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王跪在地上,听着车轮声逐渐远去,看着百姓被士兵强行带走,很快,挤满人的街头变得空荡荡的,只有他和风王仍旧跪在原地,身体似是石化了一般,纹丝不动。
“皇上他是想毁掉苍澜的百年基业吗?”风头红着双眼握紧了拳头哽咽道。
他真的不明白,皇上究竟是怎么了?即使以前他行事狠绝冷酷,甚至毫不留情导致落下了一个喜怒无常的罪名,但每一次惩罚人,都是对方先犯错,或是威胁到了皇上的帝权,才会惹来他可怕的报复,但是现在呢?这些百姓究竟有什么错?这件事若是传扬出去,天下人会如何看待皇上?如何不对他寒心?
瑞王面如死灰的跪在地上,他仍旧保持着叩首的动作,不曾起身,风王的担忧也是他的担心,皇上今日的言行举止势必会让民愤达到顶点,甚至有可能影响国之根本啊。
“哈哈哈,天亡苍澜,这是天亡苍澜啊。”风王悲从心起,仰天大笑道,那夹杂着无数失望与悲痛的笑声犹如野兽的哀鸣,让人听得心都快碎了。
只可惜他们人微言轻,没办法阻止皇上,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甚至束手无策。
“本王想辞官归隐。”笑声逐渐平息下来,风王双目充血,转过头看向自己的老伙计,喃喃说道。
向来对朝廷忠心耿耿的他,只要还有一分力气在,就会为了这个国家抛头颅洒热血,为它生,为它死,是怎样的绝望,才会让他说出辞官的话?
瑞王缓缓直起身体,目光复杂,“这种时候你居然要离苍澜而去?”
如果连他们也放弃了,试问还有谁能阻止皇上?
这话让风王心头震动,他咬住唇瓣,脸上的失望化作了坚定,“不,你说的对,本王不能在这种时候放弃,走,咱们进宫去,就算是跪死在皇上面前,也要请他收回成命!”
短暂的低迷后,风王立即打起了精神,搀扶着瑞王从地上站起,两人互相搀扶着,一步一步朝皇宫的方向走去,背影笔直,却带着丝丝孤狼般的悲勇。
这一刻,他们只有一个信念,即便是付出生命的代价,也要阻止皇上犯下大错!将这些无辜的百姓从天牢中解救出来,让苍澜恢复安宁。
“南宫胤这是在自掘坟墓。”黎澈听闻街头的闹剧,幸灾乐祸地笑了,“这把火烧得还不够旺,飞相,派人连夜将这帮百姓除掉,朕要给这把火浇上些油。”
百姓无故死在天牢,势必会引来天下的震惊,到那时,他们可不会管动手的人是谁,只会将怒火和恐惧发泄在南宫胤这个罪魁祸首上,到时候,是他反击的最好时机!
黎澈如玉般清润儒雅的面容浮现了一丝骇人的冷光,他仿佛看见了自己重造帝国的美好未来,轻快、得意的笑声从他的唇缝间滑出。
京城内,一处乞丐集中的难民街中,一所民居门房紧闭,屋内,窄小的空间只摆放了简陋的桌椅、床榻,说是家徒四壁也不为过,秦涫儿茫然的在睁开眼,看着这完全陌生的一切,顿时戒备起来。
她的身体有明显的疲软,浑身根本无法使上力气,这种感觉分明是被人下药了!
该死!她居然会大意到被人下药。
清明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懊恼,但她很快就冷静下来,仔细查看过自己的身体,衣衫还是她沉睡前的那件,不曾更换过,上面布满了黑色的印记,像是木炭的炭渍,艰难的抬起胳膊,鼻尖在衣服上嗅了嗅,一股被火烤过的味道极其清晰的传入鼻息。
除了衣衫上的狼藉外,她没有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任何的不妥,不曾有受过刑的伤口,也没有被人侵犯过的迹象,对她下手的人只是为了把她囚禁在这里么?
对方不惜潜入她的寝宫对她下药,只为了这么一个小小的目的?秦涫儿有些不太相信。
“吱嘎……”房门被人从外轻轻推开,秦涫儿戒备地看向大门的方向,当她看见那抹熟悉的人影时,脸上浮现了一丝错愕,一丝惊讶。
“青童?”短暂的失态后,她立即镇定了,双眼危险的眯起,眼眸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是你将我劫来的?”
“娘娘,青童也是情非得已,请娘娘见谅。”青童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却还是恭敬地向她道歉,“当时的情形太过慌忙,为了不让娘娘葬身火海,青童只能将娘娘带走。”
“说清楚。”听到他口中吐出的某个骇人的消息,秦涫儿面色一冷,即使她体弱无力地躺在病床上,但那浸泡在生死历练中多年的杀伐气息却仍旧存在着,空气似被寸寸冰冻,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从她的身上散出,排山倒海般压向青童。
“是!”青童不敢怠慢,急忙开口解释:“当时娘娘被人用了无色无味的迷药昏迷不醒,大火已在蔓延,属下不敢有所犹豫,这才选择将娘娘带离皇宫,放在此处安置。”
他故意模糊了重点,只将整件事草率的概述了一遍,秦涫儿不是傻子,如何听不出他的敷衍以及那隐隐约约的维护?
眉梢微微挑起,一抹冷色掠过她的眼底:“有人想杀我?”
青童身体一怔,垂下眼眸躲闪开她太过锐利的视线。
他不自然的反应让秦涫儿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能够让你维护的,怕是和你有很深的感情,能够在御膳房送来的饭菜中下毒,对方必定是后宫中权势滔天的人物。”
她宛如抽丝剥茧般分析着整件事,她的昏迷是在吃过晚膳后,又加上身体强化训练,才出现的,也就是说,迷药只可能下在饭菜里。
“是离裳?”话虽是疑问,但话里却暗藏着一分笃定,除了这个女人,她想不到还有谁处心积虑的想要她死!
“呵,先用迷药将我迷晕,再火烧寝宫,即使事后调查,恐怕也只会是我无意间打翻烛台的结论吧?”秦涫儿甚至很想为离裳的心机鼓掌,前提是,她的这份心狠与算计不是用在她的身上的话。
青童脸色一白,没有吭声,他的沉默已经是最好的回答了。
“既然你和她感情颇深,为什么要救我?你完全可以任由我死在大火中。”秦涫儿沉声问道,她不认为青童有背叛和离裳之间的感情,选择营救她的理由。
青童低垂下头,犹豫了许久,才慢悠悠地说道:“您是苍澜国的国母。”
“你觉得我会相信这种理由吗?”秦涫儿讽刺地问道,“算了,既然你不说,我也不想多问。”
知道与否影响不了什么,“我只要你记住一件事,苍澜国的皇后已经死在大火中,如今活下来的我,不再是皇后,只是一个普通人。”
既然离裳处心积虑的想要除掉她,她就化明为暗,潜伏在暗地里慢慢发展自己的势力,直到有足够的砝码可以为孩子报仇。
前世的她为了执行任务,可以在极其危险的人物身边蛰伏,甚至为了一份文件,放弃骄傲放弃自尊,如今,为了将来的复仇,她等得起,厚积薄发的道理,秦涫儿怎会不明白?
“可是……”青童欲言又止,他没想到秦涫儿醒来后会做出这种决定。
“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她哪儿管青童心里的复杂想法?既然离裳好心好意替她伪造了一个惨死的假象,那她也不介意按照对方的剧本走下去,“你找一具和我身材相像的被烧焦的尸体,给她换上我的衣物,然后丢入大火后的废墟里。”
她要伪造一个自己葬身火海的假象,蒙蔽所有人,为自己赢得足够的拓展实力的时间。
“娘娘,你真的打算这么做?”青童知道这段日子她在宫里过得有多苦,但他却从没有想过,秦涫儿会有勇气离开皇宫,她舍弃的是高高在上的后位,是被百姓拥戴的大将军的威望啊。
即使没有皇上的宠爱,以她的威望及地位,在宫里足以安然活到老,根本无需在外面颠沛流离。
“我有什么地方让你觉得我是在说笑么?”秦涫儿反问道,态度极其坚决,她现在缺少帮手,而眼前不正好有一个吗?既然他帮了她一次,就说明很有可能会帮她第二次,让他不会泄漏自己消息的方法,就是把他拖上贼船,让他们成为被绑在一条绳索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秦涫儿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她冷眼看着青童从犹豫到挣扎,也不着急催促,因为她有自信,最后他会答应她,虽然不知道理由,但只要结果和她想要的一致,过程她可以忽略不计。
如秦涫儿所料,青童在短暂的犹豫后,终究咬牙答应下来,她在房间里待了好几天,直到身体恢复了力气,这才换上普通的民妇服饰,将自己伪装成一名面黄肌瘦的妇女,推开门离开了房间。
京城繁华的街道上,呈现出了与往日截然不同的沉重与低迷,过路的百姓脚步匆忙,见到有士兵巡逻,更是害怕得急忙垂头,那副胆战心惊的模样,让秦涫儿心里泛起了疑惑,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这京城发生了什么事吗?否则,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将疑惑死死的压在心底,顺着街道一路七转八拐的走入一间大宅,灵巧的从宅子外的大树上爬上,借力跃入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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