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念拒绝照顾卢克, 就真的没人照顾卢克了。但栾念讲话向来真真假假,说不能大概就是能。
于是尚之桃又说:“我现在把卢克送过去好吗?”
“不行。”
“?”
栾念不再回她,顺手接起梁医生电话:“怎么了?”
“最近你爸爸参加活动, 认识一个龚教授, 聊天的时候说起他女儿在国内, 好像在北京的大学里教书。你能帮忙照顾一下吗?”
“龚月是吧?”栾念问。
“诶?你怎么知道?”
“今天碰巧见过。”
“那太好了, 年轻人得空一起出来吃个饭、聚一下, 也热闹一下。不然你那个性格,会把自己闷死吧?”
“好。”
梁医生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好?”
“嗯。”
难得听栾念说个好, 梁医生也不敢再多说, 多说他又该改主意了:“行, 那就这样, 再见。”
栾念挂了电话,酒吧服务生已经下班了, 就他一个人,索性躺在沙发椅上看月亮。刮过风的天气月亮格外明亮, 栾念琢磨着, 酒吧开业了, 以后的空闲时间就少了。
尚之桃电话进来的时候,他的酒有那么一点上头了,接起电话却不讲话。
尚之桃以为自己打错了, 将手机移远看了眼, 是他:“我在你家里, 但你家里没人。你为什么不讲话?你喝酒了吗?我给你煮点面条吗?”
“不用,我晚上不回去。”
“哦。”
尚之桃挂断电话,看到栾念的小红旗正在缸里游。鱼比狗好照顾,不用天天遛。主人可以随便在外面过夜。她坐在他客厅等了会儿, 栾念真的没有回来。是到了半夜,尚之桃听到卢克的叫声,和衣下了楼,看到卢克在栾念周围跑,它有一段时间没见到栾念,好像有点兴奋。
栾念拍拍卢克,讲话有一点鼻音:“你怎么来了?”
卢克坐在地上,嘤了声。栾念蹲下去摸它的头,卢克就势将狗头搭在他膝盖上,跟它的主人一样会讨好人。
“外面起风了。”尚之桃跑到窗前看:“你怎么没从地下车库上来?”
栾念坐下跟卢克玩,像是没听到尚之桃讲话。
栾念知道自己是一个不好相处的人,按说他长在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庭里,从小养尊处优,性格应该很阳光才对,但他偏不是。用梁医生的话说,栾念长到七岁的时候像个小大人,整天皱着眉头,很难有真心喜欢的东西,也很难取悦,就这么个孩子的性格,不像梁医生,也不像栾爸爸,倒像是抱养来的。
这就罢了,栾念到十几岁的时候喜欢的东西都挺吓人,喜欢武器、搏击、射击,那时梁医生每天睡不着觉,担心他一不小心就走上反人类反社会的道路。
就是这么一个人,没有阳光的性格,也没有什么共情能力,身体里柔软的部分太少了。
栾念知道这些,这么多年他在刻意练习,却还是会在真正不开心的时候特别尖锐,几乎不能讨好。
看到尚之桃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就很不耐烦,对卢克说:“你对你主子说,别看我。”
连话都不肯直接对尚之桃说。
尚之桃觉得栾念今天有点奇怪,又说不出哪里怪。他好像喝了酒,又吹到了风,脸有一点红。尚之桃手探上去,栾念头后仰,皱着眉对她说:“有话就说,别动手。”
…“你好像生病了。”
“关你屁事。”
栾念上楼,尚之桃跟在他身后,卢克跟在尚之桃身后。栾念走到主卧,挡住了门,张口奚落尚之桃:“不好意思,今天伺候不了你了,自己解决吧。”
“什么意思?”
“你来我这不是为了解决生理需要吗?今天解决不了了。”
“哦。那好吧。”
尚之桃也有那么一点生气,带着卢克回到客房,关了灯躺在床上。她好像没真正跟栾念吵过架,她也是会有脾气的年轻姑娘,惹急了也会跟人干架。但是从没在栾念面前真正爆发过,为什么呢?她总结过,大概是不敢。她没有在他面前发脾气的底气,她得自我规劝。耳朵就那么支起来听栾念的动静。
栾念在冲澡,栾念下楼了。栾念为什么还不来找我?罢了,栾念从来都不会低头。尚之桃颓败的坐起身,就那么坐了一会儿,叹了口气,终于下了床。
看到栾念拿出医药箱在翻药。尚之桃走上前去探他额头,栾念又偏过头躲开。她突然不生气了,她跟一个生病的人计较什么。就是这么懂得自我宽慰。
眼疾手快在医药箱下翻出退烧药:“是不是要找这个啊。”
栾念伸手去拿,尚之桃将那药藏在身后,他去抢,脸颊贴着她的,尚之桃迅速踮起脚亲在他下巴上,一下又一下,像小鸡啄米。是在哄栾念,眼神亮亮的,怯怯的,温柔的。嘴唇热热的,软软的,听话的。
栾念垂首看她的谦卑姿态,心被什么扎了一样。
“今天不睡觉。”栾念终于肯好好跟尚之桃讲话了,呼吸滚烫,真的生病了。
“嗯,不睡觉。”
尚之桃跑去为他倒水,看他吃药,然后拉住他的手:“所以你今天应酬了吗?”
“嗯,今天酒吧招待客人。”
“不是说第一杯酒要调给我喝?”
栾念听到这句哼了声,又不理她,转身上楼,尚之桃跟在他身后:“你说话不算话哦!第一杯酒说好给我喝的,我还没尝什么味道呢!”
我倒是想请你喝第一杯酒,你不是在跟你的男室友逛街吗?两个人,牵着狗,像一对小夫妻。栾念承认自己因为这个生气,那杯酒喂狗也不给她喝!可这话他讲不出口,有他妈什么可讲的,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能有牵扯不清的异性朋友。只要我想,只要我愿意,我随时能有。
可尚之桃闹腾,见栾念不讲话,又继续抱怨:“哼,说话不算话。”
栾念扯过她将她固在怀里,舌尖撬开她的唇和牙齿,纠缠她的,过了很久恶狠狠问她:“第一杯酒,尝到了吗?”
尚之桃红着脸,舌尖舔了舔唇,摇摇头:“没尝透彻。”又踮起脚,咬住他嘴唇。是在敦煌的时候,他手心贴在她小腿上,隔着布料仍能令她心慌不已。就那么惦记好几天。
所以亲吻能平复怒气吗?
他口是鸡尾酒的味道,有一点让人上头。尚之桃跌在他怀,手环住他腰身,头贴在他胸前,轻声唤他:“栾念。”
“说。”
“我想跟你睡一起可以吗?什么都不做。”
“嗯。”
就真的什么都不做,尚之桃钻进他怀里,将他的手臂拉出来,头枕上去,手掌贴在他胸膛。见他没意见,又得寸进尺环住他腰身,在他怀里喃喃说道:“其实就这样什么都不做,安静躺一会儿,我也觉得很好。”
“哪儿好?”栾念问她。
“就…”尚之桃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挺好。”这样会让尚之桃有一种他们之间除了性/爱也还能有一些其他可能的错觉。
栾念的身体有一点烫,他说不清自己是因为发烧还是因为喝酒,总之头脑不够清醒,又有那么一点难受。
“你去客房。”
“不。”尚之桃靠在栾念怀,难得他生病又这样听话,尚之桃竟觉得有那么一点喜欢。她可真是没良心,竟然喜欢栾念生病。手臂紧紧环着栾念,跟他讲话。
“咱们以后别去敦煌徒步了吧?太累了,我的腿今天还不是我的。”
“姜总活动结束时突然对我说,flora,我记得你。她怎么会记得我呢?我明明只在她面前出现过几次…”
“lumi可逗了,lumi也可勇敢了,我觉得我跟lumi在一起久了,现在都变得厉害了…”
“卢克…”
栾念手堵住尚之桃的嘴:“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
“我得跟你把接下来半个月的话讲完,因为我们要半个月见不到了呢…”
“手机是摆设?”
“你又不愿意回我消息,也不愿意跟我打电话。”回消息就那几个字,电话就那一分钟,极偶尔会讲的多一些。
尚之桃轻声抱怨,像喋喋不休的小怨妇,翻身的时候碰到膝盖内侧,乳酸堆积带来的疼痛要了小命,哼了声。
黑暗栾念将她转向他,抬起她的腿到他身上,掌心压在她小腿上,轻轻的揉。
“疼。”尚之桃也不知是真的疼还是怎么,差点落下泪来。
“所以我说,你需要锻炼。”
尚之桃忍着疼,又向他靠了靠,姿势就有些暧昧了。栾念身子微微后移,留出一个缝隙,对她说:“你别招我。”
尚之桃就真的不敢再招他,安安静静呆在他怀里。她手机响了,拿过来看,是dony,问她:“在做什么?”
尚之桃看了栾念一眼,放下手机。栾念看到一闪而过的dony,就问她:“dony真的没有骚扰过你吗?”
“没有。你为什么要这么问?”
“因为你在凌美看起来是最好拿捏和欺负的那一个。”
“这也是你选我的理由吗?”
尚之桃用了“选”这个字,好像栾念原本该有很多很多选择,而他在其挑了最容易摆平的那一个。
“嗯。你说对了。”栾念放开她的腿转过身去,给她一个倔强冰冷的后背。尚之桃也不嫌弃,脸贴在他背上,对他说:“我偷偷看你的行程了,你不出差。那就请你帮我照顾卢克哦~如果你能抽空带卢克洗个澡就更好了。它像个小泥球。而且它最近好像喜欢玩飞盘,扔出去,接回来,不亦乐乎。”
栾念想起她和孙远翥带着卢克走在街上,那场面现在想起来挺滑稽。
药劲上来了,他有那么一点晕。手机亮起,看到龚月问他:“我们下周可以去你那里办活动吗?”
“欢迎。你可以直接联系酒吧经理。”栾念回她,顺手将酒吧经理的电话发给她,然后点了删除好友。
栾念其实很懒,他懒得应付那些人情世故,也懒得改变现状。
他以为自己不想改变现状是因为懒。
至少那时他是这么以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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