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梧的眸中闪过慌乱，他想去找虞眠，却不知该去何处寻找。
要过她自己的生活？
她会去哪里？
柏梧失魂落魄地追出去，却看见虞眠从巷口悠哉悠哉地走过来。
“你回来啦？”虞眠惊讶地看着他。
她刚才出去转了转，费尽心思地想自己可以做些什么，却发现她的生活已经和打铁息息相关，分不开了。
她便又走了回来。
还没看清柏梧的神色，就见他跑过来，一把抱住她。
虞眠吓了一跳，听到柏梧在她耳边说：“我以为你走了。”
第一次在他的声音中听到委屈，虞眠一怔，抿唇道：“没走，安心。我能去哪里？”
柏梧也不知道她能去哪里，但他心中总是隐隐担心，担心虞眠会去一个他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尽管虞眠安慰他要安心，可柏梧很明显没有放下心来。新官上任自然要忙于政务，更何况还是在新帝登基的时候，忙得脚不沾地，柏梧却仍能抽出时间守在她身旁。一旦回了铁匠铺便寸步不离地跟在虞眠身旁，甚至将刚发下来的俸禄都交到虞眠手上。
虞眠再三推拒也推不脱，只得替柏梧先收起来。
欧冠华眼观鼻，鼻观心，默默去找人做了几件上好的家具，说是要把房子重装。
铺子还是九成新的，虞眠虽不解，却也没拦着。她没将此事放在心上，自然也就没有发现柏梧与欧冠华进行了一番彻夜长谈。
谈到最后，欧冠华拍着他的肩，道：“我没意见，但是我说什么不管用，最主要的是要看眠眠怎么想。”
“我明白。”柏梧道。
其实跨马游街的那一日他便想向虞眠表白心意。曾经他一无所有还身负家仇，如今终于有能力给她安稳的生活，却被虞眠一句话打乱了思绪。她说，她想要过自己的生活。柏梧不知道虞眠对生活的设想里，有没有他，不可避免地陷入了犹豫。
虞眠总觉得柏梧近日愈发奇怪，时时刻刻黏着她，却又什么也不说，莫名有一种欲说还休的感觉。
她终于向系统问出疑惑许久的问题，“振兴，你说……柏梧是不是也有点喜欢我？”
振兴翻出小本子，它之前在上面写了行字，不要与宿主提柏梧是否喜欢她或者她是否喜欢柏梧的事，不然宿主会生气。
振兴闭紧嘴巴，摇了摇头。见虞眠眼神落寞，才道：“我不知道。”
它挠挠头，系统确实不明白什么是人类的喜欢，它有的，只是一串数值。
虞眠幽幽长叹一声，本想让此事顺其而然，直到一次晚饭时，虞眠吐了口血。
她扶着肚子，面色因尴尬而涨得通红，这幅场面比当初文涟突然吐血时要窒息多了，文涟最起码没吐在饭桌上。
系统先前便说过，毒已经解了，但是毒素还需排出来，没想到排的这般突然。
欧冠华吓了一激灵，把筷子一甩就要过来，却被柏梧抢先一步。
柏梧扶着她对欧冠华说：“我懂些医术，扶她回屋看一看。”
欧冠华只好点头：“好。”
柏梧送她到床上，指尖搭在她的腕上，把脉，神色愈发难看。
他当时瞥到血的颜色便猜测虞眠可能中了毒，这一把脉才知道毒素竟然在她体内停了一年之久，若是再留下去，恐怕就要丧命。
“何时中的毒？”柏梧问。
虞眠觑着他可怕的脸色，干脆装傻道：“我不知道，可能是商麒在以前的吃食里下毒了吧。”
柏梧放下手，只觉得让商麒中毒而死真是便宜他了。
虞眠原以为此事就这样应付过去了，反正她的毒已经解了，却没想到柏梧竟然也吐出口血来。
她看着帕子上的血迹，慌忙从床上坐起来。“系统，柏梧怎么了？”
“他没事啊。”系统不解地挠挠头，随后了然，“应该是你的毒素诱发了他体内残存的最后一丝毒，没什么大事，躺两天就好了。”
“……”虞眠无语，“是吗，那我们俩真是有默契，干脆做两口子，相濡以沫。”
她随口提了一句，没想到被系统记在心里。
那天两人都被欧冠华带着去了趟医馆，确定没事了才回家，随后被勒令休息，柏梧趁此机会休了两日假。
假期的最后一天，他如往常那般在书房看书。
虞眠躺在卧房摸鱼，在午后的日光中产生了片刻少女心思。
系统立刻将自己新研究的方法奉上，“宿主，我更新了。”它眨眨眼。
“哦？有什么新功能了？”
“大幅度提升了抽奖精准几率，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抽中你心中想的那个人，而且十连抽还送小礼品。”
虞眠这才将目光转过去，提起点兴趣，“那我抽柏梧的人物卡试一试。”
虞眠随手十连抽，系统习惯性地去那个刚穿来时就带着的包袱里拿银子，不过里面的银子竟然已经所剩无几了，它顿了一下，从旁边的格子里抽了两张银票，补上去。
系统并没有注意到，那个格子里放着的是柏梧上交给虞眠的俸禄。
卡片旋转，最后停在虞眠面前，并没有她想的那个，虞眠刚想说这个功能不准，就看到后面缀着一个金光闪闪的东西。
“这是什么？”
“这是主角光环，有了它，宿主将无时无刻不在发光，无论走到哪里，无论在做什么，都可以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虞眠皱眉，“我现在要这个有什么用，你回收吧。”
系统一怔，心虚道：“嗯……不能回收，强制佩戴。”
“你这是什么新功能？！”虞眠扒拉着卡牌，猛然发现少了一张，“强硬执行就算了，竟然还少牌。”
“不可能。”系统反驳，它怎么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系统挨个数过去，还真少了一张。在宿主不信任的目光中，系统凭借着光屏芯片找到了那张卡牌，它的定位在——
柏梧的书房！
柏梧看着眼前的透明光屏，抬手过去，却只摸到了空气。光屏上有一张虞眠的照片，她穿着奇怪，且上面有很多他读不懂的数值。
但是有一个，柏梧认得，“该人物对你的好感度为100”。
柏梧心脏狂跳，确认自己不是在发癔症，霎时起身去找房契与地契还有，那些钱庄的依据与官符，大步向虞眠的卧房走去。
一路上衣袖飘飞，日光耀眼。
系统咽了咽口水，认命道：“宿主，柏梧抽到了你的人物卡。”
“……”虞眠差点一屁股坐地上，瞬间脚趾尴尬地抓地，系统没有放过她，接着道，“他知道你喜欢他了，正往这边来。”
若是此刻有绳子，她应当会立即自挂东南枝。
虞眠顾不上别的，脑中一团浆糊，拔腿就跑。
柏梧还是来晚一步，只看到她仓惶的背影，他将所有东西放好，追了出去。
虞眠只想找个地方好好冷静一下，没想到柏梧追着她出来了，她想逃都逃不了，因为该死的“主角光环”，一路人走哪被人盯到哪。
好不容易找了处清净的湖边，还没松口气，就遇到了一个油头粉面的男子。
“这是哪里来的闪闪发光的少女？”那男子自认风流道，“好生耀眼，不知可否与本公子游湖？”
男人越走越近，虞眠已经准备反击，却被赶来的柏梧拉到身后。他站在前面，语气不善地对风流少爷说：“滚开。”
主角光环的实力不容小觑，不一会儿就有一群人围过来，虞眠尴尬地将脸埋在柏梧的蝴蝶骨上。
“系统，你真的改个名字吧，吃瓜多适合你啊。”
振兴捂住耳朵：“我不听。”
有人议论纷纷：“那是何人如此耀眼？”
“不知道啊，倒是那男子有些眼熟。”
“好像是……柏梧！”
“柏梧？”风流男子重复道，下一秒反应过来，“你不就是个写菜谱的吗，拽什么啊。”
咯噔一声，是虞眠的心跳，她偷偷去瞟柏梧的脸色，赞道：不愧是状元，这都不尴尬。
“柏梧是谁？”有人问。
“是最得新帝重用的状元郎啊。”
听此，男人灰溜溜地道歉跑了。
湖边很快再度安静下来，柏梧仍是背对着她的姿势，紧紧攥着她的手。
“欧眠眠。”他道，“我心悦你。”
虞眠的脑子宕机一刻，缓慢地加载，心悦……心悦是喜欢……他喜欢我！
半晌无人回应，柏梧以为被拒绝了，平生第一次如此着急，想要掏出他的家当表决心，手刚抬起来，就被人从身后抱住了。
虞眠脸贴着他的后背说：“我也喜欢……心悦你。”
柏梧握着腰间的手，转身将她抱紧怀里，低下头，下巴碰到虞眠的耳廓。
湖面波光粼粼，映着霞光。远处看去，好似一幅才子佳人的朦胧剪影。
＊
在一起之后好像与以往没有什么不同，最大的变化可能就是柏梧说话越来越好听了。
虞眠抽出时间做了一次炸薯条，六儿喜欢得不得了。柏梧尝了一口，竟然也给出了极高的评价。
虞眠听着他的赞美，突然记起她第一次做菜让柏梧尝时，“你还记得你是如何回答我的吗？”
柏梧心虚地错开视线。
虞眠背着手：“也不知道是谁，说我铁打得不错，做出来的菜……”
柏梧倏然拉住虞眠的手，虞眠顺势靠过去，听到他低声讨饶：“我错了。”
虞眠笑着攥紧他的手指，提议道：“那为了求得我的原谅，下午教你滑轮滑。”
柏梧果然面色一僵。
虞眠一直记得此事，每每提及，都被他找借口搪塞过去，引得她不由得怀疑柏梧是不是在害怕。
真到了下午，穿上轮滑鞋，虞眠才发现柏梧的平衡性不是一般的差。
哪怕有她在旁边拽着，两人都险些摔了好几个跟头。
虞眠气喘吁吁地拉着柏梧，苦笑不得。柏梧皱着脸拽着她的胳膊，眼神再说：不要笑了。虞眠却笑得愈发灿烂。
这一教便是两个时辰，柏梧终于可以自己慢悠悠地向前滑。
虞眠看着他从小心翼翼到愈加熟练的背影，觉得成就感满满。
她露出满足的笑，听到系统对她说：“宿主，我要离开了。”
虞眠收起笑意，“以后还会再见吗？”
“会的，宿主，会再见的。”
夕阳西下，她隐约看到一个孩童穿着轮滑鞋从身侧经过，一点一点地踏入黄昏，离开时，没有回头。
虞眠挥了挥手。
柏梧恰好回头，以为是在叫他，赶忙滑了过来。
虞眠挂在他身上，嘟囔道：“想回家，饿了。”
柏梧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没有多问，就像他不曾问过那道光屏是何物一样。背过身弯腰，“上来吧，背你回家。”
他感觉着虞眠温热的呼吸扑在他的颈侧，偶尔有一两滴温凉的泪珠顺着他的骨骼滑落。
那天晚上，柏梧做了一晚的梦。梦里，他和虞眠被泡在冰火两重天的水池中，他独自一人站在水中，用公主抱的姿势抱着虞眠，不让池水浸湿他的衣角。
莫名其妙的，第二日他醒来后胳膊极为酸痛。
但是答应了要与虞眠一同做一把匕首，他只得忍着痛过去。
欧冠华看着柏梧僵硬的动作，叹了口气，才多久没有打铁，便荒废成这样，一定要让六儿以此为诫。
虞眠也觉得柏梧今日奇奇怪怪，胳膊像是被扭到了一样。
“你怕吓着它？”欧冠华忍无可忍道。
他说的它是指铁块，认为柏梧使的力气太小，却被虞眠误会，以为他在说自己。
虞眠摇头：“我不怕，你放心打铁吧。”
柏梧：“……”
他忍不住侧头，与虞眠相视一笑。
两人都觉时光静好，只有欧冠华心中窝火。
他接过铁锤：“你们俩还是玩去吧，六儿过来打下手。”
“好嘞。”虞眠立马答应，拉着柏梧的手跑出去，雀跃地跳进满院晨光。
＊
国丧过后，皇帝赐婚。彼时的柏梧已经成了最年轻的当朝丞相，而虞眠仍旧是那个与火炉为伴的铁匠。
世人皆叹，铁匠好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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