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庇?”御卿子被气的差点胡子都翘起来了,他辛辛苦苦养大的徒弟,不护着,难道还等着被人欺负不成!
他烦躁地来回踱了两步,不想与他们纠缠,冷漠赶人:“本座的弟子不劳诸位关心,都请回吧!”
这话一出口,周围人静默片刻,风云山庄凌掌门先开了口:“御掌门,既然大家同为修仙门派,你贵为一派掌门,更应该做出表率,你执意收留妖帝之孙,置大家于何地?”
“说的对,御掌门今天不做出决定,我们便在此耗着。”青云门掌门年纪大,说话也毫无顾忌。
“就是,今天御玄宗必须给天下一个交代……”
“还请御掌门秉公处理,不要夹带个人感情……”
“………”
底下有人开始附和,一时间闹哄哄的。
来人界三百多年,御卿子不想搭理他们就是因为如此,总是满口仁义道德,还要强迫别人与他们一样虚伪。
对于这此起彼伏的议论声,御卿子冷脸应对,不准备妥协。
柳絮凝眉,忍不住低声嘟囔了一句:“这些人怎么都……这不是耍无赖嘛!”
赵安之垂眸看向她,见她精致漂亮的小脸早已皱成一团,弯唇挤出一丝笑容。
随后看向众人,眉宇间浮上不耐,在知道自己身世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只是没想到会来的如此之快。
他抬手捏捏眉心,这才开口:“你们不必为难我师父,既然仙门容不下我,我离开便是。”
“赵安之,不可以。”柳絮扯住他的袖子,面上有些着急。
赵安之侧头看她,没有开口,他心中也很不舍,可众仙门远比魔族可怕的多。
魔族来了,只需动手打败便是。可面对仙门,他只能妥协,他不能让师父一手创立的御玄宗成为世人眼中的另类。
这个世间就是这样奇怪,不论你骨子里是好人还是坏人,只要出身有问题,便不会被世人所容忍。就算是做一辈子的善事,另类就是另类,永远不会被接纳,除非重新转世轮回。
早在知道自己身世的时候,赵安之就预料到了一切,一旦他是广掣之子的事情被揭露,仙门将不会有他的容身之地,纵使有师父护着也不行。
赵安之叹息一声,突然觉得做人很没意思。
他不了解神界、仙界与鬼界,但人、妖、魔三界之间,最虚伪,束缚最多的便是人族,他们总能制定出各种奇奇怪怪的规矩。
比如五岁要开蒙,八岁要上学堂,十八岁要考取功名。女子更是从小便要学习刺绣女红、琴棋书画,十五岁及笄之后还必须要嫁人。
从来没有父母问过自己的孩子愿不愿意,因为他们也是这么一路走过来的,他们只需自己的孩子活的同别人一样就行了,就像他们的一生一样。这样一代一代的延续下去,纵使男子脑子愚笨,女子不想嫁人,也甚少会有人有勇气反抗。
这世间的人都是独立的个体,独立的思想,而每个人最初的追求也不一样,但最后都会被那些几百年来传承的礼仪规矩磨平了棱角。
然而世间万物最终都会以人为模板修炼,可能他们根本不知道做人的意义,但人族是上古之神女娲的杰作,这才使得他们趋之若鹜。
柳絮听到赵安之的叹息声,以为他是无奈众人的咄咄相逼,于是主动握住他的手,嘴上说不出安慰人的话,就用眼神安慰他。
而,御卿子却俯视着石阶之下的赵安之,脸色很难看。
赵安之与他对视着,眼中既有苦涩也有无奈,他知道这次就算师父不惜得罪所有人护下他,日后仙门各派也会隔三差五来隔应一回的,还不如就此断了他们的念想。
“既然赵师侄明事理,愿意主动退出仙门,我们也是好说话的。”说这话的是灵隐派的掌门。
赵安之只是扫了他一眼,面无表情没有答话。
周围人见赵安之没有反驳灵隐派掌门的话,质疑声都停止了。
这时,柳絮握住赵安之手指的手掌不自觉用力,她还没报恩呢,赵安之若是离开,那以后报答起来岂不是很不方便。
这样担忧着,她仰头眼巴巴望着赵安之,欲言又止。
“怎么?舍不得?”赵安之挑眉望着她。
柳絮用力点头,瘪着嘴道:“自然舍不得,我还有好多东西没学会,你离开了,我遇到不懂的问题要问谁?还有,我还没有报答你。”
“那你就快学会用传音符,到时遇到困难就传音给我。”说到这里,赵安之停了停,才又道:“至于报答……你在雍州帮我解了蛇毒,就算是报答了。”
想起当时解毒的经过,赵安之耳根又烧了起来,他抽回手,以拳抵唇轻咳一声,想要以此化解心中的躁动。
柳絮小脸皱成一团,那样微不足道的事情怎么能算是报答,她只是贡献了一点血解毒而已。
《六界万年录》人族篇中有不少关于报恩的记载,哪个不是倾尽所有去报答恩人的,她还没来得及倾尽所有,怎么能算是报答成功呢!
她一把抓住赵安之的袖子,无比认真摇了摇头:“那个不算。”
赵安之被她认真的样子逗笑。
御卿子见赵安之还笑得出来,被气的够呛,他冷声对其他几派掌门长老道:“既然目的达到了,诸位可以离开了,御玄宗地方小,就不留诸位在此过夜了。”
几位掌门以及长老听到这不善的语气,均都脸色难看。他们用眼神互相交流了一下,青云门掌门才代表大家开了口:“如此,我们便先告辞了。”
待浩浩荡荡一群人坐船离开后,御卿子这才指着赵安之手指颤抖,最后恨铁不成钢道:“别人几句话,你就妥协了,真是没出息。”
赵安之笑容浅淡,只是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回归尘殿收拾一下就离开。”说着他便捻决直接离开了。
柳絮见状也捻决紧跟其后去了归尘殿。
“臭小子,识时务者为俊杰是这么用的嘛!”御卿子气的吼了一嗓子,最后一甩宽大的广袖同样消失了身影。
第一次见掌门发火,余下的弟子们面面相觑。
他们一向不喜欢这个被掌门偏爱的四师叔,而今他要离开了,他们却高兴不起来。
秦如雪更是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直与她作对的人要离开了,她竟然内心还有些不舍。此刻想起总是被他气到抓心挠肝的过往,她竟然都气不起来了。
“好了,大家都散了吧!”毓骁爵严厉地声音响起。
男弟子们被这声音震得缩了缩脖子,何景润主动领着师弟们回了惊雾峰。
唐盈天也出声催促看热闹的女弟子们离开。
秦如雪看向项忆凉,张了张嘴,可又不敢当着师父与毓师伯的面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这么多年的相处,项忆凉明白她想说什么,他微微摇头,示意她先回碧海峰。
门前广场上,很快便只剩了项忆凉、毓骁爵和唐盈天三人。
毓骁爵盯着项忆凉,半晌才出声质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那小子的身世?”
项忆凉舔了一下发干的嘴唇,这才点头。
很少会有其他表情的唐盈天这时也皱起了眉头,她上前一步,问:“如此说来,师父是不是也早就知道此事?”
项忆凉继续点头,犹豫了一下,他才开口:“其实,师父在捡到师弟时便知道他的身世。”
毓骁爵听闻这话,脸色更难看了,他知道师父护着那小子,但他没想到师父会偏心至此。
项忆凉瞥见毓骁爵地表情,垂在身侧的双手捏了捏衣摆,心里有些后悔说出实情。最后,他只能环顾左右,找了借口离开了。
唐盈天看着项忆凉的背影,叹气道:“皇室血脉,看来这孩子是赵师妹留下的血脉了。”
说起赵舞儿,毓骁爵眼神这才柔和了一些,当年众多男弟子,人人都喜欢性格外向,长得漂亮的赵师妹,他也是其中之一,只不过年少时的他性子腼腆,直到赵师妹消失,他都没能说出自己的心思。
没想到这么多年,她的儿子就在身边。
毓骁爵望了一眼夜空,悠悠开口:“二十四年前,那臭小子而今还不满二十,看来师父后来又见过赵师妹。”
唐盈天听到这感慨万千的话,不免苦涩一笑,年少时,她最是羡慕赵师妹,羡慕她得所有人宠爱,羡慕她出身尊贵,更羡慕她得众多男弟子爱慕。
她不由得多看了毓骁爵一眼,曾经的少年已然沧桑,那柔和的侧脸只剩刚毅。
“很晚了,师兄该回惊雾峰了。”
毓骁爵收回目光,看了唐盈天一眼,长舒一口气道:“嗯,师妹也回碧海峰吧!”
话音刚落,两人同时捻决消失。
凌澈峰归尘殿内,赵安之前脚刚到,柳絮与御卿子便跟了过来。
“真的要走啊?”御卿子语气别扭,肢体更加别扭。
赵安之回头看见两人,摆出嬉皮笑脸的态度:“好不容易哄走各派仙门,我若赖着不走,岂不是给了他们再次围堵的机会。”
御卿子哼了两声,随手给自己幻化了一把椅子,直到坐下,他才开口:“怕他们不成,趁着这个机会绝了来往也好,为师也不屑于虚伪的人打交道。”
“以一敌八不是明智选择。”赵安之说着手掌凝聚法力,挥手把那些自己用习惯的物品收进收纳袋中。
自进来便沉默的柳絮这时上前一步按住赵安之的手臂,晶亮的大眼睛直直望着他,“能不能不走?”说着她便瘪着嘴,装出可怜巴巴的模样。
赵安之收起术法挑眉看她,在对上那可怜巴巴的眼神时,他轻笑出声,半开玩笑问:“这么舍不得我,要不考虑一下和我一起离开?”
听到这个建议,柳絮陷入了沉思。
当时慈航真人指点她来御玄宗,并且还说渡劫方可飞升,若是她飞升的劫真的在这里,就此离开会不会再也回不了仙界了?想到这里,柳絮眉头就纠结在了一起。
可她转念又想到自此与赵安之分开,那报恩岂不是遥遥无期了,万一她都飞升仙界了还没报恩成功怎么办?
还有,人界的事情如果没有了结,会不会影响飞升?况且她还准备帮助赵安之一起飞升呢!
真是越想越复杂,一边是飞升的劫,一边是需要报答的恩人,柳絮陷入了两难境地。
都怪那个寒珏,闲着没事把赵安之的身世散播到各个仙门,就算最后他被逼得在仙门没了容身之处,可妖族也不会是唯一的选择。人族很大的,就算仙门不能呆了,那么多城池,那么多风景秀美的山林湖泊,随便哪里都可以去。
想明白这些,柳絮突然觉得寒珏有点傻,这样一番折腾下来,赵安之只会更讨厌他。
一直望着柳絮的赵安之见她表情变了又变,他知道她心里纠结,来御玄宗毕竟是慈航真人的嘱托,于是他默默抬手拿开她搭在自己手臂上的手。
察觉到手背上的温度,柳絮回过神,咬了咬牙,下定决心道:“我决定了,我决定与你一起离开,等报答了你,我再回御玄宗寻劫。”
赵安之不敢置信看着柳絮,无论如何待在宗中总比跟着他四处漂泊流浪要好,刚才那只不过是他的一句玩笑话而已,没想到她真的在认真考虑之后答应了。
“你……”
“我是认真的。”
一旁坐着的御卿子见柳絮都没有问自己的意见,立时瞪起了眼睛,冷哼:“离开再回来?你问为师意见了吗?”
经他这么一提醒,柳絮才想起御卿子还在,她回转身,抿了抿嘴巴才问:“你会同意的吧?”
御卿子再次冷哼,算是默认了。柳絮吞了那颗雪灵珠,就算她不提出一起离开,他也会让她跟随赵安之的。
归尘殿外的项忆凉听到这对话,几步闯了进去,急切问:“你们要一起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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