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郡主府回来后,没等姜木细细思考西侯郡主的话中之意时,便收到了赵凌云的回信。
信是差人送进府中的,但与往常不同,这次不单单只有一封信,还送了一副棋盘。
怀瑟将信送到她手上时,姜木心中瞬间起了疑心,便立刻找了个理由支开怀瑟,随即关上房门,打开信笺,却只见上面写着的全部都是些家长里短的问候。
这信上的字迹七歪八扭,她认得,是赵凌云的笔迹。
随即,她便打开那棋盘一看,黑白棋都已经是摆好了位置,她便对照黑棋的位置,细细地再次看了一遍,终于发现其中隐藏的信息:
苏霁暴露,葛嵘被抓。
姜木顿时瘫坐在椅子上,那封信慢慢悠悠地从手中滑落,飘在地上,她双手紧紧握住拳头,眼眸冷冽,须臾,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信烧毁,随即起身,一步一步走到院子里,看着那颗翠绿的海棠树。
她抬头,望了望天空,此时阳光明媚,照在人身上,微微有些灼热感。
记得刚来这太傅府时,下了好大一场雪,那时,好冷,她想。
这时,怀瑟端着新沏好的茶走了进来,见少夫人正站在院子中间里,大太阳晒着,她便立刻将茶放下,找来一把伞,随即跑到姜木身边,关切道:“夫人,您怎么站在这大太阳下面晒着,快回去吧,待会晒伤了可怎么办?”
姜木抬头推了推她手中的伞柄,笑道:“无事,随我来厨房,我要做一份蒸云糕。”说完,便往厨房走去。
怀瑟收了伞,跟在她后面,满脸疑惑,心里总觉得少夫人好像哪里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厨房里,姜木撸起袖子,神情冷淡,一步一步调料,加入蜜桂花、木薯粉与糯米粉,再打入蛋清,缓缓搅拌,动作极其娴熟。
她脑海里缓缓浮现出当年自己加入元嵇阁时,师祖在谷口前说的话。
“知道你与赵凌云那小子走得近,迟早会一步踏进去,只是,千万不要拿自己去做筹码,那位阁主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你爹娘所希望的,是你健康快乐的活着。”
活着,她想,我不愿这般活着。
一旁站着的怀瑟要提出帮她打下手,但被姜木淡淡拒绝了。
约莫半个时辰,姜木从蒸笼里面拿出做好的糕点,随即,她拿出四块,小心翼翼放进食盒之中。
怀瑟见状,便问:“夫人,这蒸云糕要送往哪里?”
姜木将食盒盖好,淡淡道:“入宫,拿给公子。”说完,便提着食盒往府门走去。
怀瑟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了,这是少夫人第一次给公子送吃食哎,想到这,她便喜不胜喜,立刻跟了上去。
下人们安排好马车后,二人坐在里面,怀瑟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这宫中戒备森严,没有陛下传召,各家官眷不得入内。
于是,她立刻朝姜木道:“夫人,我们怎么进去啊,宫中有规矩,没有陛下的命令,任何人是不能随意入宫的。”
姜木双手紧握食盒,眼神清冷,回道:“无事,就在宫门口等。”
怀瑟点点头,不知怎么了,她心中只觉得今天的少夫人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整个人像是笼罩着一层霜,冷冷的。
之后,二人便没在说过话。
半个时辰后,二人来到宫门口,姜木提着食盒从马车上一跃而下,差点将要去扶她的怀瑟吓死。
姜木抬头看了看这高大威严的城门,眼眸深晦,随即,她直接走到门口,毫无意外,被八名侍卫拦拦了下来。
“宫门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姜木衣袖下的手紧紧握住拳头,盯着眼前这名侍卫。
这时怀瑟立刻上前,连忙行礼道:“各位官爷,不好意思,这是太傅府少夫人,今日特地给大理寺左少卿周大人送点吃食,望官爷进去通报一声。”
那人见是太傅府的少夫人,声音便缓和了些,道:“夫人要见周大人,可前往大理寺。”
“大人今日在宫中处理公务。”姜木冷冷道。
那人见姜木态度着实有些冷漠,便不耐烦道:“此等小事,须得周大人自行出宫,方可见夫人。”
“你…………”怀瑟顿时生气了,想上前与他理论,姜木伸手拦住了她,对那人道:“既如此,我在此处等便是。”
“夫人!”怀瑟气急败坏道,怎么能让夫人在这太阳底下等。
“不必多说,等着便…………”姜木还未说完,只见西侯公主被侍女扶着走了过来。
姜木随即带着怀瑟行礼,道:“郡主。”
那些侍卫随即下跪行礼。
郡主看着姜木提着食盒,便笑道:“这是给你家大人准备的?看来你们夫妇二人真是鹣鲽情深啊,走吧,随我进去。”
姜木眼里闪过一丝犹豫,她不知道为何这位仅一面之缘的西侯公主为何要帮自己,但眼下她顾不得那么多了,便立即行礼道:“多谢郡主。”
“不必客气。”
但那名侍卫还是拦下了她们四人,道:“郡主可进,但这位周夫人,不行。”
西侯郡主脸上仍然挂着笑容,只是微微转身,给了自己身边的侍女一个眼神。
那侍女会意,上前“啪!”地一声巴掌打在那人脸上,大声训斥道:“我家郡主带着周夫人入宫拜访皇后,你是个什么身份,也敢阻拦?”
那人懵了半晌,随即指着姜木,支支吾吾道:“可她们……她们是……”
“是什么是,我家郡主说什么就是什么!”随即,那侍女又是毫无犹豫地给了那人一巴掌。
“你!”,那人捂着脸,一副想要拔刀杀人的架势。
这时,其他几名侍卫上前劝解,随即朝西侯郡主行礼,道:“郡主,周夫人,请!”
西侯郡主笑着朝姜木招招手,示意她走。
姜木嘱咐怀瑟就在这等自己,随即立刻上前,跟在郡主后面,入了宫门。
进了宫后,西侯郡主叫来一个小太监,让他带着姜木去重华殿找大理寺左少卿周大人,随即,她转身对姜木道:“去吧。”
姜木行礼道:“多谢郡主,容臣妇问一句,郡主为何要帮我?”
西侯郡主从容地转过身,笑容依旧明艳,回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快去吧,你我有缘,不久就会再见面的。”说完,便带着侍女往后宫方向走去。
姜木看着她的背影,总觉得像是在看另一个自己。
这时,那小太监俯身道:“夫人,请随奴才走。”
姜木才回过神,跟着这小太监往重华殿走去。
重华殿内。
刑部、监察院与大理寺三方正在讨论此次京都蒙面人案件,周景棠正思考着这起事件始末细节,太监便进来传报说太傅府少夫人来访。
周景棠瞬间愣住了,心道,她怎么会突然过来?
而殿内众人听后,纷纷看向周景棠,刑部尚书打趣道:“周少卿与夫人果然恩爱有加啊,不过也是,近几天少卿忙于此案,夜夜留宿宫中,想必夫人也是思之心切啊,哈哈哈。”
众人一一跟在后面附和着。
周景棠嘴角勾起一抹笑,道:“各位大人先忙,我去去便回。”
当他走到殿外,便见姜木提着一个盒子站在宫殿台阶下等着自己。
像是有预感一般,姜木转过身,见周景棠背着光,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她突然眼眸颤了颤,随即露出一个笑,纯真灿烂,不参任何一丝杂质。
她想起二人第一次见面之时,他在太傅府门外,踏着风雪,一步一步走上台阶。
须臾,周景棠来到了她身边,直接拉起她的手,走到一处阴凉地,随即抬手,用自己的袖子给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温柔道:“怎么也不找个阴凉之地躲起来,就这么傻傻地站在太阳底下晒,中暑了怎么办?”
姜木也没反驳他,只是将手中的食盒递给他,道:“喏,这个给你,我亲手做的。”
周景棠双手接过,疑惑道:“今日怎么突然进宫给我送点心来了?”说着,他打开食盒,便见里面是四块精巧的蒸云糕,随即,他关上食盒,眼中带着一丝欣喜,看着她,问道:“宫中没有陛下传召,官眷不得入内,你是如何进来的?”
姜木道:“西侯郡主正巧入宫看望皇后娘娘,便带着我进来了。”
周景棠一听西侯郡主,眼里闪过一丝不解,不过他也未放在心上,便道:“若是没有那西侯郡主,你还一直在宫门等不成?”
“有何不可?”
“你……”周景棠被她堵得哑口无言,但心里却甚是欢喜,随即嘱咐道:“下次不可如此,不过你今日为何突然来给我送点心?”
难道真如那些人所说,她是思之心切,想来见见我?
姜木笑了笑,随即踮脚在她耳边道:“因为,我想你了。”
因为,我怕没有机会再见到你了,她心里面说。
得到这个答案,周景棠瞬间耳朵红了一大半,随即后退了一步,道:“此处是宫中,这些话……回去再说。”
姜木难得见他结巴一回,便觉得好笑,反问道:“回去说?夫君今晚回吗?”
周景棠以为她是在抱怨,随即露出宠溺的眼神,摇摇头,无奈道:“公务繁忙,需过两天。”
姜木点点头,就这么看着他,似是心里吐出一口气,随即笑道:“好了,这蒸云糕你趁热吃,记住,就算是忙于公务,也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注意身体,我在家等你。”
周景棠温柔地看着她,随即环顾周围,见四处无人,便俯身在她唇上轻轻一吻,在她耳畔道:“嗯,我听你的话。”
随即,他与姜木拉开距离,叫来方才那个小太监,让他带着她出宫,然后对姜木道:“路上小心。”
姜木笑着点头,随即微微俯身朝他行了一礼。
周景棠朝她摆摆手,随即提着食盒,回到殿内。
姜木望着周景棠离去的背影,心道,我来,我走,我都是想清了的,只是欠你的这份情谊,只能下辈子还了。
随即,姜木转身跟着那小太监往宫门走去,途中,突然前面一批铁骑蒙面部队迎面而来,后面还拉着一架囚车,车里的囚犯脑袋被一块黑布遮着,四肢被铁链锁住,脚踝上被勒出一条又一条的红痕,双手剧烈颤抖着,指尖血流不止,一滴一滴地落在铁板上。
姜木心脏“砰砰砰”地开始剧烈跳动起来,她低着头,特意放缓了脚步,随即抬头瞥了那囚车一眼,正好一阵风吹过,黑布的一角扬起,姜木一眼便看到了那张血肉模糊的脸。
是苏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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