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房门。
屋内，古色生香。
争吵的两人不约而同闭上嘴。
贺三万穿好鞋，深吸几口气，先把怒火平息下来。
而后，他脚步轻慢走到病床前，看着昏迷不醒的江雨彤，心里咒骂一句：“你大爷的！真狗啊！”
没错！
江雨彤的胳膊是断了。
但是，没想到断的这么彻底，仅剩下面条粗细的一丝皮肉连着。
而且她的骨头也被炸烂了、碎了！
那半截小臂，被炸出了花。
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她的筋、骨、血、肉全搅和在一起，很难恢复。
秦守山跟在贺三万后面，看懂他脸上纠结的表情，凑过去问：“贺神医，怎么样？”
“这算断胳膊么？”
“不是么？”
“这胳膊就已经废了！你们这是坑我。”
贺三万气不打一处来。
刀立河沉声问：“那你是无能为力了么？”
他心里并不开心。
真人将要她送过来时，刀立河看得出，真人对这个女人很在乎。
比起打赌赢了，他更希望女子能恢复如常。
“谁说的！”贺三万挽起袖子，依旧不服输：“办法有很多，就算碎肉，我也能截脉取筋，把它一丝丝一根根的缝合好！就算这条路走不通，我也能找一条胳膊给她接上。”
“当真？”刀立河眼睛一亮。
“当然是真的，只不过……她能等得了这么久么？不对！她的情况不对！”贺三万最后两句话是从嗓子眼里飙出来的。
刀立河跟秦守山也跟着紧张起来，凑到病床前。
“止血法么？不，她手臂上没有银针！”
贺三万激动的浑身颤抖，眼神狂热。
此时，他双手抓着头发，内心的激动，不亚于哥伦布发现新大陆。
“我的天……有扁鹊现世了么？这……怎么可能？”
刀立河知道，肯定是真人的手段。
看来，请贺神医便是多此一举，他笑着说：“发现什么了？”
“别说话……不要跟我说话！”贺三万像是目睹神迹，虽然还没膜拜，却已经被深深震撼住。
他搞不懂。
江雨彤被木刺击中心脏，心脏停止泵跳，为什么还活着。
他还搞不懂，为什么她受了伤，却没有大出血。
而且，受伤的肌体还保持着活力。
贺三万扭头，一把揪住秦守山的衣襟，说：“你快点，给我一巴掌，使劲……”
秦守山说：“我还没听过这么奇怪的要求。”
“快点！”
啪！
秦守山收了手劲，依旧把贺三万打倒在地，翻了两个滚。
贺三万面颊顿时肿了，嘴角撕裂，流出血来，他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梦。
他捂着脸，慢慢爬起来，嘴角露出笑意。
“您没事吧。”
秦守山觉得他不正常，被打了还笑。
“我没事。”
贺三万自幼随父行医。
浸淫医道六十余年，治病无数，各种奇怪的病都见过。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
有人牙齿疯长，有人背后生翅。
还有一些人被邪物附身，做出古怪举动，人不像人。
但是，这些病都符合医理、自然。
面前这个女子的存在，打破了贺三万的认知，过去的医理在她身上都行不通。
他痴迷医道。
而江雨彤却像是巨大的谜团，等着被解开。倘若找不到答案，这将会是他一辈子的遗憾。
贺三万有祖传的禁术《渡元功》，不能轻用。
这种术法，可以将寿元转给他人。说起来玄妙，其实就是将丹田真气渡到患者身上，打通它的气机。
最开始，他为了打赌获胜，不惜损耗寿元。
现在不一样了。
即便在救助女子的过程中要损耗寿元，他也甘心情愿。
因为这种机会，绝无仅有。
这个人，最初他不愿救！
现在，他必须救！
可以倒贴诊金，谁拦着也不行。
贺三万缓缓转过身，直视着刀立河，说道：“人，我可以治好！这次赌注你输了，不过我可以不让你履行赌约，诊金我也会如数奉还！”
父子两人大眼瞪小眼。
太匪夷所思了。
先是主动求打，然后又转了性，脑袋坏了吧。
刀立河说：“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以为我输不起？”
“没别的意思，就是手痒，想救人，这么简单！”
“一开始你可不这样。”
“哈哈，现在不一样。就算是死，我也要救这个人，天皇老子拦着都不行。而且，整个梁州除了我，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救他。”
“咿？邪门。”秦守山说：“要不，我再给你一巴掌？”
“滚一边去，我又不傻。”贺三万狠狠瞪着他，说：“刚刚使那么大劲，怕打不死我么？”
“您说的，使劲。”
“哎呦，我的脸真疼，等会再找你算账。现在你们谁都别吭声，我精力必须高度集中，听到没？”
“你真的可以？”刀立河要确认一下，他不想好心办坏事。
“你这不废话么？我能砸自己的招牌么？别说话，跟你说话就来气！”
贺三万没好气瞪了刀立河，调整气息，打开药箱。
就在他屏气凝神时，房门再度被打开。
“不好意思，她是我的病人。”声音温润、悠扬。
就像三月的暖风拂过松软的草地，天地辽阔，白云飘荡。
贺三万再被打扰，怒由心起，转头怒斥：“滚蛋！这里没你的事，刀立河，把闲杂人给我轰出去！”
“闭嘴吧你。”刀立河狠狠瞪了他一眼，赶紧起身迎接：“真人。”
秦守山?拽了拽贺三万袖子，提醒道：“贺神医，你别说话。”
“岂有此理！”贺三万手指着江雨彤，瞪着赵野问：“你说她是你的病人，你有这个能耐治得好她么？”
赵野点点头。
“你说。”贺三万看向刀立河。
对方既然请了自己，便不能置之不理。
“不好意思。”刀立河说道：“他确实有这个能力，要不这样吧，诊金我们照付，不让您白跑一趟。”
“我爹躺了十年，就是他一句话喊醒的。”秦守山凑在贺三万耳边说。
“好大的能耐！你的意思是说，当年我也没发挥什么作用喽？哈哈……话我也撂在这，既然你们请我来了，这件事我就做得了主，这个人，我必须救！”
刀立河无奈，说：“这个人，真用不到您救。”
“武疯子，你这是在打我的脸啊，没有你这么欺人太甚的，我贺三万还没受过这种轻视。”
“抱歉，这次我愿出双倍诊金。”
“这根本不是钱的问题！”
刀立河摇了摇头，依旧不让步。
“你们以为贺某是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么？”
贺三万没有再发脾气。
事情到了这一步，不是愤怒能解决的。
他合上药箱，笑着摇了摇头，说：“武疯子，我走了以后，咱们两个人的良子就结下了。等你刀家有什么意外，你心里后悔，可别怪到我贺三万狠辣无情。我眼里揉不得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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