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周元鹏说完之后,我的第一个感觉就是王勇疯了。
虽然救灾重建的款项是民政拨到乡里,财务这一块也是相对独、立的,但上面毕竟还有薛翰林在这里盯着,以他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格,真要是发现了王勇从中作假,估计多半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么王勇的结局可想而知。
我立刻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王勇怎么作死那是他自己的事情,但如果牵连到我的话,那可就得不偿失了,我想了想,空口无凭,让周元鹏继续盯着王勇,只要一有实质性的证据,不用向我汇报,直接去找张鹤城就行。
这虽然是借刀杀人,周元鹏一旦这么做就等于是站在了王勇的对立面,但同样的,一旦王勇违规违纪的事被查实,我就可以用举报有功的理由顺水推舟让他转正,周元鹏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咬了咬牙,然后点点头离开了。
第二天一大早,刚吃完早饭不久,我正琢磨着在乡大会上的讲话稿,金莉莉就出乎意料的敲开了我的门,唠了一点开大会的事,她犹豫了一下,然后问我和刘晓玲怎么了。
“这个,说实话,金姐,我也不太清楚。”
我放下钢笔,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事实上自从上次从县城回来以后,我和刘晓玲就处于一种“冷战”的状态,除了必要的工作之外,她基本上很少会来找我,这并不是吵架,而是好像突然之间多了一种莫名其妙的隔阂,简单来说,就是在面对彼此的时候,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刘晓玲最近有些闷闷不乐,我问她又不肯说,看着着急,这才来问问你。”
金莉莉看了我一眼,笑着道:“我跟你说啊,这女人最怕的就是哄,我知道你平常工作忙,但就是再忙,也不能忽略自己的女朋友,女人其实很敏感的,尤其是像刘晓玲这样,从小到大都生活在一种比较缺乏关爱的环境中,更容易患得患失,你要多关心一下她才好。”
“谢谢金姐提醒,我知道了。”我笑了笑,只不过有点勉强。
诚然金莉莉说的都是事实,这些刘晓玲也跟我提起过,我也知道应该照顾她的感受,对她多关心一下,可是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在很多时候,刘晓玲就是被我在不知不觉间给忽略掉了,然而一直一来我都没有意识到这点,直到金莉莉提醒,我才发现,似乎我们之间,总是缺少了一些东西。
金莉莉到底是一个局外人,感情这种东西,并不是设身处地的想就能想明白,她也明白这个道理,叹了一口气,说不管怎么样她都是希望我们俩好好的,然后从兜里掏出两张电影票的代金券给我,说是我不在的时候她去县委开会,组织部给的,让我有时间就带刘晓玲去看看。
我赶紧道了一声谢,金莉莉摆了摆手,我猜她也是看到了我桌子上的讲话稿,就说了句不打扰我了,然后就走出了我的办公室。
等金莉莉走后,我把两张代金券放进了抽屉里,心情就有些复杂。
说实话,一直以来,要想扳倒王勇都很容易,只要写匿名信举报他和金莉莉之间有奸情,那他基本上就是毁了。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尽管王勇和金莉莉一直都小心翼翼,但偌大一个乡政府大院少说也有六七十人,总有人像我一样无意间撞破知晓他们之间的关系,只不过是畏惧王勇,出于一种事不关己的心照不宣而已。
但这样一来,金莉莉就不可避免的要被牵连其中。
事实上自从姚援朝和刘文才陷害我之后,跟杜宝安的朋友,也就是坎杖子派出所的指导员孙景林,我们一直就没有断了关系,相反还相处的不错,我也私下里找他调查了一下金莉莉的情况,
坦白说,金莉莉并不是一个不知廉耻的坏女人,相反,她还有些可怜。
就像刘晓玲曾经说的一样,金莉莉虽然人长的漂亮,但是家庭条件却非常的不好,没钱念书之后就嫁给了那个比他大了十多岁的男人,可以说他们之间完全没有感情基础,可即便这样,在他丈夫得了重病之后,金莉莉也没有抛弃他,而是一直在尽心尽力的照顾。
按理说这样一个女人应该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从那次在接待钱品阎的时候我就看得出来,金莉莉虽然外表风、搔了一点,但实际上还是有自己的底线,我猜她之所以和王勇走在一起,大概也是对他动了真感情,否则之后金莉莉也不会冒着风险到我这里替王勇求情。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一面家庭,一面爱情,设身处地的想,金莉莉的内心应该也很煎熬,其实严格来说她并没有什么错,只不过是命不好而已。
说实话我并不想伤害这样一个女人,况且不管怎么说,我和刘晓玲之所以走到一起,甚至今天之所以来劝我,她都是一番好心,所以一直以来,我对王勇百般忍让,张鹤城跟我讲的道理固然是一方面,其实很大一部分原因,我还是因为同情和感激金莉莉,即便现在我为了扳倒王勇,也不打算把他们之间见不得人的事捅出来,让金莉莉受到旁人的唾骂。
这不是心慈手软,而是一种良知和底线。
不过不管怎么说,扳倒王勇已经是势在必行,我原以为之前揍了他一顿,然后饶过他已经让他长了记性,但是私下里在薛翰林那里,我也拐弯抹角的打听了一下,王勇的确对乡长的位置还没有死心,在薛翰林那里打了我不少小报告,而且自从他表面上对我客客气气之后,我总感觉他在酝酿着什么后手,一直隐隐觉得不安,再说留着这种心术不正的人在身边,早晚是个祸害。
其实自从几次跟蔡公民的接触来看,我也大致能猜出他的想法,之所以对周泽明示弱,并不是蔡公民真的怕了他,甚至容忍墙头草或者原本的嫡系心腹倒戈到对方阵营,目的还是以一种壮士断腕的手段,彻底肃清湘云官场的风气。
从某种意义上说张鹤城的理念并没有错,但是有些时候,我所缺乏的就是蔡公民的这种决断杀伐。
午饭后不久,张鹤城就风尘仆仆的回来了,同时还带回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之前我和张鹤城去海宁时候,在余冬言面前挑唆捣鬼的人他已经知道了,坏消息是,这个人的身份的确是像我想的那样,非常的不简单。
“常思啊,这个事我可是只跟你说,可千万别走漏出去。”
刚进张鹤城的办公室坐在沙发上,他在门口再三确认没有其他人之后,这才关上门坐在我旁边,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严肃语气道:“我从组织部那里查了一下档案,你猜余冬言的那个老同学是谁?”
我摇了摇头,但直觉告诉我这个人的来头一定不小。
“县委常委,宣传部长林长清。”
张鹤城有些唏嘘的笑道:“让这么大一个官出马,咱俩面子可真不小。”
“你还有心笑得出来?”我顿时有些无语。
在体制内部,无论是那一级,论起核心领导班子,非常委班子莫属,就拿湘云县来说,常委班子成员都没有超过十人,县委书记和县长这两位党政一把手自然不用多说,还包括县委副书记,县纪检委书记、县委组织部长、县委宣传部长、县委政法委书记、常务副县长以及统战部长和武装部长。
薛翰林虽然身为副县长,但他并不是常委,从实际上讲,薛翰林比林长清还要差上一些,所以被这样一个人给惦记上,我说不担心那是假的。
“不过话说回来,林部长是周县长那边的?”
我有些疑惑的问张鹤城,因为到了县委常委这一级,组织的人事调动都归市委一级管,所以按照常理来说,一般不存在什么所谓的站队和派系,除非其中某个人的能量足以影响到自身的升迁或者政治前途,否则他这么做的确有些多此一举。
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张鹤城告诉我,其实原本林长清虽然没有明确表示支持谁,但是在轮胎厂搬迁改造这个项目上,他是站在蔡公民这一边的,这次突然从背后捅了一刀,蔡公民也有些措手不及。
不过听张鹤城这么一解释,我倒是明白过来之前为什么初成章对我好心提醒,也难怪蔡公民心情不好,如果说一些底下部门领导捣鬼的话他还可以容忍,但一位县委常委亲自出马,那就到了让他都忌惮的地步。
神仙打架,我和张鹤城这样的小鬼也无可奈何,无非也就是私底下议论一下,张鹤城说之前之所以不告诉我,是因为他虽然有几个怀疑的对象,但却没想到是县委常委这种级别的领导,现在告诉我,也是为了让我有个心里准备,因为和林长清打交道对我来说是早晚的事,到时候起码我会都留个心眼,不至于被人卖了还提人家数钱。
又商量了一下开大会的事,张鹤城千叮万嘱要我对林长清的事情保密,这才让我离开。
刚一回到办公室,我还没有把这个让人震惊的消息消化,周元鹏就又走了进来,一进屋他就把一张会场的座位图铺开在我办公桌上,然后告诉我,说座位的安排,有很大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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