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元年四月, 东郡守备陈宫联合了张邈,在濮阳共同迎奉吕布为兖州牧。
消息传开之后,兖州其余郡县纷纷响应。
不过一夜, 四处流浪、居无定所的吕布,就变成了兖州新的主人。
众人一边感叹吕布的好运,一边将视线转向了停留在兖州济阴郡的并州军。
那张晗可向来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难道会坐视吕布抢走自己到了嘴边的肉?
这下可有好戏看了。一方是以勇武闻名于世的虎将吕奉先, 一方是战功赫赫的当朝太尉,这两人要是打起来, 到底谁会更胜一筹呢?
然而, 众人到底是没能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张晗在夺取了兖州的陈留、济阴两郡之后, 便一直按兵不动,丝毫没有要与吕布刀剑相向的意思。
不仅如此,她还让朝廷给吕布送去了金印紫绶、敕封诏书, 让其成为了名正言顺的兖州牧。
嗯?难道那位太尉转性了?
众人在听闻消息后皆是议论纷纷, 对其中缘由百思不得其解。
恰在此时, 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传到了众人的耳中。
——豫州易主了。
“冒险以求一逞,这是莽夫才会有的作为!”
法正黑着张脸, 对着张晗和马超火力全开地骂道。
“……主公身为一州之镇, 行事竟如此冒失。若是攻城途中稍有不测……”
马超在听了片刻后,便昏昏欲睡地打了个呵欠。
法正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以一种阴测测的眼神盯着马超。
张晗赶紧出来给傲娇的小谋士顺毛,笑着说道:“孝直, 可是我们一路打过来,都很顺利啊。”
法正又露出了他经典的冷笑表情,毫不留情地说道:“不过侥幸耳。”
法正其实并不是什么谨慎求稳的性格。从某种意义来说,他和郭嘉一样, 都喜欢以奇制胜。
但此次行动实在是太过于冒险了。
况且,任谁跟在他们两人身后,任劳任怨地收拾了几天的烂摊子,都不可能再对罪魁祸首笑脸相迎吧。
他只是在履行劝谏职责的时候,趁机掺杂了那么亿点点的私人恩怨而已。
“我军兵力本就薄弱,只能通过威势镇压豫州宵小,若是此时有敌来犯,主公是想靠您的辩才来劝退敌军吗?”
张晗讪讪而笑。
“报——,奉命支援的凉州军到了。”
张晗兴奋地一拍大腿,顿时变得理直气壮,“孝直你看,我请的援军这不就到了,何必担忧呢。”
“哦,对了,我先去见见凉州来人。”张晗果断地抛弃了队友,道:“孝直,孟起,你们二位慢慢聊。”
马超顿时惊醒,欲哭无泪地抬头,正好对上了法军师似笑非笑的眼神。
张晗怜悯地瞥了马超一眼后,便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头也不回地走了。
率领凉州军前来的将领是张绣。
张济早就松了口,要将自己的侄儿送到张晗身边,但是却一直没碰到合适的时机,便一直拖到了现在。
“君可是张佑维?”
张晗看见为首的青年将领后,便眉开眼笑地出声:“我闻将军之名久矣,只可惜,今日方得一见。”
张绣少有令名,在任县吏时,便十分讲义气地刺杀了麴胜,为祖厉长刘隽报了仇。张晗去岁在凉州好一会儿,自然也是听过他的名声的。
张绣闻言微讶,对着这位真正名闻天下的太尉抱拳行礼,道:“张绣拜见太尉。太尉谬赞,某愧不敢当。”
张晗温和地伸手将人扶起来,亲切道:“将军多礼了。”
面前的青年女子温和而美丽,一点儿没有当朝太尉的架子。
张绣却丝毫不敢托大,他牢牢谨记着贾诩临行前的提点,恭敬道:“某奉贾使君之命,特率军来此,听候太尉差遣。”
张晗看着他身后训练有素的军队,心中的隐忧终于放下,爽朗地笑道:“有佑维在,豫州无忧矣。”
没等张绣回话,她又热情地将人请到收拾好的豫州官署,“接风宴早已备好,佑维快里边儿请。”
在豫州挂满了张晗的玄底红纹旗后,周边的诸侯终于明白过来——自己这是被人耍了。
那留在兖州的“张晗”根本不是本尊,这该死的障眼法!
豫州周边那些大大小小的势力都不愿张晗独占豫州,可又碍于自己不知其中深浅,不敢轻易出兵。
而雄踞南阳的袁术就没那么多顾忌了,他自恃兵多将广,又觉得张晗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站稳脚跟,当下便派了手下的大将去攻打豫州。
若是张绣的凉州援兵没到,以张晗如今的兵力,要对付来势汹汹的袁术军,还真有些捉襟见肘。
但张绣已经带着援军来了,这情况就得另当别论了。
张晗有意要敲山震虎,借袁术来震慑周边那些蠢蠢欲动的势力,遂将手下的精锐毫无保留地派了出去。
迎战的主将是张绣。
初来乍到的张绣有意要证明自己的才能,便自告奋勇地请缨出战。
张晗笑而允之。
亲斩主将,大破敌军,这位初出茅庐的青年将军丝毫没让众人失望,打了极漂亮的一场反击仗。
袁术派出的副将纪灵见势不妙,立马灰溜溜地带着残部逃回了老家。
周边势力在看到张晗强大的实力后,顿时不敢再有觊觎之心。
自此,豫州彻底归于张晗治下。
幽州蓟县,一处驿馆中。
郭嘉披衣坐于灯前,静静地执笔写着军报。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郭嘉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道:“请进。”这个时候来敲门,应当也只有张辽了吧。
“郭祭酒,辽已经打探到刘幽州的消息了。”张辽有些兴奋的声音传进来。
郭嘉将手中的狼毫笔放下,淡笑道:“是吗?”
张辽难掩喜悦地点头,他刚想与郭嘉分享自己打探来的情报,就发现郭嘉的脸色有些苍白。
他看了看外边儿昏暗的天色,难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道:“郭祭酒的身体可好些了?”
郭嘉掩唇轻笑,抬手请张辽入座后,方才回道:“无妨,水土不服罢了,过几日便好了。多谢文远将军费心。”
在天色已晚的情况下打扰病人休息,这委实不是君子该做的事情。
张辽自认问心有愧,便诚恳地道了歉,“深夜叨扰,还望祭酒见谅。”
“嘉本也未曾歇下,文远将军言重了。”郭嘉起身为他斟了一杯茶,接着道:“我们二人不如聊聊眼下的情况,也好尽早做出部署。”
张辽闻言点头,不急不缓地将自己得到的消息缓缓道出。
刘虞与公孙瓒政见不合,矛盾越积越深,前些日子,刘虞便纠集了十万人马,试图讨伐公孙瓒。
彼时公孙瓒身边并无部众,刘虞本可以轻易将他拿下。奈何刘虞仁善过了头,吩咐士兵不许多伤人,不许在战时焚毁百姓的房屋……
他的士兵本就不善战斗,此后更是束手束脚。结果刘虞大败,最后被公孙瓒俘虏。
有趣的是,公孙瓒抓住刘虞之后,不仅没杀他,还让他作为傀儡继续管理州中事务。
张辽说完之后,有些感慨地说道:“刘伯安此人,成也仁义,败也仁义。”
他为政宽仁,所以深得人心,能得到百姓的爱戴;但也正是因为仁义,他才会在拥有十万人马的情况下,败于仅仅拥有百余精锐的公孙瓒之手。
郭嘉不置褒贬地笑起来。
“刘伯安是名正言顺的幽州牧,又有汉室宗亲的身份,所以公孙瓒暂时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杀了他。”
至于让他管理州中事务,要么是公孙瓒太过自大,觉得刘虞在自己手中翻不出水花,要么就是公孙瓒手上没有能处理内政的人。
“不过……”郭嘉话锋一转,在张辽疑惑的眼神中说道:
“这种诡异的平衡也维持不了多久了,想必在我们到达幽州官署之后,公孙瓒便会想借我们的手杀了刘伯安。”
天子的使者杀了幽州牧,与他公孙瓒又有何关系呢?
张辽眉心一皱,问道:“我们当如何应对?”刘伯安到目前为止,都没展露出什么自立的心思,公孙瓒却不一样……
张晗派他们前来,便是不想让幽州落入公孙瓒之手。
郭嘉不慌不忙地抿了口茶,笑道:“公孙瓒之症结,在于乌桓。”
他的脸上犹带病容,眉眼之间却有遮不住的神采。
“文远将军只需嚷手下士兵扮作乌桓人,假意袭击北部城池。以公孙瓒的性格,自不会放任不管。”
“待他将手下的军队派出,我们再暗中联络刘伯安,届时里应外合……”
张辽抚掌轻笑,“奉孝先生妙计,辽这便去安排。”
“有劳文远将军了。”
“职责所在罢了。”张辽避开郭嘉的揖礼,然后便起身告辞。
走了几步后,他忽然又折身返回,有些不放心地劝道:“奉孝也要多保重身体才是,你若是有碍,辽可是没法和主公交代的啊。”
郭嘉一愣,随即垂眸说道:“文远将军说笑了。”
这到底算什么呢?即便知道了自己的心思,她还是能一视同仁地将自己当做普通下属爱护吗?
可若她的心中真的毫无芥蒂,又为什么要突然疏离,将他派到幽州来呢?
心里的苦涩一点一点地蔓延开来。
张辽惊觉自己说错了话,有些尴尬地为自己找补,“主公向来爱重奉孝,定是不愿看到你身体有损的。”
“额……况且,奉孝就忍心让亲人为自己担忧吗?”
郭嘉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天色已晚,将军请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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