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要为自身寻回自信的越女,却丢掉了最后的自信。
如果一切都如嬴成蟜所说,那么在她眼中机智百出的赵姬,就是个笑话。
这些年,赵姬眼中一直容不下嬴成蟜,视嬴成蟜为死敌。
但在嬴成蟜眼中,赵姬只是他的踏板,够不上死敌。
“我不相信,你定是在诓骗于我!”
越女愤声高呼,冷冽脸上是不愿意承认的倔强。
她不相信嬴成蟜心中做如此想。
越王勾践为了称霸,卧薪尝胆,吃夫差粪便,发明卒妻制。
怎么会有人能为王而不为王,还为了不做王而努力做事。
“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难以翻越,不愿翻越。”
嬴成蟜打了个呵欠,他是真的有些困了。
这一夜在城外截杀尉缭,又在城中被越女截杀。
一系列高强度运动量下来,让他现在困意上涌。
他抬眼皮看了眼心神难宁的越女。
“今天就聊到这罢,你是在我府上睡还是在长安君府睡。”
这两个有何分别……
越女芳心颤抖,不是心动,而是恐慌。
她怕嬴成蟜对她再提出什么过分要求。
“不说话我便当你默认了,来人!”
嬴成蟜高呼。
“君爷。”
一仆役走入厅堂内,应声道。
如果没有越女在厅堂内,那么现在进入的就是一个侍女。
在嬴成蟜没有遇到生命危险的情况下,长安君府的侍女都很有脾气。
她们拒绝深更半夜为身份不明的外来女人服务。
“带这位女郎去一处屋舍。”
“唯。”
仆役应声干脆,没有多问。
长安君府大的很,屋舍也多的很,根本不愁越女没住所。
仆役行至越女身边,保持一定距离。
“女郎请随我来。”
皮肤呈黄铜色,紧实如猛兽皮。
修炼横练硬功到大成之境,在秦军中可为五百夫长,竟然甘心在这竖子的府上做仆役,这竖子又是如何做到的?
刚才在外面有夜色遮掩,加之越女心性,和与仆役距离等多重因素影响,越女未能发现仆役的特殊之处。
如今厅堂蜡烛通明,她心情也只剩下对嬴成蟜的忌惮,披甲门出身的仆役刚来到她一步之外,就被她发现了奇异之处。
她双脚就像是两个钉子钉在了地面上,没有随仆役出去的意思。
“不住这就快走,没人拦伱。”
嬴成蟜面露不耐之色。
越女默然半晌,轻移莲步,被仆役引领而出了厅门。
嬴成蟜呆坐片刻,苦笑了一下,自言自语道:“赵香炉,你这份大礼,倒真是令我难以决断了。”
出门回到自己住所。
甫一进门,那张极大的床上,两个生的一模一样的美艳熟妇同时抬起头,天生的媚眼带着担忧,落在了嬴成蟜身上。
“怎么还没睡?”
嬴成蟜以最快速度除去身上衣物,光不出溜地钻进大被中。
躺在青梅,丁香孪生姐妹花中间,左拥右抱,满足现状,又不满足如此现状地叹口气。
“明天还要早起,你俩记得卯时叫我。”
“现在已是过了丑时,君爷睡得这么晚,明日怎还要早起?”
“管事?”
嬴成蟜扭头看着近在咫尺的枕边人,红润嘴唇搭配着白嫩脸颊,眼中是让男人攻速加倍的欲拒还迎。
不管是青梅,还是丁香,都只会叫他公子,不会叫他君爷。
一体双魂的女人嘟着水润唇瓣,哼哼道:“管事不见了。”
青梅的精神分裂症自愈,两个人格融合了?是因为不在楼台做事的关系吗?
最初在嬴成蟜身边的侍女青梅,是没有精神分裂症的。
直到她被派往楼台,暗中成为嬴成蟜的眼睛,才生出了第二个人格——管事。
嬴成蟜暗中猜测着,心中也很为青梅欣喜,嘴上却是不舍地说道:“啊,那我以后不是少了一份乐趣?”
青梅徒手抓鸟,眼中如要滴出水,未着寸缕的身子像一条蛇似的往被子里缩。
“姐姐,你下来,我教你吹箫。”
丁香脸色通红,就像是熟透的红苹果,装作没听见妹妹话语。
两人虽然生的一模一样,但不同的人生经历让两人性格大为迥异。
妹妹青梅在楼台做管事,精通口技,乐器,是楼台中妓,隶妾的师者。
论涉及人类生死攸关的大事,一直在韩姬身边做贴身侍女的姐姐丁香,却是远远不如。
“别闹别闹,今日不行。明早卯时真的要做事,我得去蒙府一趟。”
嬴成蟜拽着贪吃捣蛋的青梅秀发,将好为人师的青梅从被窝中薅出来,惹得青梅不满哼唧。
“公子自睡,我睡公子。”
嬴成蟜默默地把躺在他左边装死的丁香,拉到他和青梅中间。
自楼台脱身,不受暗卫守则限制,两种人格合二为一的青梅。
他一个人控制不住,需要在娘胎中就压了青梅一头的丁香来救主。
艳脸滚烫的丁香熟练地进入姐姐角色,眼神严厉地瞪了青梅一眼。
“不可为难公子,公子明日是有正经事要做的。”
“我不信,公子哪有什么正经事要做。”
合着我在你眼里就是个天天没个正经事的纨绔?
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嬴成蟜吐着槽,在丁香香肩后探出脑袋,先是给丁香,青梅说了今夜经过。
“城防军未抓到我和越女,一定会去蒙府找蒙毅报信。武叔在玄鸟殿众目睽睽之下敬了我一樽酒,临行前肯定将我的一些事告诉了蒙毅。”
“事情与我有关,蒙毅今夜不会有动作,明日一定会入宫将此事禀报皇兄,我得在他入宫前把他拦下来。”
谈到了正经事。
青梅不再是一副痴女相,丁香通红的脸也开始下颜色。
在咸阳宫处理过多个赵姬暗子的丁香柳眉倒竖,粉面含煞,眼有杀气。
“公子为何要帮赵香炉遮掩此事?赵香炉一再对公子不利,何不趁此机会除掉赵香炉?”
“她给我《黄帝》让我练就绝世武功。用赌约堵住皇兄的嘴让我逍遥自在十年。现在又把越女送到我身边。”
“这种不断爆装备的NPC,除她作甚?我就是怕皇兄对她动手才要去蒙府。万一皇兄把赵香炉软禁,我上哪再找理由不上班?”
二女跟嬴成蟜时间最早,所以嬴成蟜的某些异语其他人不明白何意,二女却是懂得。
比如NPC,又比如上班。
看了看二女还是没有舒缓的神色,嬴成蟜半掀被子,挺着胸脯拍着胸膛道:“我有枪在手,又有荆轲不能刺的意觉,能以一己之力,杀尽天下前十武林高手。赵香炉算个屁,能奈本君如何?”
天晚夜寒。
丁香怕嬴成蟜着凉,急忙将嬴成蟜拉回被窝,给嬴成蟜盖好被子。
“丁香知晓公子厉害,只是可恨那赵香炉仗着是陛下生母,毫无底线,屡次对公子下手。”
捏了下丁香翘鼻,嬴成蟜笑着道:“她还是很有底线的,至少她从始至终不曾对我阿母下手,不曾对你俩下手,不曾对我身边人下手。”
一直投身于情报收集,洞悉人情人性的青梅翻个白眼。
“那是她忌惮公子,公子未死,她当然不敢对我们下手。”
“好了好了,这事不讨论了,明日卯时喊我啊。”
丁香蹙眉。
“蒙毅,蒙恬自幼便与陛下在一起玩耍,与陛下感情深厚。就算蒙武将军将公子事迹尽数告知,早就是陛下嫡系的蒙毅也不会听公子的话。”
青梅轻叹。
“他们二人入宫时,公子已经失势,他们不知道公子本事。但凡他们早一年入宫,也不会倒向陛下那边。”
嬴成蟜笑笑。
“没甚遗憾的,那俩货哪有我的青梅,丁香好,他们想跟我我还不乐意呢。安啦安啦,我肯定说不动蒙毅,我去找蒙骜,让那老小子去管蒙毅。
“就是他年龄太大了,我不好意思大半夜把他折腾起来,不然我现在就去蒙府了。这一天天,床上侍候你俩,床下做事报备。你俩睡不着商量商量以后谁当主母,我可以睡了罢?”
两女都红了脸颊。
不好意思,害羞,窃喜。
“我姐妹身份低贱,哪配做得主母……”
“公子安睡,青梅卯时准时叫公子。”
“皇嫂也是侍女出身,现在不也当了皇后?睡了睡了。”
长安君府。
主君房室的蜡烛熄灭。
蒙府。
数根明晃晃的蜡烛,让整个厅堂亮如白昼。
被叫醒的蒙毅披散着头发,身上倒是穿戴整齐,正坐在厅堂内听城防军汇报。
厅堂中央。
站着三个手无寸铁的城防军,他们手中武器在进入厅堂时放在外面了。
一位城防军正一五一十地向内史蒙毅讲述今夜的所见所闻。
“……那武器也就巴掌大,用起来的声音和打雷差不多,威力也和雷击差不多。长安君就是用这奇异武器制服了那女人。
“逼迫那本来刺杀他的女人带着他逃离,我们十个人结战阵,根本拦不住,连那女人的衣角都摸不到。”
二十来岁的蒙毅在三名城防军面前,一点也看不出毛躁的脾性。
聚精会神地听完第一个城防军说辞,中间没有一次打断。
直到城防军讲述完毕,蒙毅低头思索了片刻,才道:“十人战阵,连那女人衣角都摸不到?此事我大哥都做不到,你们不是故意推脱战责?”
如果城防军没加最后这句话,蒙毅绝对以为嬴成蟜,刺客是硬冲出战阵的。
在咸阳城门口,亲眼所见嬴成蟜武功的蒙毅,知道嬴成蟜可以做到这种事。
但城防军加了。
一个女人,带着长安君,能让十人战阵连衣角都摸不到?天下间有这样的人乎?
蒙毅不太信。
“确是如此。”
“确是如此。”
刚才两名没有说话的城防军异口同声。
第一个说话的城防军,是最初赶到现场,结阵拦阻嬴成蟜,越女的十名城防军之一。
这两个说话城防军,是另外两队后赶来的城防军之一。
三队各派一人,就是为了避免这种情况。
一个队可能会为逃避战责而撒谎,三个队不会。
隐者同罪,加连坐。
另外两队城防军是在赶到现场途中,贼人没了。
他们本就无罪,不会冒那么大风险为第一队城防军圆谎。
秦律严苛不只有消极的方面,也有积极的方面。
比如撒谎成本太高,最高三族消消乐,大家都不敢随意撒谎。
“你等谁看到了那女子相貌?”
三个城防军言辞一致,后续没有查证出异常前,蒙毅便暂定三人说的是真的。
确定了这场刺杀确有其事,蒙毅就开始关心这女子身份了。
“我看到了。”
第一个城防军应声。
“你今日便留在这里,我明早寻一高明绘者,你辅佐其做一幅那女子画像。”
“唯。”
“长安君既然最后能让那女子带其离去,两人应当认识,长安君可说了那女子身份?”
蒙毅这问话没抱多大希望,就是例行问一下。
但刚才叙述的第一个城防军经蒙毅针对性询问,一下子就想起来更多细节。
“长安君似乎管那女人叫越女,还说是其幕后指使是赵香炉。”
越女。
赵香炉。
这两个都不太像是人名,更像是绰号。
蒙毅细思着。
他为秦国内史,位列九卿。
位高权重的人,大多都不太看得起匹夫之勇,蒙毅也差不多。
他对江湖事不在乎,不过问,不知道越女是谁。
而赵香炉这三个字,是嬴成蟜为贬低赵姬所起的外号,蒙毅就更不知道了
他对嬴成蟜,赵姬的争斗,理解只有那日在咸阳城门前的冲突。
“毅儿,涉及长安君的任何事,都要问过你大父。让你大父知悉后,再做决定。”
纠结的蒙毅想到了阿父蒙武临走时,对他所说的话。
此事还是问过大父再说罢。
青年内史自座位上站起,领着三个城防军,在几个仆役的簇拥下,来到了蒙家定海神针,蒙骜的屋室外。
“你三个等在门外。”
蒙毅对身后人吩咐了一句,先是独自进了蒙骜居室。
蒙骜不喜欢子孙来说什么拜见之类的话,他觉得那样没人情味。
蒙武,蒙恬,蒙毅这几个直系子孙来找,蒙骜都要他们直接进。
少顷。
蒙毅声音自屋室内传到外面站着的三名城防军,和数名仆役耳中。
“进来。”
三名城防军神情激动,快速入内。
能见到蒙骜,对他们而言是一件极其荣耀的事。
蒙骜在军中的威望,还要远远远远超过嬴成蟜。
与战功卓著的秦国天王巨星蒙骜相比,嬴成蟜充其量就是个五线小明星。
很快,三人就看到了半卧在床上,人老威还在的蒙骜。
三人个个面色通红,激动不已,纷纷单膝跪地,以表对蒙骜尊重。
“尽整这些鸟礼,起来说话!”
老将满脸怒气,也不知道是被深夜叫醒,还是为某人鸣不平。
三人虽然被骂,但是脸上却是一副荣耀至极的模样。
他们已做好打算,明日就出去吹嘘,他们被蒙公骂了,让同僚都好好羡慕羡慕。
“将你们先前所说之话,再与我大父叙说一遍。”
“唯。”
这次就不是一个城防军独角戏了,而是三个城防军抢着说。
在蒙骜面前多说几句话,那可是天大荣耀。
还没等三人叙说完毕。
当听到嬴成蟜说幕后指使者是赵香炉时,老将大怒不已。
“欺人太甚!取我战甲!老夫要进宫找陛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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