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姝前脚刚踏进府里,后脚苏婆子便来请人了。
“哎呦小姐,可算找着你了……你怎的这身打扮?算了,总归不是正式相看,你且先与我走吧。”
说着便拉着闻姝走,玉心忙追上问道:“苏婆婆,这是发生了何事?怎么这般着急!”
苏婆子一边走一边解释:“早上不是与小姐说过与那何家公子相亲之事么?转头那何家秦氏便携礼带着人上门来了,说是给老太太问安,实则是让老太太先相一相她家小子。”
玉心道:“既然不是正是相看,苏婆婆这般火急火燎拉着小姐去作甚?”
苏婆子道:“老夫人说让小姐也先悄悄瞅一瞅。”
玉心又问:“苏婆婆可见到人了?如何?”
苏婆子无奈斥道:“你这丫头怎这么多话?不过要我看自是配不上咱们小姐,但人瞧着倒也算周正,今年又刚考中了秀才,在咱整个泗水县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好儿郎。”
闻姝全程没有多言,只由着苏婆子将她拉到厅堂角门。
隔着屏风,能清楚看见厅堂中坐着的何家母子,何氏也在一旁陪着。
一屋子妇人中,唯一的年轻男子自然格外显眼。
此人便是何家的何祈康。
何祈康算不上英俊,但五官周正,个头也恰恰好。
但虽长相普通,却年仅二十便考中了秀才,家里又是泗水县数一数二的富裕,任何人看来都会称赞句‘好儿郎’。
这时何秦氏目光流转间,看向位置隐蔽的屏风,很快便发现屏风看似正常,但上面印出隐约的身影,想必后面有人。
她转头笑着对老夫人道:“我们家祈康十四、五便有人慧眼识珠,陆续上门给他说亲,到了十六、七家中大门的门槛都要被媒人踏破了。”
闻老夫人很是捧场问道:“那为何现在还未成亲?”
何秦氏笑着道:“是他自个儿自觉,怕读书分了心,便让我与他父亲一直推据,老夫人可别嫌弃祈康年纪大。”
一旁脸生的中年妇人接腔:“年纪大好啊老夫人,年纪大的会疼人,稳重!”
闻老夫人已暗自打量何祈康许久,见他从进门起便举止得宜,说话间有读书人谦逊的样子,心中亦是十分满意。
与此同时,屏风内苏婆子转头却见闻姝没什么兴趣的垂了眸子。
她朝少女身上推了推,指了指外面示意她好好看看。
闻姝却摇头,低声道:“我对此人不感兴趣。”
玉心忍不住问:“为何?我觉着这何公子挺不错的,就是长得普通了点。”
苏婆子问:“小姐莫不是嫌他长得不够英俊?”
闻姝摇头。
但内里缘由她确实没法说的。
上一世其实也有这茬儿,何氏虽急切的让她生疑,但因何祈康的确条件不错,她便由着祖母做主应下了,在何氏的百般催促下,趁着父亲不在县里时匆忙交换了庚帖,何家也很快送了丰厚的聘礼。
直到父亲回来,得知此事后非常生气,后强硬的与何家退了亲事,半点商量的余地也无。
闻姝从始至终不知晓其中内情,但她却知晓父亲定是为了自己好的,这亲事若真是门好亲事,父亲没道理二话不说就退亲。
还因此将何氏赶回娘家住了几个月。
临近晌午,何家人并未在闻家留饭,起身告辞了。
闻老夫人将闻姝喊出来,问:“可还满意?”
闻姝摇头:“我觉得何家人太急了些。”
苏婆子道:“可不得急么,何家小子都二十了。”
虽没有证据,但闻姝心中却觉得应当不是这个原因。
她道:“还是等父亲忙完这阵,听听父亲怎么说吧。”
闻老夫人点头:“我原也是这么想,便是何家小子年纪再大,十天半个月总不至于耽搁不起,若连这几日都不愿等,便是没诚意。”
话音方落,何氏正巧送完何秦氏母子回来,听到此话,笑脸顿时拉了下来,嘟囔两句难听话便转身走了。
闻老夫人耳朵不好使,何氏两句嘟囔声音小,她未听见,苏婆子却是听见了的。
下意识看向闻姝,见她面上笑容未变,眉眼之间全是习以为常的淡定。
不由感慨这么好的丫头,偏偏摊上那么个一言难尽的继母。
只盼着何氏那哥嫂不似她那般尖酸刻薄,否则便是那何家公子再好,不嫁也罢。
闻姝自小养在闻老夫人膝下,也算是苏婆子看着长大的,最是知晓她性子软又心善,万一嫁了刻薄人家,怕是被欺负。
这么一想,苏婆子便因着何氏的两句嘟囔,连带着方才怎么看怎么满意的何祈康,也生出几分不喜来。
闻姝道:“祖母,姝姝想去大净寺小住两日。”
闻老夫人顿时心疼的询问:“可是还睡不好觉?”
闻姝点头。
“什么时候去?可要在中秋前赶回来。”
“您放心,我明日便出发,定来得及回来陪您过中秋。”
“怎走的这样急?”闻老夫人用帕子抹了抹眼角,“你未出过远门,这一去祖母实在不放心,若非我这把老骨头行动不便,定要陪着……对了,苏安!明日你跟着一道去。”
闻姝无奈道:“不用了,苏婆婆得留下照顾祖母,我有玉心即可。”
然闻老夫人语气强硬,闻姝也只得应了。
回去路上,玉心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小姐,您为何看不上何家公子,分明那人面上瞧着样样都好……”
“难不成真是因着夫人?不过夫人虽难以相处,但何秦氏瞧着倒是挺和善的,见了谁都笑眯眯的,又极喜欢小姐,而那何公子瞧着也不像是刻薄之人,若仅仅因着夫人便拒了这门亲事,那可太亏了!”
闻姝无奈扶额:“玉心可别瞎猜了,不是因着这个。”
“那究竟是何原因您倒是与我说说呀,不过小姐定然不是因为何公子相貌不够英俊才拒了这门亲事的。”
闻姝顿时失笑,反问:“为何不能是因为这个?我且问你,你见过女子不爱好看的儿郎的,或者我哪点瞧着不像女子么?”
玉心呆了。
以往从未见过小姐以貌取人,但她说的又实在有道理,玉心全然没法反驳,讷讷道:“原来小姐也爱俊俏的郎君?怪不得对于重另眼相待……”
闻姝:“……”
她不过开个玩笑而已,真不知玉心脑袋瓜里整日都在想些什么?
止了这个话题,闻姝道:“回屋后我们先将东西收拾好,明日一早便出发吧。”
“小姐要去何处?”
闻姝脚步一顿,下一瞬便见于重从转角处走出来。
玉心忽然下意识道:“你是不是在偷听我们说话?”
于重便是被误会了也没有半点愤怒,神情淡定的解释道:“小人路过此地,并非有意。”
闻姝无奈瞅了玉心一眼。
方才她们不过闲聊,有人路过无意间听到正常的很,且不过寻常交谈,也不怕被人听见,玉心倒是一上来就质问起人来,倒是反而显得他们鬼鬼祟祟。
玉心讪讪地认了错,暗恼自己不过脑子就随意出口质问别人。
于重问:“小姐可是要出远门?”
“也不算是出远门,只是去大净寺小住两日。”顿了顿,她又道,“你既要休假,便无需你跟着了。”
于重却道:“大净寺不在城内,小姐若去必须得有人护卫,小人乃闻府护院,自当义不容辞。”
“可你不是要回家么?”
“小人不过来了府上做工半月便休假,有些不合规矩。本也打算去找田管家销假。”
闻姝与玉心对视一眼,一听便知这话是谁跟他念叨的。
闻姝道:“你家中若有事,休假也无妨。”
“家中并无急事。”
稍作犹豫,她微微点头:“既如此,我们明日辰时前便要出发,赶在晌午前抵达大净寺,你且准备一番。”
于重愿跟着也好,她原也打算带着田管家的儿子同行的。
田管家的儿子田春来今年十五岁,也在闻府做些杂活。
不然她与玉心和苏婆婆几个女子多少有些扎眼,有个男子跟着安全些。
既然于重愿意,便不需要田春来了,有他跟在一旁,便是有心怀不轨的也不敢贸然冲撞,比起田春来那副干瘦身板,于重要壮实许多,更能震慑坏人,防范于未然。
闻姝去大净寺的真正目的,实则是小林村。
当年逃跑的土匪中大多是外地籍,便是衙门也得经过重重关卡手续才能调查,繁琐的很,她等不起。
几名土匪唯有林大莽祖地在小林村,虽说他大概率早已逃走他乡,但他父母长辈仍在小林村。
当然在案件告破后,父亲定也会派人去小林村查探,但衙役若去,恐会引起村民警惕,大多百姓不懂律法,村民更甚,一见到衙役便觉得是来抓他们的,便是知道什么也不会说,反倒会沆瀣一气互相维护包庇。
所以闻姝必须得亲自去一趟。
入了夜,闻姝早早歇下,将将昏昏欲睡,又被一阵喧闹声吵醒。
不一会玉心进来:“小姐,老爷和夫人吵起来了!”
闻姝隐隐猜到是因为何事,起身披了件外衫出去。
刚踏进房门,一只茶壶便扔过来,在她脚边炸开。
闻县令手一滞,皱眉肃声道:“姝姝,你回去休息!”
闻姝点头,转身回去。
长辈争吵子女规避,是给长辈留颜面。
何氏坐在地上,抹着泪哭道:“闻颂,你对得起我么?!你们闻家对得起我么?我给你闻家生了儿子,你闻家独苗。”
“可你们怎么对我的?什么都不让我插手,老太太死死握着掌家权,你知道外人怎么笑话我?还有这个小狐狸精,你什么时候都只想着她,你何曾想过你还有个儿子?”
“住嘴!你再胡言乱语,便滚回娘家去!”
“什么?!”何氏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你要休了我?”
“我十几岁嫁给你,在你家吃苦受罪这些年,还给你闻家生了儿子,你说休了我便要休了我?你怎能这般绝情!是,我是想赶紧将你那宝贝闺女嫁出去,可我也费心给她找了门顶好的亲事,你怎能这般对我?”
“你说,我那侄儿有哪里不好?他怎就配不上你闺女?!”
闻县令紧紧盯着何氏质问:“哪里不好?你当真不知晓?”
何氏目光闪躲,勉强道:“先前那事祈康不过是被人污蔑,那女子已然自己灰溜溜撤了案,你何必如此计较?”
闻县令仰面叹气,满脸疲惫。
去年有人将何祈康告到公堂,告他诓骗良家女子,有了身孕却又不愿认。
那女子大着肚子在公堂上含泪控诉,何祈康全程心虚不敢多言。
后面何家坚称污蔑,女子也主动撤了案,此案不了了之。但出了这事,若说何祈康与那女子全然没有纠葛,谁信?
姝姝如何能嫁给这种品行不端之人?
碍着闻家与何家到底是姻亲,当时案子闻县令是关了公堂大门审的,算是给何家留了颜面,后来也未曾与人说起过此事,便是何氏也未曾提起过。
他方才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质问,结果却是让他失望至极。
何氏以往如何闹,他都不过随意斥责两句,心中只觉得她小家子气爱拈酸吃醋。如今做下如此恶毒之事,才叫闻县令意识到,这妇人原是这般蛇蝎心肠!
闻县令当即写下休书,何氏却将休书撕了个粉碎,也不顾夜深,仓皇跑回了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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