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见
谢文东慢条斯理的放下茶杯,又开始整理自己身上的衣服,头也不抬地问道:“今天这身打扮,还可以吗?”
原本吹胡子瞪眼的东方易,下意识地打量他一番,正色说道:“可以!随意一点,平时怎么穿,今天就怎么穿,尊重归尊重,但也不能太拘谨、太死板,首长不喜欢。”
说完话,他才意识到自己被谢文东带偏了话题,他绕过办公桌,走到谢文东身旁的沙发,一屁股坐了下来,沉声说道:“我没有在和你讨论今天的穿着……”
“怎么说也是见一号大首长,应当尊重一些。”
“这到是……我要和你说的不是这个!”东方易冷着老脸,边拍着茶几边说道:“你说你去了一趟f市,又是绑架,又是杀人,你要干什么?造反啊?翻天啊?”
谢文东站起身形,拉了拉衣襟,迈步向外走去。
“哎哎哎,你干什么去?我话还没说完呢!”
“我做事的风格,就是这样,改不了,如果委员不满意,可以去另选贤明,你安排的事,我做不了了。”
“文……”
东方易才刚说出个文字,谢文东接话道:“文东啊,做事要讲究方式方法,不能胡干蛮干,你这次在f市惹了一屁股的麻烦,都是我帮你擦的,我厚着我这张老脸,四处求爷爷告奶奶,才算是保下你!如果以后你再怎么干,可别怪我翻脸无情,对你不客气!不过呢,你在f市的成绩还是有目共睹的,很不错,上级首长也非常满意,以后你还要继续努力啊!”
说完话,谢文东看向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表情尴尬的东方易,乐呵呵地说道:“不好意思,东方兄,我把你想说的话,都帮你说完了。”
“一百年啊!这一百年不变的官腔,说的人不累,听的人都累了。先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吃,恩威并施,”他扬起眉毛,似笑非笑地问道:“你还和我玩这一套?”
这一套可是他经常玩的。
“你……”东方易气得跺了跺脚,又轻轻扶了扶头发,嘟囔道:“翅膀硬了,不好管了。”
谢文东差点气乐了,说道:“从我们认识的那天起,你就压着我,直到现在,你还压着我,还说我不好管?”
东方易抬手指着谢文东,大声说道:“你小子就是不知好歹,没有我压着你,你都不知道死多少个来回了!”
“所以说,有什么话,咱就捞干的说吧,那些虚头巴脑的官腔,咱也别整了。”在东方易面前,谢文东向来很随性也很放松,连平时不怎么用的东北话,都说得一串一串的。
憋了半晌,东方易方冒出一句:“臭小子,到底你是领导还是我是领导?要不,我让贤,你来做我这个位置?”
谢文东乐道:“要我坐,我也不会比你做得差。”
东方易闻言,气得又是吹胡子又是瞪眼,但也拿谢文东无可奈何。
恰在这时,办公室的房门打开,随着大笑声,从外面走进来三人,一主二从。
对于走在最前面的那名中年人,谢文东还是第一次见到他本人,以前只是在电视和报纸中见过。
东方易腾的一下站起身形,腰板挺得笔直,敬个标准的军礼,大声说道:“首长好。”
谢文东照葫芦画瓢,也跟着行军礼,说道:“首长好。”
这位中年人看起来像是四、五十岁,实际上已有六十开外,身材高大,肩宽背厚,魁梧壮实,和以往历届首长的温文尔雅不同,他给人的感觉更多是彪悍。
他向东方易和谢文东摆下手,说道:“都坐吧。”
“谢谢首长!”东方易和谢文东都是出自于军方一系,在军方这边,对一号的称呼都是以首长相称。
“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吧?”他坐在沙发上,胳膊随意地拄在沙发的扶手上,说话时身子微微向旁倾斜,自然而然地表现出平易近人的姿态。
“是的,首长。”谢文东点头应道。
他目光一转,看向东方易,问道:“f市的情况怎么样?”
东方易轻咳一声,说道:“f市的情况还算稳定,就是严坤的家属在闹,非要讨个说法。”
“讨个说法?”看了一眼谢文东,他掏出香烟,点燃,说道:“文东不是已经给出说法了吗?危害国家安全。”
谢文东和东方易闻言,眼眸同是闪了一下。想不到,才第一次见面,首长就对谢文东以文东相称,显然,在首长的心目当中,谢文东的地位是很重的。
“是!首长!”东方易点头应了一声,没敢多言。
“该法办的法办,该处理的处理,该封口的封口,知情人要缩减到最少,影响面要压缩到最低,对自己的同志,要尽量保护,给予照顾,这些事,你尽快去处理。”
“是!首长!”东方易正色应道。
目光一转,锐利的眼眸由东方易的脸上落到谢文东的脸上,注视他片刻,他淡然一笑,说道:“初次到f市做事,很不容易吧,遇到的阻力也很多吧?”
“由上到下,阻力层层,困难重重,好在,军方还是肯听从调派的。”
“呵呵!”他笑了,说道:“如果不是刘老爷子发了话,军方肯不肯听从调派,还真不好说呢!”
对于这一点,谢文东也不否认,当时正因为他对军方没底,信心不足,才给刘振生打的电话。
“刘老爷子虽然退休了,但余威仍在,影响力也还在,先和刘老爷子搞好关系这一步,文东,你走得很好,也走得很对。通过这件事,倒是让我看到了你心思的缜密。”
“谢谢首长夸奖。”谢文东去拜访刘振生时,可没想到严坤会把他强行扣留在f市,更没想到会这么快就用到他,当时他想的只是扩张人脉。
“刘老爷子的孙女,也在军方任职吧。”
“是的,在f市驻军担任团参谋长。”
“呵呵,年轻有为啊!”他笑呵呵地看向谢文东,说道:“两个年轻人,看起来倒是挺合适的。”
东方易闻言,差点被自己咽下的唾沫呛到。好端端的,首长怎么点起鸳鸯谱了?
谢文东想的可比东方易要复杂得多。
身为一号人物,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讲出一句废话,他说起这个,难道是在做试探?
他与刘振生,一个有钱有势,一个军权在握,要是勾结到了一起,尤其还是以联姻的方式勾结,那么无论对谁,都是个巨大的威胁。
他的眼眸渐渐变得深邃,说道:“我这次来北京,打算好好逛一逛,选些礼物,送给我的未婚妻。”
言下之意,他和他的未婚妻感情很稳定,不会与刘玉婷发生任何关系。
哒、哒、哒----
手指轻轻敲打茶几的声音,有一下没一下的响起。
声音不大,但在鸦雀无声、寂静异常的办公室里,却显得格外响亮,每一声响,似乎都化成了一把锤子,敲在人们的心头上。
东方易的额头变得光亮,渐渐渗出一层薄薄的汗珠。
过了一会,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男儿志在四方,走的每一步,都要向前,踩的每一步,都应往上。”
如果他刚才是在做试探,那么现在,他就是在拉拢了。
谢文东眼帘低垂,沉默未语。
他对刘玉婷没有产生别的心思,这时候,他反而将谢文东视为自己人了,希望能通过他,把已经退休的军政要员刘振生,拉拢到自己的这一边。
“我做人的原则很简单,不问是非对错,只求扪心无愧。”
“哈哈!”他手指夹着香烟,仰面而笑,另有所指地说道:“年轻人,还是年轻好啊!”
谢文东不想就自己的私事多谈,话锋一转,说道:“现在,严坤虽然被惩治了,但严坤背后的人,还在。”
“文东的意思是?”
“袁梓鑫也应该受到严惩,而且,我手里有指控他的罪证。”
“嗯。”
手指敲打茶几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谢文东微微眯缝起眼睛,默默地看着这个已经坐上了最高位置的男人。彪悍的外表下,藏着的是一颗深沉又缜密的心思。
谢文东一直都觉得,中国的这些领导人,随便挑出一个,无论放到世界上哪个国家,都可轻松担任一把手的职位。
十三亿人中,能站到金字塔顶端的,也就那十几个,哪一个不是人精中的人精?
能力如何,暂且不说,单论手段,那绝对是一等一的,个个身上都凝聚了五千年中华文明的精髓。
过了许久,他缓缓说道:“文东,你在拔刺,我也在拔刺,可这些刺能拔得干净吗?并不能,拔掉一批,还会再长出一批,如果真有哪一天,你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上不再长刺了,那只能说明,你已病入膏肓,深入骨髓。
“在你不够强壮的时候,有些小刺头,可以拔掉,而有些大刺头,不能拔,也拔不动,这时候,你只能把它留下来,时时刻刻地盯着它,尽量不让它扩散,不让它往深了扎根。
“老话讲得好,做人留一线,来日好相见。在没有做好十足的准备之前,在没有一击必胜的把握之前,做人,还是留一线的好。否则,逼得狗急跳墙,拼得鱼死网破,对谁都没有好处。”
袁梓鑫代表的可不是他一个人,在他的背后,有整整一个派系,牵一发而动全身。
谢文东听得认真。
“首长的意思,我明白了。”
“你是聪明人,其实很多事情,并不需要我提醒你,你也知道怎么去做,而且,一直以来,都做得很好。”他笑呵呵地说道:“我的人,就算不能无懈可击,至少,也不能有太大的把柄被有心人抓到,加以利用。
“别人手底下,有什么灰顶商人、黑顶商人,我不管,但我的手底下,只能有红顶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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