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州城是边境沙漠盆地形成的一片绿洲,物产丰富但地形险要,易守难攻。
袁惟君选此地做封地颇有远见,王府建在盆地最高处,可纵览整个城池。
萧弈站在王府高处,手中的玉镜在阳光下反射出光点,从空中俯视正如闪烁的星辰。
宣王府豢养的猎鹰可识得这种信号。
但天际始终空无一物,到靖州城这么些时日,一直如此。
他的亲兵在未见到他之前是不可能放弃的,可能是暂未搜救到此地。
他朝着东方远眺,至晚方归。
“黑漆漆!”
“黑漆漆!!”
“黑漆漆!!!”
是王府的仆从们三五成群的,大晚上在府里来回的转,大声的喊着,黑漆漆。
萧弈回来正碰上这么个诡异的场面。
“等等”萧弈叫住个小女使,“喊什么呢”
“黑漆漆不见了,大家正帮七姑娘找呢”小女使恭敬地行礼答话,一脸的喜气洋洋。
“??”
萧弈按着小女使说的地方去找,果然看到漆月。
“漆月”
听到有人叫,漆月转过脸,看到是萧弈,没有动。
萧弈走近,“你在做什么”。
“我在找黑漆漆”漆月伸出双臂,“爬树下不来,我没接住,它踹了我,跑了”。
浅色的衣衫上俨然是几个梅花状的土脚印。
“我陪你找”萧弈招手要了盏灯笼,又吩咐下人拿来生肉。
在黑漆漆的夜里,找黑漆漆的黑漆漆,真是难上加难。
“怎么会爬到树上去呢”。
“没事做”。
“你说它还是说你”萧弈狐疑。
“……我”。
“……”
“那我找人给你送点书打发时间”
“……我不识字”。
“……”
两人拿着肉,围着府里转了几圈,重新回到漆月房间门口的时候,萧弈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野兽低低的呜呜声传来,黑漆漆的眼睛在夜里绿盈盈的,它压低身体,一个弹跳,朝萧弈的后颈扑去。
还没碰上,被漆月抓住了后颈,半路截了下来。
黑漆漆绿盈盈的眼睛睁的圆溜溜的,朝萧弈手中的肉张牙舞爪。
“抓到你了!”
漆月拎着它准备回房,被萧弈叫住。
“漆月”
漆月回头看他,一双漆黑的双眸看不出情绪。
“要不要……学识字?”萧弈袖中的拳头已悄然握紧,“我可以教你”。
“好”
漆月答得干脆,转头就进了屋,只剩宣王殿下站在门口,在冷风中不动声色地长长舒了一口气。
翌日,王府客居书房。
萧弈把漆月带到桌前,“我们从名字开始认”。
萧弈一身青衣绣竹,身姿修长挺直,端立桌前,姿态摆的是十足十的潇洒,他抚袖挥毫,在宣纸上写下二字。
“七-月,这便是你的名字”。
可惜漆月头都不抬,看着纸上的字,“那路知云怎么写呢”。
漆月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萧弈略显尴尬,不装酷了,老老实实把字写出来,但心中不知哪个角落还是冒出些期盼。
七月看着这几个字,饶有兴致的隔空描画起来,并不在意,萧弈的大名儿怎么写。
“你还知道其他的名字吗”萧弈提示。
七月思索片刻,恍然,“哦!”
萧弈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笑容,微微点头,正要落笔。
“黑漆漆!”
微笑僵在脸上,雪白的宣纸上多了一块深深的墨迹。
“你是不是忘了我叫什么”萧弈干脆问。
“我……”七月心虚低头,“宣……滴子?”。
萧弈笑的良善,然后一记暴栗敲在七月额头。
“今天上午你就学这两个字”萧弈把自己的名字大大的写在纸上,“写不会不给你送饭”。
“快”萧弈把位置让出来,“试一下”。
七月把笔握在手里,匕首一般。
萧弈把笔从七月手里救出来,换了个方向重新放到她手里,手把手的教她握笔。
“手掌虚握着,不要太用力……”。
萧弈的声音从七月头顶上传来,淡淡的安息香味萦绕在她周身,炽热的体温通过手指传来,七月的手稳稳当当的,萧弈的手指却有些握不住。
他稳住手指,带着七月一笔一划的把名字写了出来。
“再写我的名字!”这种新奇的感觉取悦到了七月,她兴奋地催促萧弈要继续写。
两人站的太近,本是弯着腰写字,她这下猛地直起身来,萧弈躲闪不及,被七月重重的撞到下巴,痛得脑袋发蒙,往后退了几步,撞在了书架上。
七月脑袋也痛,她捂着脑袋转身,过去查看萧弈的伤势。
萧弈捂着下巴,她忙凑近去看,“……你没事吧”。
萧弈被围在七月和书架中间,七月垫着脚凑近看他的脸,呼吸几乎扑在他脸上。
两相尬住。
“你的脸好红啊伤的很重吗!”
萧弈退无可退,七月还在这胡言乱语,萧弈腾出一只手,按着七月刚刚被弹红的脑门,把她推开,“你……离我远点”。
空间终于松泛些,萧弈看了下捂着下巴的手,还好,没有血迹。
又活动了下下巴,也还好,那怎么晕乎乎的,萧弈晃晃脑袋,往书房门口走去,又忽然停住,回身说。
“你在这写字,我出去一下”。
萧弈出去了,桌上是写好的字,问题是。
“这两个字怎么念呢?”
……
书房内,七月描画了一会儿,倍感无趣。
明明萧弈写的轻松,可轮到自己却却连横竖都画不直,挫败极了。
黑漆漆在桌角蹭来蹭去,七月没空搭理它,于是它退后几步,蓄力一跃,跳上了书桌。
它走到七月面前,直接躺倒在墨还没干的宣纸上,开始舔爪子洗脸。
七月看了它一会,眉头微动。
她一只手按着黑漆漆软软的肚子不让它乱动,另外一只手拿着毛笔,开始在宣纸上描画黑漆漆的身形。
黑漆漆兴奋起来,四脚并用的抱着七月的手疯狂蹬腿儿,尾巴乱甩。
“哐当”一声,黑漆漆粗壮的尾巴扫倒了笔洗,浑浊的水漫了一桌子。
“黑漆漆!!!!”七月怒了,“字都被你弄湿了!!!!”。
“嗷呜”黑漆漆见状马上翻身跳下桌子往窗边潜逃。
七月左手撑桌轻巧的越过桌子,右手掷镇纸过去,砸掉了撑着窗户的竹竿,窗户“啪”的一声合上。
可晚了一步,黑漆漆在窗户合上的一瞬间,窜出了窗外。
“我看你往哪里跑!”
七月也从窗户钻出去,追着黑漆漆在府里上蹿下跳,一路追到王府后院的校场。
校场四四方方,边上排列整齐的放着各色武器,中央的空地上袁朗,手持一杆银杆□□,舞的呼呼生风,点、刺、拨、挑,动作间只见一片银色的残影。
黑漆漆窜进没有任何遮蔽的校场,立刻刹住没有往前再进,紧跟其后的七月就没有这么灵敏了,她只有两只脚。
七月一时没有刹住,直直的冲进了校场,朝袁朗就扑了过去。
袁朗看到她的时候已为时已晚,撤不回,枪尖直冲七月而去。
就在这时,七月轻转腰身,以一个非常诡异的身法,竟然躲了过去。
枪尖只刮破了一点点衣袖。
袁朗看她无事,唇角微勾,略一停滞便提枪朝七月再次攻去。
七月也不露怯,让他几招把袖口收好,回身抬手一掌就推在枪上,震得袁朗双手发麻。
好劲的内力!
七月永远不按道理出牌,她没有以柔克刚这种概念,以力打力、以暴制暴,招式比袁朗还强硬,打的袁朗内力激荡,面色通红。
袁朗手上逐渐无力,但心中却充满了遇到了对手的兴奋。
他发现七月的套路以后便转用力为用巧,使尽□□的优势将七月逼至远处,让她无法近身。
袁朗招招有章法,一杆□□的舞的滴水不漏,七月的武功路数杂乱,全靠蛮力和本能,被袁朗的天罗地网笼在其中,一时之间竟无计可施。
就在这时,场边传来一声短啸,七月回头,一柄玉柄短剑被在场边的袁惟君扔过来。
七月接在手里,拔剑出鞘,雪白的剑刃闪过寒光。
她没学过剑法,略略试了一下,竟十分趁手,她脑中一个身姿闪过,便执剑在手舞了起来。
袁朗瞟了一眼自己老爹,手下不停的与七月过招,他知道这把剑的奥秘,所以更是提起了十二万分的小心。
这把剑似乎与七月颇为契合,一尺八寸的短剑被七月使出了十分的威力,每当□□与短剑交汇,□□便不受控制的走偏,不管袁朗使多大的力,□□也不听使唤。
七月也发现了,她手执短剑引着袁朗出招,想要摸清短剑的奥秘。
两人来来回回过招过了快一个时辰,袁朗体力不支,在一招之后远远跃开,“不打了不打了”。
袁朗大口的喘气,汗如雨下,七月也是面色通红,微微气喘,她停下来,手中雪白的剑刃在交战中变得玲珑剔透。
七月稀奇的立剑细观,剑刃薄而透明,动作间竟如无物,让人无法判断来处落点,剑柄秀气幼圆,握在手中通心舒畅,如被春风涤荡。
随着温度慢慢降下,剑刃变回原样。
七月将这柄玲珑玉剑擦拭干净,恭敬的送回给袁惟君。
袁惟君看着七月,双眸颤动,眼中有微光闪过,怔怔地盯着七月。
袁朗抱臂在一旁,察觉到父亲的异样,轻咳一声。
袁惟君如梦初醒,忙接回短剑“七姑娘……”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却还是有些沙哑。
“七姑娘可是抚安人?”
七月摇摇头,“我是鹿氏人。”
闻言,袁惟君与袁朗对上视线,两人均是目光复杂。
袁惟君没再多问,收了剑便回去了。
天色已暗,袁朗带着七月也往回走,两人并肩走在粼粼的星光里,袁朗身姿欣长,在月影下笼着七月小小的影子。
“你是鹿氏人的事情,萧弈知道吗?”袁朗问。
七月摇头,“不知道”。
“那你今年多大了”袁朗又问。
七月脚步有一瞬间的停滞,回道,“那你今年多大了?”
“我?”袁朗失笑“我今年二十”。
“那我也二十吧”七月跟着道。
袁朗没忍住笑出声来,抬起手来想揉揉她的脑袋,看着她的发髻又忍住了,无处安放的手指轻刮过七月秀挺的鼻尖。
“年岁怎能胡言!”
鼻尖痒痒的,她屈指揉揉鼻尖,声音喃喃的,“我不知道我的年岁。”
袁朗目光微沉,转身面对七月,月亮给他披上了一层柔光,眉眼英挺俊秀,他朗声道,“那就十八岁吧,总之是要比我小的。”
“为什么”七月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这我可不能告诉你”袁朗转身,长腿走的飞快。
“为什么!”七月被挑起了好奇心,一路小跑在后面追。
两人嘻嘻哈哈的追跑,落下一地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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