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30号,市级英语竞赛初赛如期举行。结束铃一响,慎思楼外学生们鸟兽散。
收拾完书包,叶然把脑袋探出窗外。
大雨刚结束。雀声清脆,空气清新,花坛里的孔子像被洗刷得容光焕发。
有个女生站在腊梅树旁。
她用手指戳动浸染湿意的树梢,水珠抖落时,她眉开眼笑。
一个男生走上前,一把握住枝干,一阵“暴风肆虐”似的摇晃。女生急忙躲到一边。
那二人不知说了什么,男生哈哈大笑了几声,挥手离去。
肩膀上落了一只手,叶然没有回头。
“wuli叶,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秦越凑到窗前扫视楼下,目之所及,毫无新意。
“起开。”
叶然准备拎起书包回家,刚站起来,又被按回座位。
“一起去玩呗。考了一场试,又是月末,出去放松放松。”
秦越说话间,两只“窜天猴”已撞进教室。
“草儿,成功了吗?”
钟塬把双手按在秦越后背上,擦去水渍。
“卧槽,这也行。”张阳当即效仿。
“这不正在努力嘛。”
秦越反手赏给钟塬一个响亮的脑瓜崩,又给张阳一个锁喉。
“他俩呢?”
“掉厕所了,按正常流速,此时已顺着下水道流出胜蓝。”
咳嗽声自楼道传来:“猹,你这嘴还能更欠?”
陈晨走进来,后面紧跟着孙奕。
“女生都在楼下等着了,你们动作麻利点。”
班长发话,大家立刻跑回座位收拾书包。一人除外。
“走吧,偶尔也参与一下,营造亲民形象不是?”
“不需要。”
秦越自乐了片刻,俯下身,对叶然耳语几句。
“行吗?”目光恳切。
沉默了三四秒,叶然点头。
“兄弟们,wuli叶同意了,鼓掌。”
掌声并未响起,取而代之的是死寂般的沉静。
钟塬:“”要死,太阳西升东落。
张阳:“”要死,输了一包辣条。
孙奕:“”团结友爱,是好事。
过了一小会儿,陈晨乐呵呵笑了起来。
ktv外灯光闪烁。门口立着一尊雕像,一手话筒对嘴,一手举过头顶,两指比着“v”形。
孙奕踌躇不前:“咱进去,行吗这?”
“害,来都来了,哪有撤走的道理?”
“正义放宽心。”沈芸一把将陈晨推倒前面,“快带路。”
陈晨身体前倾,咧嘴憨笑:“各位施主里边儿请。”
大家顺势调侃:“鞠躬不够九十度,差评。”
陈晨跟在末尾,进门后径直走向前台:“姐,这都是我同学。”
陈经理视线迅速从每一张略显稚气的脸上扫过。
“去吧,六楼包间,设备早就开好了。”
“谢谢姐。”异口同声。
“都是自家孩子,甭客气。零食管够,但没有酒,啤酒也不行。”
“没关系,我们只唱歌。”施朱声音清脆。
一出电梯,嘈杂声此起彼伏。
“我们不一样,不一样,不一样——”
“死了都要爱,不淋漓尽致不痛快——”
叶然走在队伍末端,秦越和她并肩。经过607包厢时,她突然脚步一顿。
“怎么了?”
透过半开的房门,可见那狂摇梅枝的男生正在嘶吼:“老子明天不上班,爽翻,巴适得板——”他旁边几个人摇着荧光棒,笑声温柔或恣意。
“简直无法更凑巧。”
秦越说着,拽住叶然的背包带大步向前。
608和609都没有客人。开好的包间是610,在六楼最东边。房门打开,顿时一阵此起彼伏的“哇喔”。
房间灯光柔和,色调清丽,紧挨墙壁摆着一排绿植。
“高僧,这这这你让人咋玩?”钟塬满眼困惑。
“害,干脆咱就原地打坐。”张阳双手合十,双目紧闭。
陈晨乐呵:“这间是我家逢年过节家庭聚会的专用包厢,我爸妈生活寡淡,就弄成这样了。”
“我看挺好,环境优雅。”孙奕点赞。
沈芸立刻招呼起来:“都别愣着了,点歌点歌。”
开唱前,秦越慢悠悠飘出一句话,房间瞬间躁动起来。
“都扯开了嗓子吼。”施朱双手叉腰,“声音一定要盖过他们。”
“得令,保证完成任务。”张阳敬礼。
孙奕:“不至于不至于,这又不是战场。”
“不,任何地方都是战场,大家打起精神来。”
学委慷慨陈词,其他人饱受鼓舞。
叶然走到角落里,去看一盆还未凋谢的花。
一株百合,花叶葱绿,花色洁白,飘着幽幽香气。
她蹲下身,手指戳动花枝,花瓣摇晃,可惜没有水珠抖落。
旁边闪光灯亮了几下。她转过头,身旁陈晨一脸憨笑。
“叶神,不介意拍几张吧?”
“不介意。”
几个人轮流声嘶力竭了近两个小时,张阳和钟塬齐刷刷瘫在沙发上。施朱出去晃了一圈,回来后一脸得意。
“咱把他们干趴下了。607现在悄无声息。”
“学委威武。敬你。”沈芸举起一瓶橙子。
“我说过,东边永比西边强。在ktv也不例外。”施朱举着可乐罐,“cheers——”
孙奕叹气:“”瞧这了不起的好胜心!
施朱仰头猛灌几口,又转向一边:“草儿你老看手机做什么?”
秦越还没开口,607又传出声响。
“卧槽,杜喇叭可以啊。”张阳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
钟塬愤懑:“全世界都知道他明天不上班,这歌他都唱四五遍了。”
一口气闷完一罐可乐,施朱双手握拳:“都起来战斗!”
“不行了不行了,我缴械投降。”张阳摇头。
“算我一个,我也举白旗。”钟塬叹气。
沈芸:“让草儿和叶神来。只有他俩还没开嗓。”
众望所归,叶然眉头微皱:“我五音不全。”
“害,怕什么?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张阳把话筒递过来。
叶然没有接,转头看向秦越。
“我来,我独唱,wuli叶脸皮薄,别为难她。”
“切~卑微舔狗,卑微无效。”钟塬撇嘴。
音乐声响,秦越嘴巴一张,周围“哇喔”声中夹着几声“卧槽”。
“啧啧,好皮相还配了一副好嗓子。”
陈晨举起相机,“咔——咔——”两张。
孙奕:“猹,记一下,后面元旦节目——”
“明白。安排。”
文委看向自己的演员,两眼放光。
房间里太吵,叶然想出去透透气。可她刚走了五六步,就又退了回来。
楼梯紧急通道那里,窄门微开,一男一女正在拥吻。
女的一身浓绿碎花旗袍,一双墨绿高跟鞋,头发盘起,发簪上两颗珍珠摇摇晃晃。男的一条笔挺西装裤,白衬衫上扣子解开了前两颗。
叶然埋头返回,推开包厢门前,从607走出一个男生。
“叶神,你好。”声音有些文弱。
叶然转过身:“周神,你好。”
男生微笑着靠近,个头比叶然稍高一些。
“你们也来——”
男生话未说完,歌声从610传出:
“最渺小的我,有大大的梦,我愿意安静地活在每个有你的角落——”
静静听完整首,男生才抬脚前行。
“别去。”叶然脱口而出。
“什么?”
“别去紧急通道那里。”
男生满面狐疑,片刻后若有所思:“谢谢。”
叶然走进包厢时,除了秦越在唱歌,其他人都已东倒西歪。
钟塬抱着果脯袋子:“高僧,你是不是对黑马有意思?”
“猹,休打诳语。”陈晨盘腿坐在地板上。
张阳趴去孙奕背上:“高僧你别耍赖,我也好几次见你和白浔嘀嘀咕咕,似乎在密谋什么。”
“我俩高一同班,比较熟。”陈晨面不改色。
钟塬嚼着香蕉干:“我准备撮合黑马和杜喇叭,但她不同意。”
孙奕:“劝你省点力气多刷几套题。”
钟塬不以为然:“苏格拉底说过,一只力争上游的猹,要学会自主生产瓜。”
“猹猹你可长点心。”沈芸眼神示意一旁假寐的人。
钟塬心领神会,立刻开嗓:“学委,话说你和黑马究竟什么恩怨?”
沈芸:“”往枪口上撞,这货活该被闰土就地正法。
施朱眼睛没睁,薄唇轻启:“别问,问就是情况严重。”
“哎呦~难道是情敌?”
瓜香飘扬,某猹顿时神清气爽。
“你已被禁言,只许吃不许说。”
沈芸把桌上几包零食一股脑塞给钟塬。
身旁一群人聒噪不停,叶然回复信息。
【夜兔】:生日快乐,叶神。
【!】:?
【夜兔】:我看过咱班信息表,上面有你的身份证号。
【!】:上面填错了。
办理身份证时,叶盛川随便填了日期,后来他以蒙对了月份而骄傲。
【夜兔】:不好意思啊。
【夜兔】:那你生日是哪天?
【!】:你问这个做什么?
对方迟迟没有回复,叶然又蹲去角落,戳着百合花瓣,一下,两下
生日是10月22号。上周六。
那天宋樱要加班,转了一笔钱说是补偿。叶盛川始终没发信息,估计和往年一样,忘了。宋明打电话提议出去玩,叶然拒绝。
前年因为生日那天和宋明去了游乐场,叶盛川知道后火冒三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叶然不想让自己成为引发争执的导火索。
不过,她还是按照自己的方式过了生日。
先看了场电影,特意买了大杯可乐和大桶爆米花。
又去公园转了一圈,划了船,钓了一尾小金鱼,再将它放生。
傍晚找了家比较安静的火锅店,点了个特辣汤底,吃得酣畅淋漓。
吃饭中途,她看见不远处似乎有个熟悉的身影。没戴眼镜,看得不真切。反正无关紧要。
回来的路上,还买了新鲜水果。
从十二岁开始,每年生日她都会许同一个愿望,但从未实现。
今年她还是将橙子和香蕉摆好,喃喃自语了几句,再把它们吃掉。
桌上所有零食都被消灭干净后,众人起身。
孙奕:“咱把房间收拾一下。”
沈芸:“五分钟,恢复如初。”
领导发话,大家七手八脚忙碌起来。
送走客人后,经理拍拍陈晨的肩膀:“老弟,你这帮同学素质挺高。”
“那是,个个龙驹凤雏。”
龙驹凤雏们互道晚安,各自散去。
等出租时,叶然收到回复。
【夜兔】:我想多了解你一点。
【夜兔】:你就当是粉丝对偶像的崇拜。
【夜兔】:这样会不会冒犯到你?
直视前方的路灯,叶然长叹一口气。
“好端端的,怎么眉头紧锁?”
“生日快乐。”
“wuli叶,你也太好骗了。我就随口一说,怎能当真?”
“”
“我说今天是我生日,你就同意过来。说到底,还是心太软。”秦越笑了几声,忽然收敛笑意,“俗人才过生日,我不需要。”
出租到了。
司机拐了个弯,透过后视镜,叶然隐约看到秦越身边又站着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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