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澈嘴角的笑容有扩大的迹象,但与之相反的,则是他那双高深莫测的黑眸,仿佛有无数的情绪正在翻涌,又仿佛里面什么也没有,一片晦涩。
秦涫儿带领着侍卫进入客栈的大堂,在小二哥殷勤的询问下,要了一间位于二楼的包厢,刚刚步上楼梯,她便与在二楼靠窗位置上静静饮茶的黎澈二人撞了个正面。
眉梢微微一挑,什么话也没说绕过两人的桌前,准备进入包厢。
“这位便是秦少?”黎澈清润的嗓音从背后传来,带着一股彬彬有礼的绅士与温和。
秦涫儿侧过身,倨傲的抬了抬下巴:“正是在下。”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没想到名满天下的秦少,居然会如此年轻。”黎澈一边赞叹着,一边不着痕迹的将秦涫儿打量了一番,身形、嗓音、气质,无一不是人中龙凤,难道真的是他猜错了?她与那个女人实际上毫无任何关系?
“多谢,你也不妨多让。”秦涫儿似笑非笑地说道,这话明眼人一听就知道是敷衍。
飞离坐在椅子上,面露丝丝薄怒,对秦涫儿的不敬甚是恼火,如果不是碍于黎澈还未出声,只怕他早就拍桌子怒斥她一番了。
“不知道是否有荣幸与秦少同桌用膳?相请不如偶遇,也算是一场缘分不是?”黎澈淡淡的笑了,那笑温柔得宛如三月的春风。
秦涫儿没有拒绝,身后的秦一立即替她将椅子拉开,还贴心的替她擦干净,她落落大方的坐下,与黎澈攀谈着,却又暗暗彼此算计着、试探着。
在外人看来,他们俩此时正相谈甚欢,谁也没看出两人之间的暗涌。
“呵,与秦少交谈竟一时间忘记了时辰,天色不早了,我也该歇息,不如下次再聊?”黎澈试探了半天,也没能从秦涫儿身上挖掘出任何他想要的情报,反而平增了许多疑惑,继续下去,他依旧会无功而返,于是打算着今天就到此为止。
秦涫儿笑着同他拜别,在黎澈晦暗不明的目光中,带着侍卫离开了客栈。
夜凉如水,漫天的星辰在夜幕上齐齐闪烁,斑驳的星光于院子里洒落一地清辉,偶有丝丝凉风窜起,吹动着枝桠在风中轻轻摇摆,一抹黑影从高墙外飞身跃入,院子里,灯火俱息,门房紧闭,黑影偷偷靠近卧房,听了听里面的动静后,这才伸出手,缓缓将房门推开。
就在这一刹那,屋子里竟诡异的亮起了一盏油灯,微弱的光晕中,秦涫儿穿着墨色的锦缎,优哉游哉地坐在椅子上,冲他遥遥举杯,似是恭候已久。
黎澈瞳孔蓦地一紧,但紧接着,便笑开了:“看来秦少这是请君入瓮啊。”
“呵,雪昭国皇帝陛下不也想着要来查探究竟么?”秦涫儿牙尖嘴利的回了一句。
“你当真是她?”黎澈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一把将脸上的黑色布帛摘掉,眸光略带颤动。
秦涫儿捧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怎么猜到的?”
“动作,你饮茶时的小动作,和她一模一样。”或许连她自己也没有发现,没当她喝茶时,总会无意识的转动半圈茶杯,小指会朝上翘起,虽然弧度并不明显,但仍旧被黎澈发现了,他也正是通过这样的方法,才判断出了她的真实身份!
“看来下次我要再伪装得更完美一点才行啊。”秦涫儿并不意外,她是人,只要是人就会有其特定的习惯,被揭穿伪装并不稀奇,更何况,她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隐瞒自己的身份,他的看穿在她的预料之内。
“你是故意引朕来此?”黎澈也是聪明人,转瞬就明白了秦涫儿的想法,面色微微一沉,眉宇间染上了淡淡的薄怒。
“我想,我们应该单独聊聊。”秦涫儿含笑说道。
“聊什么?”黎澈问道。
她眼波一转,浅浅抿了一口手中的茶水,“例如说,合作?”
黎澈心尖一颤,双眼危险的眯起,她刚才说合作?
“昔日朕屡次邀请你与朕合作,你三番四次的拒绝,为何如今却改变了主意?”
“大概是想通了?”秦涫儿给出了一个一听就知道是敷衍的回答,她不信在苍澜国发生的事,他会不知道,这个问题问得毫无意义。
“那朕是否该感谢让你大彻大悟的人?”黎澈略带讽刺的问道,试图在秦涫儿的伤口上撒盐,只可惜,他失望了,即使自己故意挑衅,这个女人也不曾流露出任何的情绪,那带笑的面具没有半点波澜。
“你一定要和我站着说话么?仰着脖子看人,很累的。”秦涫儿低垂下眼睑,细长的睫毛遮挡住了她眼眸中一闪而逝的冷光,手掌轻轻将茶杯放下,她做足了主人的架势,指了指桌子对面的空椅子,“请坐。”
黎澈自然不可能推辞,他撩袍坐下,双眼紧紧地钉在秦涫儿的身上,似要将她看穿。
“你想怎么合作?”
“据说你一直没有动作,是为了苍澜国内的那份宝图?”秦涫儿挑眉问道,忽然间提起了那份有着亡灵死士培养方法的藏宝图。
黎澈含笑点头:“不错。”
“到手了么?”秦涫儿再度问道。
“朕为何要告诉你?”黎澈嗤笑一声,一个背叛过他的人,他为何要告诉她自己的计划与打算?
秦涫儿单手托住腮帮,斜睨着对面气场强大的男人,“你想要复国,而我呢,想要报仇,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合作?”
“因为朕与你有着相同的敌人?”黎澈立马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笑得愈发温柔。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句话我一直觉得说得很对。”
敌人?
在她的眼里,当真把南宫胤当作了敌人?黎澈深深的凝视了她许久,直到真的确定她没有参杂任何的虚假后,才道:“朕与你合作有什么好处?”
“比如助你复国?”秦涫儿漫不经心的吐出了一句话,却让黎澈明显一怔,只因为这话她说得太过自信,太过笃定,太过轻描淡写,仿佛她所说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
黎澈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额事情般,夹杂着些许讽刺些许嘲弄的笑声从他的唇齿间滑出,“秦涫儿,你以为就凭你一句话,朕就会轻易的相信于你么?”
复国?且不说他会不会相信她真的恨极了南宫胤,决定与他为敌,就说她提出的条件,她以为复国是多么简单的事吗?人力、财力、军队……重重条件缺一不可,若是当真如她口中所说的这般轻易,他又何苦找什么藏宝图?训练什么亡灵死士?
“答应,还是拒绝?”秦涫儿放沉了声音,被压低的声线透着一股莫名的蛊惑,低沉且喑哑,犹如恶魔的低吟般,让人不自觉的想要去相信。
黎澈止了笑,眸光逐渐变得郑重,变得认真,他深深的凝视着眼前的女人,第一次,以平等的身份看着她,安静的房间里,两人的视线隔空碰撞,许久,无人开口。
“如何?”秦涫儿再度问道,“就算你拿到了藏宝图,没有庞大财力的支持,你能够在短短数年中,完成复国大业吗?”
“……”沉默,黎澈自知她说的是事实,可是,他能够相信她吗?又应该相信她吗?
“呵,身为帝王却连这点魄力也没有吗?”挑衅的话语脱口而出,秦涫儿用上了做拙劣的激将法。
“这种伎俩对朕无用,说说看,你的目的!”黎澈温声问道,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柔和,仿佛他们在谈论的,并非争霸天下的大事,而是缱绻暧昧的情事一般。
秦涫儿眸光一冷,周身的气息在瞬间变得狠厉、冷冽,“你会不知道?”
她嗤笑道,挑起的眉梢带着些许讥讽的弧线,“告诉你也无妨,我只想报复,再没有什么是比夺走一个帝王拥有的江山更让他痛苦的了。”
黎澈将她眼底不停涌动的仇恨看在心里,已是确信了三分,毕竟,那样浓烈的恨意,绝不可能作假,更何况,她和南宫胤之间的恩怨,他知道得一清二楚。
“朕又如何相信,你秦涫儿不会过河拆桥?”
话音刚落,秦涫儿脸上的恨意化作了淡笑,身体慵懒地斜靠在椅子中,“这就要看你究竟愿不愿意相信我了,答应,我们就合作,拒绝,就凭我,一样能够做到颠覆他的江山,我并不是只有同你合作这一条路可以选择。”
选择和他合作,只因为这是最快,最有效的方法么?
若是秦涫儿说得天花乱坠,或许黎澈会怀疑她的用心,但偏偏,她的这番话,反而叫他信了几分。
“你要如何合作?”能问出这种问题,想来他心里对于合作,已有了几分心动。
秦涫儿深幽的黑眸里,染上淡淡的笑意,“藏宝图,你提供藏宝图给我,我为你提供财力,我不需要苍澜国的疆土,事成后,只要你将南宫胤和离裳交给我,你坐拥天下,我则只解决我的个人恩怨。”
“好!”黎澈微微颔首,她的话更加让他确信,她被所谓的仇恨蒙蔽了双眼,在深宫里长大的他,早已见了无数如她这般在失去帝王的宠爱后,抛弃了冷静,变得只会嫉妒,只会仇恨的女人,心里暗暗冷哧一声,就算她再如何能耐,不也是一个女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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