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惟爱点头同意,就和温潇一起留下来等。他想着,没准就在等待简回来的过程中,司容辰醒了酒就可以自己走回去了,不用他背了。反正今晚也睡不成了,他是一点都不着急,坐在沙发上听着温潇和孟清聊天。
孟清是个很健谈的人,他的谈吐和举止都表明他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温潇稍一询问,就得到了他曾在美国的高等院校获得过经济学博士学位的答案,真的非常惊讶。
“那为什么您选择了唱片制作这个行业呢?”她其实还想问,怎么又想到来这里开酒吧。
孟清哈哈笑着说:
“说来惭愧,其实我拿经济学学位,是被家里人逼的。我父亲一直希望家里能出个经济学的高材生,等他退休了就可以把家族企业交到我手上。我在三十岁之前都是个非常乖巧的儿子,一直按照他的意愿,但当我去美国留学后,我有一天就忽然开窍了。我们专业可以说是精英云集了,我看到我那些同学,我就知道我真的不适合干这行。我的天赋不在这里,我的热爱也不在这里。我每天的学业,天天翻看那些数据和资料,真的太难熬了。”
温潇听完却对他肃然起敬,因为他居然在这么不喜欢经济学的情况下,还在那种常青藤名校里拿到了经济学博士的学位,绝对是有过人头脑。
孟清却一点都没有凡尔赛的意思,反而很真诚地说:
“总之我的灵魂不在经济学这个领域里,不在那些数字上。就是在国外留学的那段时间,我认识了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
当时我只是在业余时间去那里的音乐酒吧自弹自唱,然后就有同样也是华人的小众音乐人主动来认识我,当他知道我不喜欢我的专业之后,他问我,那你为什么不考虑专业搞音乐呢?
既然不缺钱,不用为了生计发愁,为什么不做点自己热爱的事?当时我就忽然意识到,其实我的生活可以十分多彩,我不用把自己限制在我不爱的专业,做我不爱做的事。
然后我就回到国内自己写歌,自己制作唱片,一开始根本没有人关注我做的东西,但后来渐渐的认识了很多人,也在这个行业里算是有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所以从事自己热爱的事业,真的很重要。”
听到这里,左惟爱是听出了孟清看似是在闲聊,其实说的话都很有深意,他知道孟清肯定是听司容辰发了一些牢骚,然后现在正在帮司容辰在亲人面前用自身案例做工作。
只有温潇被蒙在鼓里,她只是觉得孟清真的好厉害,好励志。她又问孟清,“你和嫆宛昀年是怎么认识的?”
“是昀年录制唱片的时候,我当了他的制作人。”孟清笑道,“他当年那个唱片里有首曲子是和嫆宛一起合唱的,录歌的时候我和他们夫妻一起聚过几次,然后大家就都熟起来了。他们两位在沪城的时候,偶尔会来酒吧帮我捧捧场。”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嫆宛和我说,她和昀年已经与你很熟了。”
温潇点头,又看了一眼倒在沙发上昏睡不醒的司容辰,问道,“他这是喝了多少酒?”
孟清啧了一下道:
“他可没少喝。今晚我们酒吧办音乐交流会,刚才有不少吧友上来唱歌,然后他就也上来了,问一个大哥借了吉他,边弹边唱,唱了两首经典英语歌,唱的非常动人。按照酒吧的规则是要给上来唱歌的朋友免单的,然后我们就给他免单了,结果他一下台就有几个女生拉他去拼酒,然后他就和她们一顿喝——”
温潇能想象到那副场景,嘴角一抽,心想幸亏左嫆宛没亲自来,不然弄不好真要心脏病发作了。
“那几个女生都是我们这儿的常客了,很能喝的,哎,这给孩子喝成这样。”孟清做出痛心疾首的样子摇了摇头,又看着温潇说,“不过他的声音真的很好,之前我和他聊了几句,他说他想走音乐这条路的,那会儿我还不知道他是嫆宛和昀年的儿子,以为他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呢。”
温潇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孟清是在委婉地帮司容辰当说客,她冷汗直流,觉得自己亚历山大,隐晦地瞪了左惟爱一眼,然后看着孟清笑道,“哈哈,容辰这孩子啊,是比较爱玩,但才华也是真有的。”
孟清微笑着说,“他是很有才华。我敢说,如果他家里愿意让他出道来闯,那以他的声音和唱功,还有他对音乐的灵气以及他的外表,他马上就会大火。”
温潇心想,但他家里现在就是不让他出来闯啊。
这么多年下来,左嫆宛和司昀年虽然常在国外住,但左嫆宛经常和温潇打电话,对温潇说生活中的很多事。因此温潇很清楚左嫆宛的想法,她自己当年有过不想读大学的叛逆时候,自己为人母了却和她母亲当年一样,也是觉得自己的孩子必须先好好把大学念完,然后再考虑要怎么发展的事。
在左嫆宛眼里,司容辰的学业就是最重要的,她能对司容辰搞摇滚这件事给予支持,但不代表她能支持司容辰放下学业就到国内的娱乐圈来发展。
实际上左嫆宛在和温潇说话时,一直都说国内的娱乐圈就是个大染缸,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有,她是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涉足这里。所以她才这么排斥司容辰现在就上电视节目,要是让她知道司容辰已经报名了,她还不知道要怎么样。
温潇想到这里又是在心中长吁短叹,等嫆宛知道是惟爱给容辰介绍过去的,那一定会掀起家庭风暴。她真的不知道到时候该怎么面对嫆宛。
想到这儿,她又瞪了左惟爱一眼,左惟爱一脸无辜地往旁边缩了缩。
孟清看到这对母子之间的暗潮涌动,知道是自己刚才说的话起到了一些作用,又笑眯眯地把话题扯到别的地方。他特别擅长和人交谈,很快就让温潇也打开话匣子。
说到最后,温潇简直要把他当成多年没见的好朋友,正在这时,之前领着温潇和左惟爱进这间包厢的女招待从门缝里探进头,对孟清道,“老板,有个外国小帅哥在找他。”
孟清站起身,对扎着高马尾看上去很帅气的女招待道,“是金发碧眼吧?”
“对。”女招待点头,对他露齿一笑,“幸好我在国外留过学,不然我连他说什么都不知道。”
孟清让女招待把人带进来,然后回过头对温潇和左惟爱说,“应该是司少的朋友找来了。”
温潇有些好奇,她想见见和司容辰很熟的这位外国朋友是什么样子的。然后就见到那个高马尾女招待领进来一个金发碧眼的男孩,就像是欧美电影里的那种美少年。
她愣了一下,然后对这个气质有些阴郁的少年笑道,“你好,我是容辰的舅妈。”
因为之前在伦敦待过,她的英语还是很标准的,用来和外国人日常交流不成问题。简看着她,顿了顿道,“您好,左夫人,我叫简,麻烦您了。”
他的态度很礼貌,但不知为什么,温潇觉得他说话时的态度有些生硬。她也看出来了这个外国少年并不喜欢和陌生人说话,正当她迟疑着该怎么做时,左惟爱已经站起身对简道,“我们一起把容辰弄下去吧,他喝醉了。”
简点了点头,对左惟爱的提议没有说一个不字,然后就走过去,和左惟爱一人搀着司容辰的一个胳膊,把人架了起来。温潇看着安静的简,小声对孟清道,“他们结账了吗?”
孟清笑道,“都结了。”
她们是从后门走出酒吧的,温潇打电话给司机,让司机把车开到了后门,然后把喝醉的司容辰先塞进后座。她看着简道,“那就麻烦你和我儿子挤一下了。”
简很淡地笑了笑,点头,示意自己接受这个安排。
温潇见他话这么少,觉得他看上去不像是那种狐朋狗友,还对他挺放心的,心想嫆宛见了他应该不会再抓狂一倍,就坐到副驾驶位去了。
车子开始行驶之后,简注意到这不是开向青年旅社的路,正要询问,就听温潇用流畅的英语道,“今天很晚了,容辰又喝醉了,直接去我家住吧。等明天早上,我让人来你们之前住的旅舍把你们的行李取过来。”
简愣了一下,有些拘束地说:
“这样太麻烦夫人你了,我是不是会打扰到——”
“不会。”温潇转过头对他露出灿烂的笑容,“容辰对我来说和自己的孩子也没什么两样,而你是他的朋友。简,来我家住吧,我欢迎你。”
她笑得非常好看,而且是那种东方女人特有的好感,简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在他没反应过来之前,他就点了头。然后等他反应过来时,他的脸就更红了。
左惟爱看到他脸红,也有些惊奇,觉得自己妈妈的魅力还真是厉害,连一直走性冷淡风的简都犯迷糊了,怪不得他爸天天把他妈看得那么紧。
这要是他老婆这样风情万种,他也得看紧一点啊。
随即,他的脑海中又立刻浮现出楚见鹿那大大咧咧走起路来都风风火火,有时候还十分精神大条的样子,实在是和风情这两个字毫无关系,不禁露出笑意,还是让楚见鹿把他看紧一点比较实在。
温潇把司容辰这个糟心孩子给弄回家后,就赶忙打电话向左嫆宛汇报。她知道左嫆宛这时候不听到信肯定是睡不着的,便在电话里和左嫆宛大致说了一下情况。
“你放心好啦,我已经让容辰和他朋友在我家住了,以后不会有事的。而且之前我去酒吧找他的时候了解到他只是在台上唱了几首歌,然后和人拼酒才喝醉了而已,孟老板和我说他什么少儿不宜的事都没做。”
温潇觉得她这么说完,左嫆宛的心情肯定好些了,却听左嫆宛颤声道,“朋友?他哪个朋友?”
听到左嫆宛的语气好像有些紧张,温潇愣了一下,疑惑不解,不知道她哪里紧张,然后她以为自己想明白了,连忙解释道,“不是女朋友,是个男孩,外国人,看着就和容辰的年纪差不多大,应该是容辰在国外的同学吧。”
闻言,左嫆宛那边沉默了许久,然后温潇就听到她喊,“天啊,我的天啊!司昀年,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温潇一脸莫名其妙,不知道这又是怎么了,她觉得现在嫆宛好像都变得有些神经质了,然后就听左嫆宛在电话那头哭丧着声音对她说,“你说的他那个朋友,不会是个长得很漂亮的金发碧眼的少年吧?”
温潇说,“是啊,你知道他?你不喜欢容辰和他交朋友,怕容辰被他带坏了?但我今天接触了一下他,觉得那孩子挺安静的,话还少,不像是那种玩得开的。”
此时此刻身在异国他乡的左嫆宛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沉声道,“嫂子,你不知道,就是他才可怕呢。我不是反对容辰交朋友,也不想限制他什么,但他和他这个朋友走得太近了,我都怀疑,我——”
她没有明说,而是就此打住,但温潇听明白了,睁大眼睛,“是那种走得近吗?”
“反正就是走得很近。那个少年是他乐队的成员,键盘手,弹琴的时候确实很酷炫。但我也不知道是他们玩音乐的都这样,还是他们有自己的表演风格。反正他们在台上演出时,总是做一些会让人误会的事。”
左嫆宛唉声叹气。
温潇听了之后,顿了顿道,“可能真的只是误会吧,年轻人嘛,和我们的想法不一样,但这不代表——我觉得,可能不是你想的这样。”
左嫆宛明显有些失落,“可是他们的关系真的太好了,走到哪里都形影不离的。”
“这也很正常,或许就是很合得来的朋友。”温潇安慰她道,“你想想,他们都是搞音乐的,所以有一些想法要常在一起交流,然后就觉得是彼此的灵魂之友——”
听到灵魂之友这四个字,左嫆宛浑身起鸡皮疙瘩,“嫂子,你别说了,你越说我越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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