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谨近日推辞了许多邀约,每日早早回家。
上次温月舒说自己白日里闲来无事的话他听在了心上。
细想之下,顿觉平日里对温月舒欠缺颇多。
她嫁进来不过短短时日,这边没有熟识的人。母亲又不是好相与的,至于表妹……,算了,不处也罢。
留心了几日,果不其然,温月舒终日只爱呆在府里,闲少出门,神色恹恹。
终是自己心胸狭隘,抓住些前尘往事,便不肯罢休。虽说未冷言冷语相待,然实在是疏漏颇多,若是自己能早些上心,何至于此呢。
好在见她素日里对着自己还算机灵。孟谨心里这么想着,忽觉心头如针芒轻扎,不疼,反而升起一股酥痒。
定是他职务繁忙,早出晚归。让她平日在家里太闲散了些,终日无所事事,日子久了,难免胡思乱想,心头郁结。
这样下去可不行。
是以今日趁他沐休,春日暖阳正好,两人出去转转是最好不过了。
“夫君……日日辛劳,既是沐休,该好好歇息才是。”温月舒看着他兴致勃勃的眼神,有些难以为情地推辞着。
孟谨却只以为她是不好意思。
“我自是无妨,你不是说平日里清闲么,咳……”孟谨脱口而出,反应过来是有些不好意思,“你终日呆在府里,可是还没歇息够?”
温月舒有一瞬间的错愕。
她没想到自己随便扯的一个借口,孟谨竟当真了。真是自己给自己挖坑。
“夫君说的是,可是……现下也不早了,不若用完午膳再说?”她还在试图拖延。
用完午饭就该睡午觉了,午觉起来就不早了,她暗自盘算着。
可惜接下来的话让她的幻想碎了一地。
“正好,我们出去吃。”
……
推开孟府的门,孟谨面上不显,暗自怡然,丝毫没发觉温月舒脸上划过的失落。
两人走在路上,郎才女貌,引得过路行人频频侧目。
温月舒面皮微微发烫地跟在后面,不算归宁那回,这还是她第一次跟孟谨出门。
若是她一人自可大大方方,只是现下孟谨也在,她活像一个被强迫出门的社恐人士。
渐渐孟谨也注意到她的情绪,放缓脚步侧头看她,“怎么了?”
“没有……”她干巴巴地笑了两声,随即催促道:“我都有些饿了,既是出来吃饭,不若我们走快些……”
孟谨点点头。
若是温月舒知晓接下来孟谨要带她去的地方,她肯定恨不得掐死现在的自己。
温月舒看着眼前天香楼的招牌,人傻了。
孟谨抬脚走了进去,正是饭点,天香楼里人满为患。
他对饭菜向来没什么挑剔的,温月舒进门第一日特地打包回来的饭菜就是这家,想来是合她口味。
发觉自己总在无意中留心她的喜好,孟谨有些别扭,不过这种感觉并不难受。
他看着吵闹的厅堂,连一张空闲的桌子都没有,正有些犹豫要不就算了,下回再来。
温月舒抢在他前面急忙开口,“夫君你瞧,这楼里都坐不下了,要不我们换一家吧,听闻还有一家……”
“哟,孟大人也来凑热闹啊,真是少见呐,”一个摸约四五十岁的中年人隔着人群走了过来,肥大的身躯套在墨绿色的锦服里,笑起来眼角的鱼尾纹很深,朝孟谨拱了拱手。
孟谨同样拱手回礼,“周大人说笑了,今日沐休,带拙荆出来转转。”
“这位就是令夫人吧,孟大人真是好福气啊,”周锦山哈哈笑了两声,又说:“这天香楼如今可是才热闹呢,瞧着孟大人这是来晚了?正好我在这二楼还有一雅间,若是孟大人不嫌弃……也可带令夫人有个歇脚的地方?”
孟谨有些迟疑,这周锦山如意算盘打的响。皇帝今年已七十有三,随着当权者年事渐高,底下的几位年长的皇子都虎视眈眈,开始培养自己的羽翼,这位周大人便是四皇子眼前的红人。
他深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道理,最是不爱拉帮结派,一张冷冷淡淡的脸,让人见了发怵,但也不至于得罪了谁。
这周大人则全然不同,整日脸上挂着笑脸,有事无事笑三声,对朝臣都是能拉拢都拉拢,便是拉拢不成,也愿意卖别人个人情。
孟谨思虑片刻,随后开口,“这天香楼……为何今日如此兴旺?可是有什么事?”
周大人一顿,随后笑道:“原来孟大人竟不知?天香楼这些天来生意日日如此,是推出了个什么说书的,把时下的话本在台上讲出来……倒是个新鲜事,孟大人不若坐下来听听?”
一听到话本二字,孟谨心头轻动。他顿时回想起在温月舒在房里看过的话本,掉在地上的配图,现在想想都有些许尴尬。
算了,她喜欢就行。
“如此,那就麻烦周大人了。”他朝周锦山微微侧身。
对方连连摆摆手,“小事一桩,那……想是孟大人和令夫人都还没用午膳,我就不打扰了。”
温月舒在一旁低着头,眼睛盯着自己的露出来的鞋尖,就像是把头埋进沙堆里的鸵鸟,她已经尴尬的无地自容了。
“哈哈哈,李管事,孟大人可是我的贵客,带他们去我的雅间吧,可定要好好招待啊……”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那是自然。”
她低着的头一僵,默默咬住了下唇。
这位周大人不是都说不打扰了吗!你这样真的很打扰。
“来,二位贵客这边请。”李管事在前方引路,往日来时,温月舒一直斗笠带的严严实实,是以他并未认出来。
两人来到二楼,刚落座,李管事就端了茶水过来,这一桌他亲自招待。
只见他躬身说道:“不知二位可是想点些什么?”
“夫人点吧。”孟谨端起茶盅呷了一口,心道好茶。
“咳……”她一时猝不及防,被茶水呛了一下,随后又故意尖细着嗓子,说道:“夫君做主便是。”
李管事偏头朝这边看过来,眼神里是满满的疑惑。
温月舒只当没有看到。
待菜上齐,台子上的莫拙正好登场,厅堂里嘈杂的声音逐渐静了下来。
莫拙不多时便看到了她,随后又注意到了坐在她身旁的孟谨,眼神里闪过一丝惊奇。他正在台上,自然不可能多说什么。
倒是孟谨先开口了,“这讲的是什么?”
李管事站在一旁连忙答道:“这是话本《重生》,今日正讲到第三出。这可是楼里最受欢迎的剧目了,孟大人今日来的巧。”
温月舒在一旁夹菜的手都有些许颤抖,她恨不得把自己的耳朵捂上。
这还没完,只听孟谨又道:“这是第三出,那没听前面两出的客人岂不是觉得无头无尾?”
“孟大人说的是,是以楼里把前面的话本写了出来,”说着,他拿出了几张薄薄的纸稿,“这些,在店里以供传阅。”
温月舒呼吸一窒,不待孟谨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先他一步把纸稿夺过。
他侧身看了过来,表情微愣,似是有些出乎意料。
温月舒尴尬地笑了笑声,把那几张纸攥的死紧,过后才干巴巴地解释道:“夫君平日里不爱这些,倒是我对话本颇有兴致,不若让我先看,如何?”
这个解释有模有样,孟谨似信非信地点点头。温月舒暗松一口气,
“呵呵,孟大人和尊夫人真是感情甚笃,不过,店里人多,是以这些文稿也多备了些。”
说完,又拿出了一份递给孟谨。
温月舒僵在一旁,她的表情一点一点破碎。
孟谨正低头看着,并未注意到身边人的异常。短短三五页纸,不多时便翻完了,只微微颔首,“倒是从没见过,是个有意思的故事。”
温月舒在一旁不停地夹菜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她听着这话,内心升起一股微妙的情绪。
被人当面夸奖自己写的东西不错肯定是高兴的,尤其是孟谨这种十分好也只说七分妙的人。但一想到这是自己背着对方的马甲,她又有些心虚。
“夫人觉得呢?”
正待她两种情绪在心里交织时,孟谨冷不丁地唤她回神。
温月舒微微睁大眼睛,“嗯……,夫君说好,自然是不错的。”
她忍不住勾起嘴角,隐晦地得意了一把。
饭后茶余,一个是心满意足,一个是劫后余生。
两人下午终究是没有多转,孟谨公务缠身,出来不过半日,便有小厮来寻。
他两厢为难,最后看向温月舒的目光有些许愧疚,薄唇绷的平直,说道:“今日抽不开身,你不若……自己多转转……”
温月舒小鸡啄米般地点点头,笑道:“自然是夫君的公事重要。”
“你不用如此……”他见对方懂事的模样,心头愧疚更甚。
温月舒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催促道:“我待会儿可自行回府,夫君莫要耽误了正事。”
她是真心的,比金子还真。
孟谨深深看了她最后一眼,不再回头。
温月舒也没有在外多做停留,午膳已是吃的她身心俱疲,早早回了孟府。
晚些时候,文娘照旧从天香楼回来时,她正坐在书案前奋笔疾书。
见她进来,温月舒停下笔,揉了揉酸痛的脖子,文娘过来替她掌灯,犹犹豫豫,轻声说道:“夫人,莫先生让您三日后去天香楼,说是……有要事相商。”
温月舒略微挑眉,随后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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