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除月呆滞无光的眼神慢慢飘远,一人由远及近,身量极高。
她又一次见到了故人,在她死后。
唯一记住的是,她的“老相好”祝雎被她诓骗失去自由之后,成了她的死对头,在她拯救苍生死之后强行将她聚魂欲行报复之事。
惨哉。
她灵识不全,只能依稀记得自己的一些虚名——燕除月,人称揽月尊,爱和稀泥的烂好人,剑仙,专擅以剑服人,所以她……死了。
……不对。
人死下幽冥,仙死则魂散,按理来说她应该早早散去,哪里来的意识?
燕除月神思骤敛灵台清明,盘坐于红色的绸缎中乍然清醒,一具栩栩如生的傀儡本没有焦点的眼珠子,刹那间有了灵气,绝非受人控制的死物。
燕除月垂首打量着自己沉重的双手,精雕细琢,好若美玉,手背还有一闪而过的金色流光。
还挺好看的。
这一看就不是她的躯体,她抬首一阵风就吹乱了她的秀长浓黑的头发。
雕花大床靠墙,四周悬挂暗红鲛绡,被风吹得扬起,如曼妙妖娆的舞姿拂了她一脸。
“月奴。”
他远远唤道,被风撞散的声音听起来并不真切。
她一失神,来人便夹带着风雪逼近,肩宽腰窄,金色的腰带扎出他劲瘦的腰身,麒麟护腕,白玉剑,腰上还缠了细小的金铃。
黑色的衣角自然垂下后随着他进来的步伐向后飘起闪出亮色的餮纹,他一进来披风就夹杂着黑夜里的煞气。
是祝雎。
那个人人得而诛之的……邪灵。
他的嘴角天生带着笑意,未曾言语却是容颜清朗。
身为邪物,竟然罕见的带着修仙者的凛冽正义。
不曾了解他怕是要看走了眼,误以为是仙家哪一位丰神飒爽的少年天才。
燕除月突然忆起,是她诓他进了诛邪塔,被镇压千年不见天日,又悔约同往——她死了,自然作不得数。
此情此景,便是债主上门讨债了。
燕除月熟门熟路的想要辩解一二,却发现喉咙像卡了什么机关不能动弹,只能木讷地坐在床上,看着祝雎夹杂着硝烟与腥气的夜风步步将至。
他不经意间解开自己的披风,随手就扔在了光可鉴人的地上。
远处一道一道的殿门接二连三的合上,发出轰隆的巨响。
祝雎满身寒意地靠近,仔细端详着眼前的木头美人,她与平素无异只知道直勾勾的盯着某处。
尽管他的心情不甚美妙,嘴角不愉地往下压,却仍然能分辨出天生勾起的弧度,任谁也觉得他性格温和。
真是带有强烈的欺诈性。
他一开口,声音沙哑像是淬了一口沙子:“我不喜欢你的眼神,转过去。”
很难想象,当年清朗的少年音成了现在被火烙过的样子。
他毫不吝啬力气地扶正了燕除月的头,这不经意间的一刹那触摸,她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涌出了许多信息。
“是,尊主。”还没等她仔细分辨,她就听见了自己陌生的声音。
软,甜腻,易推倒。
像被故意□□成这样的,尾音还带着若有似无的小钩子。
夭寿啊……
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这一茬,打压折磨对于她来说不痛不痒,但是……羞辱呢?
祝雎啊祝雎,真是好算计。
燕除月从来没想到过,一个无心的邪魔竟然心思玲珑到了这个地步。
燕除月僵硬的转过身去,听着背后衣料摩擦稀疏的声音,快速的理着思绪。
千年前,祝雎进了镇压天下邪物的诛邪塔,而她还没等得及同先前约好的进去陪他洗去妖邪之气,就应劫湮灭,死之后化为甘霖造福各界。
八百年后,他终于破塔而出,一身杀意,所到之处成了魔枭领界。
并放出狠话,要将揽月尊燕除月碎尸万段,在之后为祸一方。
在得知燕除月死后,上刀山下火海也要立志收集魂魄复活她,以为这是一个复活白月光一起双修的仙界美谈?
不,大错特错。
祝雎生性多恶,以自己的喜恶为准,天真而残忍。
邪物的世界没有道理可言,说要杀你,就是要杀你,复活燕除月,也是想让她死在他手上。
现在是千年后的魔枭故土——夜渊。
魔枭是神族与魔族同归于尽后,在荒芜中诞生的产物,獠尾,生性凶残,长得奇形怪状,毕竟在黑暗无光的夜渊旁人看不清也就随便长长。
但,修为越高,容颜越是比肩神魔。
传闻,祝雎吞尽一方地脉与邪气现世时就是成体,被灭杀后数次后重生,屠城以泄杀欲。
何况,祝雎将她也变成了邪物——尸傀。
一个受他控制的傀儡,为他所用,有朝一日或许还让她攻打仙界,这是让她从此再无立足之地,让她活了也得气死。
譬如现在,祝雎一个让她转身的命令就让她无法抗拒。
心思万千想到了最坏的结局后,到最后,燕除月心中反倒平静如水,唯一担忧的便是适才脱离了傀儡本身的动作,暴露出自己已然恢复灵识。
只是目前尚且没有反抗之力,万不能让他发现她已然恢复意识,否则,祝雎指不定想出什么阴损的招数。
千年前能与祝雎结识,也不过是他刚刚复生需要一个引路人,燕除月恰是这个烂好人。
因她秉持物极必反的道理,与仙界数次残杀祝雎的谋划相悖,力排众议欲引他走正道。
最终,反而是她低估了暗箭和祝雎生生世世不得好死的怨怼,领教到祝雎妖魔的习性后,落了个死无全尸。
惨哉惨哉。
燕除月想明白后便放松下来,作为傀儡没有心跳没有呼吸,听命行事也没什么暴露的,就算时运不济,露出了马脚……罢了,反正也是捡的命。
她仔细听着身后的声音。
祝雎随意的将自己一层层的衣袍褪去,腰腹一道带着清气的剑伤无法愈合,汩汩的冒着血液。
他面无表情的按了一把,喉间发出愉悦的闷哼,倒是比他沙哑的声音要悦耳许多。
他的手指修长很快就浸满了血,猩红的血液从他的指缝溢出,在冷白的皮肤留下蜿蜒的纹路,顺着腹股沟沾湿他的下裤。
好在是深色的,只是在晕染出更深的色泽外并没有特别抢眼。
他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了大片的阴影,在跳跃的烛火下,好似在舞动,他抬眼是雾蒙蒙的黑,张牙舞爪的探寻着背对他的燕除月。
“月奴。”
“过来。”他肩上披着绯红的外袍,凑近她,沙哑的声音好似在她耳旁,哪怕傀儡没有触觉,仍然让她感觉身上酥酥麻麻。
他满手的血捧着她的脸,粘腻的感觉就那么突兀地出现在她的脸庞,而祝雎血液独有的香气争先恐后地围绕着她。
傀儡除了听觉与视觉之外,其他感官只能围绕缔造者。
燕除月感觉身体不受控制的想要朝祝雎而去,哪怕僵化关节处还发出轻微吱嘎的声音,好似八百年没有动弹过了,行将就木。
二人俯仰间,奇异的甜香与冰雪伴来带有的寒气萦绕着她的笔尖。
四目以对,燕除月可以轻而易举地撞入他黑沉沉的瞳孔里。
一片寂寥,是夜晚的雪地。
“今日,我走时你是躺着。”祝雎噙着笑,目光中却似藏着刀剑,又冷又毒,想要从她眼中看出一闪而逝的慌乱:“你何时会仙门打坐的。”
他沙哑的声音陈述着这句话。
然燕除月稳如老狗,充分扮演着一个傀儡的身份。
“尊主,没有。”
直勾勾地盯着祝雎凸起的喉结,按照初始设定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尊主,临,我,床上,等。”
——尊主临走前,让我在床上等。
话倒是说得费劲,要想表达出多余的意思,也得用词简练,词还没说完,下一个词就蹦出来了。
他咽喉部位的软骨凸出,生得精致,冷白的皮肤下会随着他偶尔说话上下滑动。
如果燕除月有呼吸,那么此时二人必定是呼吸交缠,看谁先自乱阵脚。
祝雎似乎觉得扫兴,慢慢的掀起薄薄的眼皮,视线从她的略带柔和弧度的花瓣尖一样的下颌掠过,朱唇琼鼻,剪水秋瞳。
他抬眼扫视一圈,眉弓骨下压似与长睫相抵,在眼窝投下浓重的影子。
复又垂眸,淡樱粉的嘴唇贴着她的耳边低语,喉结震颤:“月奴,允你开灵。”
带着寒意的发丝毫不留情地摩擦着她的脖颈,若非不能动弹,早就一个激灵地躲开。
一听这话,燕除月的目光下滑,精巧的喉结,凸出的锁骨……收敛住爆发力蛰伏在冷白表皮下的肌肉,而后是劲瘦有力的腰身。
一瞬间的寂静后,如同打开了枷锁。
燕除月感觉自己的世界天崩地裂。
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将手戳进祝雎腰腹处的剑伤,听见他急促的吸了一口气。
燕除月手上鲜血淋漓,然后她不受控制地垂首舐去。
与饮血茹毛的魔枭无异。
自她苏醒,有少数重要的记忆,但是作为傀儡仍然受祝雎制约,他的血对于她来说,带有奇异的香甜,无时无刻不再吸引她。
以血养邪物,自古以来备受批驳。
有朝一日,必将噬主。
祝雎也任她将他推倒,顺势躺在床上,审视地望着她能做到哪一步。
她曲腿俯身,在伤处汲取热意。
腰腹的伤处被异物搅弄,自愈又撕裂,让祝雎沉浸在这一场伤痛给他带来的愉悦里。
他眉目舒展,牙齿却紧紧的咬住下唇,艳红如血,喉结剧烈地上下滑动着,不时地冒出短暂的气音。
伤处的仙气被燕除月尽数取走后迅速愈合。
她茫然地抬头顿在原处,没有生机的样子。
忽然,她瞧见祝雎唇上的鲜血,慢慢地往上攀爬,笨拙地浅啄着他的嘴角,将自己也染的唇色如花。
燕除月在祝雎的鲜血注入的那一刻,明显感觉到自己有了更多活动的空间,在对饲主鲜血的癫狂渴望后清醒下来,就见自己在胡作非为。
她深知祝雎多疑,猜测他以为她不会放下身段,去靠一个全仙界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邪魔苟活,以此来推断她的聚魂程度。
在一个呼吸间,燕除月做下了一个决定,她的头慢慢下滑,鼻尖贴着他的下颌,唇瓣在他的脖颈处流连。
见祝雎没有制止,她一不做二不休的咬了下去,口腔瞬间弥漫着鲜甜。
嘶……
祝雎刹那仰起了头,漆黑的瞳孔收缩成尖针,喉间发出难耐的浅吟,像羽毛挠在人的心间酥酥痒痒。
他不由自主的曲腿,脚趾蜷缩,白玉般的手指结泛着粉攥紧了身下的软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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