昀羽涧梅花洞,妖妖略带烦闷地斜躺在石塌上。
这段时间,她马不停歇地找寻那两个擅入的妖,甚至还四处打探豹豹的踪迹,可惜均无果。
好不容易和豹豹培养了感情,谁知这小家伙竟意外下落不明!
一想到它可能会被擅入的妖所害,妖妖不免越发揪心,多日来更是魂不守舍。
眼看妖妖精神萎靡消沉,小红便绞尽脑汁地想办法让她解愁。
终于在妖妖躺尸的第七日,牡丹花妖使出三寸不烂之舌的本领,终于劝动妖妖出涧“扫货”。
若离进来的时候,微风轻拂柔曼的薄纱。淡淡的幽香浮动,若隐若现的美人正慵懒地侧手支腮,懒倚在阳熙里。
“妖妖,不好意思啊!这次恐怕得你一个人去,阿桥被雨淋坏了——”
“没关系的,那阿桥还好吧?”
妖妖闻声迅速起身,继而掀帘将一枚丹药递给她,柔声道:“你且好生照顾她,我一个人去就行!”
“这……要不,让小红他们——”
“不必!此番我还要拜会海龙王,昀羽涧你们好生看护。”言毕,妖妖突然弹了下对方的脑门,脸颊飞笑地叮嘱:“既然阿桥身体不适,日后你们俩就不要再打赌嬉闹,让她静养静养。”
收拾好一切,临走又环视了一圈儿昀羽涧,妖妖这才恋恋不舍地上路。
等她翻山越岭,看到熙熙攘攘的凡尘时,整个人顿时有些豁然开朗。
只可惜她有要事在身,不得不再次匆匆路过人间。
午夜将至,妖妖百无聊赖地坐在参天大树粗壮的枝桠上。抬头望着那一轮圆盘似的孤月,心底忽然又浮起些隐秘而可笑的念头。
不过四野空旷幽寂,她便将心事偷偷分享给漫天繁星。
之后她继续走了好远好远的路,等到了龙宫,不巧海龙王寻子未归。
妖妖虽不能感同身受,但多少能体会他的离子之苦。
海龙王百年前曾托属下来昀羽涧寻亲,那时妖妖和桑柔还为此分头找了很久。只是可惜,老人家的独子——径海君至今未有讯息。
这日,妖妖照常斜背着包袱,牵着白马过山道。
约莫走了四五里,在梧桐树下啃野果时,无意瞥见前方路口有个昏倒在烈阳下的人。
此地偏僻了无人烟,周遭皆是蓬蒿野蔓。这里出现的,肯定不是人!不过妖妖本就是妖嘛,所以并无顾忌。
她扬手丢掉果核,抖抖衣衫骑着白马朝前奔去。等到了路口,她才赫然发现地上躺着的竟是个年少的俊逸公子。
他怕是中了暑,此时双眼紧紧闭合。唯浓睫似羽,眉心微蹙,唇红面白的好模样儿。
不过是多看了几眼,顷刻间竟搞的妖妖都有些手足无措。
她伸手探了探这人的气息,还有呼吸,而且他绝不是妖!
瞬时,妖妖脸颊上飞霞成片,一双手更不知道该如何安放。原地踌躇许久,她只得先托起他的上身,可还尚未用尽全力,那蜂腰猿臂鹤腿的翩翩少年郎蓦地睁开了双眸。
纵有星辰堪难比,这漂亮公子黑眸澄澈,在他的瞳孔里倒影出妖妖不谙世事的慌乱。
彼此相距不过咫尺,呼吸几近可闻,妖妖紧咬着下唇猛地松开了手。
“哎呦!疼死我了,哪儿来的野丫头笨手笨脚?”这人嗓音极其清冷低沉,声声入耳如丝若弦。
可他说话也太难听了,妖妖顿了顿,面红耳赤地反驳:“你躺在这里不知生死,亏得我好心救你!”
年轻男子使了使力,终是没能站起来。
妖妖本欲翻身上马,余光迎上他疏离的眸子,纠结一息还是忍不住向他伸了手:“要去哪里,权当我日行一善,送送你好了!”
“有眼不识金镶玉,姑娘倒真是位好心人。在下雪倾谊,落榜书生无家可归,被盗贼追赶迷路至此。”
“这——”妖妖不知说什么好,愣了一会儿,正准备开口劝他往回走。
却听这雪倾谊自顾自地道:“姑娘家远吗?不知能否讨口水喝?”
还想去她家?
这凡人虽颇为俊美,但脑子属实不好。
要知道昀羽涧,那可是妖怪们的老巢。
他长这么可口,妖妖倒是有心带上他,只怕……
纠结再三,她终是咬牙负责任地推拒:“我家里太穷,水怕是也没有。要不,你还是顺着左边的路一直走,前面百十里似乎有个茶摊——”
“什么人家竟能没水?还有那茶摊要我走上百十里?”
妖妖当即语塞,只得环顾左右,做出一副极忙碌的样子。
“姑娘不愿收留就算了!想来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哎,雪某还是躺在此地等死算了!”
说着他还真就势躺了下来,动作麻利,那叫一个行云流水。
雪倾谊这阵子颇为无聊,二叔家信频繁……好不容易探到这绝色女妖的行径,怎能放弃!
不知是不是她刻意伪饰,除却那张颇有姿色的脸蛋,举止倒与传闻中的淫邪歹毒有所出入。
可能让大乌山那头傻豹甘愿认栽的妖怪,又岂会这般天真无知。既然如此索性将计就计,追随她去,届时方可将其一网打尽。
妖妖此刻正愁如何脱身,倒真不知这漂亮男人的坏心眼儿,她目光焦灼地支吾解释:“我可不想看公子死,只是我家离此地相距甚远,所以——”
“无妨,我的腿好像断了,与其留在此地被野兽叼走,还不如跟着姑娘呢!”说着他还极其无耻地伸出一根长指,遥遥点了点那匹白马,嘴角挤出一丝浅笑:“姑娘看起来敏捷有力,为了不耽误行程,我就先借用下这匹白马。”
“马?”
“难道姑娘不愿?”
怎么会呢!
这么可怜的俊俏公子,她早已心猿意马,愣是想也不想地点头:“要不马送你,你骑着去茶摊吧!”
艰难的天人交战中,妖妖是左手掐右手,心道:公子赶紧上马吧!不然我就后悔了,死活也得把你掳到昀羽涧。
“此言差矣!姑娘如此菩萨心肠,雪某又怎能贪图你的财物。话不多说,咱们还是早早赶路。等我身体有所恢复,届时说不定还能帮姑娘家打口井!”
话语朴实,听得妖妖心底一暖。
这个雪倾谊不仅俊逸过人,还如此知恩图报。
念此,妖妖强忍住心头喜悦,装作一副很为难的样子:“既然雪公子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再拒绝。”
雪倾谊笑意转瞬即逝,眼底一片疏离。
他惯性的想站起来,忽然意识到什么,随即抬眸示意一旁的妖妖。
待她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他则单手支撑着她的肩头,借力慢慢往上起。
帮他翻身上马时,妖妖甚是不放心地借机摸了把他的长腿。
很不幸,根本没有断。
或许只是皮肉伤,几日便可恢复,这绝对不行!
百年来,妖妖自问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然而就在此时此刻,她冲动地想要任性,比如打断某人的腿。
因此,她纠结地抿着唇,微微使力白马便倏然扬蹄翻滚,继而雪倾谊重重的栽倒在地。
妖妖则深呼一口气,两步作一步地上前搀扶,顺势暗中轻轻一捏,他的左腿“咔嚓”断的彻彻底底。
果真两副面孔!
想必勾引人时借着妖媚天颜,暗地里却又如此卑劣。
刚才不仅揉捏他的小腿,还□□包天地摸到他的内侧……好几次雪倾谊差点就要出手,可转念一想,又不得不强逼自己暂时收住心思。
这妖如此纤瘦,蛮力倒不小。
他疼的有些站不住,只得冷冷喊她:“姑娘,追马!”
回去的路上,雪倾谊俊颜冷厉,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色。但妖妖以为他是疼痛难忍,因而还体贴入微地不时与他搭话。
“雪公子,饿吗?”
“不!”
“要休息吗?”
“可!”
“热不热啊?”
“热!”
……
“雪公子可怕熊?”
“怕!”
“狼呢?”
“怕!”
“那猴猴应该不怕吧?”
“闹!”
……
“我还想问,雪公子今年几岁了?”
言谈无聊乏味!
雪倾谊简直不想搭理她,可人在屋檐下,只得抽抽嘴角:“不大不小,一十八。”
一十八?
妖妖记得桑柔说过,若按人间的年岁,她约莫十五六。
其实年岁大小无所谓,妖妖心不在焉地牵着马,扭头恰好对上他的眼睛,于是她丝毫不羞怯的一板一眼地问:“那你可有妻子?”
马上人闻声一噎,冷脸拽了拽手里的缰绳,疏离漠然道:“尚未婚娶!”
没有娶亲,妖妖转过身偷偷捂着嘴乐儿,侧眸却又故作淡然:“哦,对了!雪雪你热不热,要不停在前面休息会儿,我给你摘几个果子解解渴。”
雪雪?
这又是什么鬼!
雪倾谊倍感头疼的闷声叹气,继而勉力敷衍:“有劳!”
等到他端坐在树荫大石头上,心情才略微平静。
另一边嘴上一直说着离开,实则半晌未动的妖妖。余光忍不住暗中窥视,但见他脊背直挺,气度芳华仪态翩翩,尤其是鼻梁挺拔眉眼细致,远远望去赏心悦目到难以迈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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