望着左愈,停顿了半晌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难道从我拜托宋特助帮忙找这幅画的那时候起,你就知道了?这么多年,你一直在帮我找这个?”
左愈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说,“是。”
此刻,温潇心里涌上的一阵感动,真的将她的整颗心都淹没了。
但左愈却一点都没有邀功的意思,反倒是有些沉重地说:
“当年就是我害了你,害的你的作品被温霏窃取,害的你连你最珍贵的东西都没能留下。其实这不是我给你的礼物,只是物归原主的赎罪罢了。”
温潇抽了一下鼻子,没和他翻旧账,低声道:
“你是在哪儿找到的这幅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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