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昭闻声便立刻站了起来。
他还是头一回，听见奚长宁还没进门便开始嚷了起来。
这是有多大的事，竟叫她这般着急？
百里昭一边想着，便皱着眉头也同时朝着奚长宁大步而去。
方耿见状伸长了脖子，想看看怎么回事。
反正每每发生这些事，他也每回都能当个观众。
他如今也想明白了，只要自己闭好嘴，在一边听着也就听着，陛下也好郡主也好，一个都注意不到他的存在。
辰雀这时候却很聪明地隐去踪迹，生怕又给郡主瞧见，到时又不高兴他在暗中悄摸报信了。
“长宁求见陛下。”
奚长宁此时已经来到紫宸殿门口，瞧见殿门大开。
便立刻一边颔首一边求见。
百里昭这时候瞥了方耿一眼，见方耿也朝着殿外奚长宁的方向看去，却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
当即一拧眉毛，一脚就给方耿踹了去。
方耿被百里昭这一脚踹得很懵，接着一回头，便瞧见自家陛下要吃人的眼神。
立刻就明白过来，于是赶忙上前去迎奚长宁进来。
“郡主，”方耿以最快的速度来到奚长宁身边，便笑吟吟开口，“您快请进吧。”
奚长宁这时注意到方耿满脸委屈。
虽不知发生什么，但见方耿这样子应该是被训斥了才对。
难道百里昭方才在发脾气？
是已经得知姬宁有孕一事了？
边想着，她便缓缓踏入殿中。
抬首间，便瞧见百里昭此刻是站着的。
还真知道了？
于是她脚步更缓。
等走到百里昭面前的时候，就连百里昭都忍不住疑惑。
方才不是还自殿外便嚷嚷，怎么这会儿反倒像是不急了？
便问：“何事？”
奚长宁想了想，又扭头看了看方耿。
总觉得这种事，还是能给百里昭留点面子，便多留点。
“还请陛下屏退左右，”她回头，对着百里昭微一颔首道。
方耿心里却是一惊。
有什么是他不能听得吗？这回竟连他都要避着了？
既如此，他又岂是那种不懂眼色的蠢奴才。
便还没等百里昭开口，就主动对着百里昭行礼，“陛下，奴才告退。”
说罢，就屈着身子，以最快的小碎步退了下去。
出门后，还细心地将门给带上。
不仅如此，甚至连殿门口都没待着，便径直下了石阶。
等到看见同样等候在石阶下的月檀时，方耿才点点头。
看来，郡主身边的婢女，也同他一样懂事。
“说吧。”
殿门合上的一瞬间，百里昭便再度开口。
奚长宁这时候却有些犹豫了。
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能与百里昭说个明白。
可她竟一时不知该先说哪一个。
是先告诉百里昭姬宁与沂王的事，还是先告诉百里昭姬宁有孕的事已经传去宫去了。
更或者说，应该让百里昭先知道姬宁有孕才对。
但方才百里昭若是冲方耿发脾气，那是不是说明，百里昭已经知道姬宁有孕的事了？
想罢，她终于是鼓足勇气，直了直腰杆儿。
抬眸对着百里昭便道：“陛下，那孩子恐怕并非陛下的。”
此话一出，百里昭眼中的那一丝不解，彻底变成了困惑。
“什么孩子？”
奚长宁眨了眨眼，“姬宁的孩子啊。”
说罢，奚长宁才忽然意识到，眼前的百里昭，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果然，就见百里昭从御案后走了出来。
继而道：“姬宁的孩子？”
奚长宁原本都有些发懵，但听百里昭这么问，却还是不由自主地点头了。
而百里昭显然也在一瞬间明白过来，她为何会有方才的急切反应。
“你昨日想同孤说的，便是这个？”百里昭问。
奚长宁点头不语。
“你是怕孤以为，她的孩子与孤有关？”百里昭又问。
奚长宁又点头。
看奚长宁如此反应，百里昭也已然清楚她心中所想。
昨日便那般支支吾吾，今日又让屏退方耿。
敢情是怕伤了他的脸面。
“她的孩子与孤又有何关，孤又凭何会无缘无故给自己认个孩子，”百里昭说罢，一转身又坐回了龙椅之上。
听百里昭这意思，那便是打从一开始，就并不会认为姬宁会怀上自己的孩子。
所以无论姬宁会不会有孕，百里昭都不在乎。
而如果百里昭是让姬宁服了避子汤，才这般放心大胆不会认为姬宁有孕，那姬宁便不可能有孕了。
姬宁既然真真切切有了身孕，那便是说——
百里昭从未碰过姬宁。
不知怎的，当心中有了这个答案后。
她心底竟像是有块石头骤然落地。
但随即又觉得，自己这想法着实可耻。
百里昭就算是推迟了选秀，那将来也定然还是会有妃嫔。
难不成，她这个没有身份资格的人，还要一直在意他身边有没有别人？
百里昭可是皇帝，是一国之君。
将来身边除了皇后，还会有贵妃、妃、嫔，数不胜数。
而她……
还不如做他唯一的姐姐，能一直在他身边守着、护着。
虽看似没什么用，但关键时刻，她也愿意为他付出性命。
“你不信？”
百里昭见她陷入深思，不知她心中作何感想，便以为她这是心存困惑，依旧不解。
奚长宁连忙摇头，“非也，长宁只是在想，姬宁那边，陛下您打算如何处置？”
百里昭这时候微微垂眸，看了眼桌上的一封折子。
云淡风轻地道了句：“杀了。”
“不可！”她立马道，“陛下您这时候不好动她。”
百里昭听她阻止，当即又抬起眼来，看向她眉间隐隐透出一丝不悦。
她便解释：“长宁并非是想为其求情，只是如今她腹中有孕，此消息还已经传出宫外，若此时动她却给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那恐怕天下人会觉得……”
“觉得什么？”百里昭淡墨色的眸中，寒光一闪而过，“觉得孤无情，觉得孤残暴嗜血到连亲生骨肉都不放过？”
看看，她说什么来着。
百里昭多聪明。
都不用她说，自己就能猜得到。
但她也知道，百里昭从来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就算认为他无情残暴又如何，他还不是……
“那孤便不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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