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荣木听到那细碎的声响,戒备的从厅中走出,手掌握上腰间的刀柄,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
“自己人。”秦涫儿随手在面上抹了一把,露出了她那张绝美的容颜。
荣木浑身一僵,不可置信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女人,“皇后娘娘?”
“我只是秦涫儿,皇后已经死了。”她提醒道,这话是暗示也是一种表态,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放弃了皇后身份的秦涫儿,一个失去一切的女人。
荣木能够在宫里稳坐近卫军统领的位置,自然不会是愚笨木讷之人,眨眼间就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他侧过身体恭敬的将秦涫儿引入厅中,亲手为她泡上一杯上等碧螺春,清淡的香味沁人心脾让秦涫儿不自觉笑出声来:“用这种好茶来招待一个落魄的女人,你倒还真是舍得。”
“不论娘娘你是什么身份,在荣木心里,娘娘始终是昔日的娘娘。”是那个他深深的爱着,却拥有无法靠近的,只能仰慕,只能憧憬的女人。
眼底荡漾着万千的情愫,可最终化作了平静,荣木坐在下首的椅子上,低声问道:“娘娘今日前来是不是有事吩咐荣木去办?”
“别娘娘娘娘的叫,叫我秦涫儿,或者秦姑娘也可以。”秦涫儿听着那一声声恭敬的称呼,有些不悦。
荣木没有强求,点了点头,从善如流地唤了一个称呼:“秦姑娘。”
“这还差不多,听着顺耳多了。”秦涫儿满意的笑了,“我今天还真的是有事才来找你,以前我交给你的财产,都还在吧?”
“在!荣木不敢私自挪用娘娘的东西。”这是她交代他办的事,他怎敢怠慢?
闻言,秦涫儿暗暗松了口气,“我要你把它们秘密的折换成银票。”
那些大件的玩物以及金银珠宝不适合随身携带,秦涫儿想要在暗地里培养自己的势力,钱,是必不可少的。
她的确爱财,也贪财,但与钱财相比,现在还有更加重要的事。
荣木没有询问理由,立即答应下来。
“另外替我准备一辆马车,我不日将离开这里。”待在南宫胤的眼皮子底下被发现绝对是迟早的事,最安全的方法是离开苍澜,等到她拥有了足够与他为敌的实力后,再卷土归来。
“离开?”荣木顿时一惊,努力想要在她的脸上看出任何一丝玩笑的意味,可他却失望了。
“恩。”秦涫儿点了点头,如果说这个世上还有谁能够让她信任,恐怕也就只有眼前这个屡次三番帮助过她,却从没有计较回报的男人了。
“秦姑娘真的决定了?”想到今后将连默默注视她的权利也被残忍的剥夺,荣木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放心,我会回来的,总有一天。”秦涫儿勾唇一笑,笑容里带着说不出的自信。
荣木没来由的就这么轻易的相信了她的话,或许在他的眼里,这个女人总能够做到别人所不到的一切。
“荣木等着与秦姑娘重逢的那一天。”他会抱着这个希望一直等下去的。
有了荣木的帮忙,秦涫儿很快就拿到了一叠厚厚的银票,面额一万两的银票足足有一百多张,她随手塞到怀里,留下一小叠交给荣木:“这是你应得的。”
他可以毫无芥蒂的帮助她,可她却做不到没有任何回报,虽然用钱太俗气了些,可是现在,除了银子她似乎也给不了别的。
荣木用力摇晃着脑袋,“我不能要。”
他帮她是为了私心,从来没想过要换取什么,能够帮上她一点小忙,他已经很满足了,又怎么可以再收下她的银子?
“交情归交情,这些银子你就当是为了让我心安,收下吧。”秦涫儿已把他看作了朋友,是可以推心置腹的朋友,但这并不代表她会坦然的接受他毫无保留的付出。
欠他的人情,她会一直记得,将来若有机会,势必百倍偿还,而如今,这些银子不过是她没有说出口的一声感谢。
“若是有朝一日荣木落难,姑娘你可会前来相救?”荣木紧抿着唇瓣出声问道。
“当然。”秦涫儿毫不犹豫的点头,她明白他的言外之意,不过,她送出去的东西可没打算收回,一把抓住荣木的手腕,把银票往他手里一塞:“一码归一码,这银子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当我是朋友就收下,大男人唧唧歪歪什么?”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荣木还能怎么办?他只能苦笑着将银票收好,小心翼翼的放入衣襟,最贴近心脏的位置,那模样好似这些银票是他心头的珍宝,极尽呵护。
“你自己在京师多加小心,我走了。”秦涫儿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跳上马车,马车里放着荣木为她准备的细软以及一些容易携带的食物,她打扮成车夫的样子,将真实的容貌隐藏住,脸上用胭脂水粉涂涂抹抹,化妆成一个一脸麻子的粗鄙车夫,手中马鞭利落的扬起,猛地挥下,马儿仰天嘶鸣一声,双蹄凌空蹬起,蹬蹬地朝着城门的方向绝尘而去。
荣木静静地站在自己的宅院外,痴痴地看着马车消失在幽静小道的尽头,不言不语。
直到马车彻底化作了一个黑点,再也看不见,他也不舍得将目光收回,半个时辰后,他才重新收拾好心头的不舍,转过身准备回府,手掌轻轻拂过胸口,那里放着她送给他的第一份,或许也是最后一份礼物。
呵,她也许永远也不会知道,让他最后答应收下这些银票的理由,只不过是为了给自己留下一个念想,留下一个可以睹物思人的物件罢了。
秦涫儿赶着马车慢悠悠行过街道,即使有士兵从她身旁经过,她也没流露出一丝的慌乱,压低了嗓子,爽朗、沙哑的歌声缓缓滑出唇齿:“妹妹你坐船头哦,哥哥我岸上走,恩恩爱爱一起荡悠悠……”
这样的曲调在这个风气严谨、落后的朝代,不可谓不大胆,不少人鄙夷的看着她,心里想着,这绝对是不知道哪个穷乡僻壤来的村夫,居然在天子脚下唱这等伤风败俗的歌谣。
秦涫儿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一路上,来自四周的鄙视目光,没能让她收敛半分,甚至还越唱越起劲,马车在被搜查过后,勒令放行,她优哉游哉哼着歌,唱着调,缓缓离开了这座让她痛不欲生的城池。
马车行到官道上,逐渐远去,她忽然间停止了歌唱,回过头,眼眸里闪烁着冰冷的嗜血,“等我回来的那一天,南宫胤,你一定要让你们血债血偿!”
此时,皇宫内,一脸怒容坐在御书房内的帝王突然有些心悸,那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一点失去的恐慌,溢满了他的胸口,他从龙椅上站起身,没有理会跪在地上的近卫军,飞身从房间里跃出,随后从空中落下,怔然地望着东边城门的方向。
刚才的感觉是什么?
为什么他觉得有什么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离他而去了?
“皇上?”李德在一旁怯怯地唤道,为什么他忽然间有种错觉,现在的皇上看上去似乎很悲伤。
秦涫儿被烧焦的尸体在废墟中总算是被找到,距离大火已过去了四天,当日负责守卫寝宫的十多名近卫军被南宫胤以督促不利的罪名斩首示众,一颗颗血淋淋的人头在菜市口落下,血溅三尺,更是坐实了他暴君之名。
“皇上驾到……”宫内一处僻静的殿宇外,李德尖细的嗓音忽然响起,殿外守卫的近卫军跪地迎接那抹明黄色龙袍走来。
“奴才拜见皇上。”
“开门。”南宫胤面容冷峭,周身散发着一股逼人的阴冷气息,如同地狱罗刹般,让人毛骨悚然。
侍卫急忙将门外的铁锁打开,一股扑鼻的恶臭从房间里飘出,那是尸体腐烂的味道,李德急忙拿出一块干净的绢帕递到南宫胤面前,他却没有接过,撩袍走入房内。
空荡的殿宇光线暗沉,一个黑色的棺椁静静放置在中央的白玉地板上,上方顺着木板边缘竖起十多柱白色的蜡烛,烛光渺渺。
南宫胤冷着一张脸缓缓走到棺椁前,目光森冷看着这具棺材,李德站在角落里屏住呼吸,整个房间安静得让人心尖发毛,像极了厉鬼即将出现的场景。
“是你么?”他喃喃问道,看似平静的嗓音却暗藏着无数风暴。
回应他的,是这满室的静谧与幽森。
眉梢一冷,手臂蓦地朝前挥出,一股内力从掌心迸射出来,直直袭上棺椁上方的沉重木板,哐当一声巨响在这房间里窜起,木板竟在空中旋转几圈后砸落在地上。
浓郁的恶臭愈发刺鼻,饶是在宫里见惯了污秽事情的李德,此刻也不自觉捂住口鼻,将视线从棺椁上移开。
一具被大火烧得焦黑的尸体被放在棺椁中,皇后品级的凤袍穿戴在她的身上,容貌尽毁,根本看不出死者的容貌。
南宫胤眸光一暗,手指轻轻靠近那模糊的面容,却在即将碰触到的刹那,一股陌生的感觉在心头浮现,不是她……
这不是她!
“来人,”一声怒喝从安静的殿宇里传出,守在屋外的侍卫急忙躬身走了进来,静等他的旨意。
“把这具尸体带走挂在宫门上,曝晒三日!”他一字一字狠声说道,那冰冷到毫无温度的话语让这屋子里宛如刮入了一股寒流般,两名侍卫顿时惊住,愕然抬头,难以相信皇上会下这种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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