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阶段的文笔提升训练结束后，第二阶段的人物刻画任务就这样开始了。
第二天早上，林羡鱼送走了余溯，便对着余溯发给自己的那张长长长长的单子，雄心勃勃地打开电脑。
每部影视作品都有简介，林羡鱼的目光迅速被一部叫《天才捕手》的电影所吸引——不仅是她的童年男神科林·费尔斯主演，而且讲的是一位天才编辑的故事？
就是它了。
林羡鱼怒搜了一波，拿着小本本和笔，在电脑前正襟危坐，专心致志地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林羡鱼就为那位严谨、尽责、一丝不苟，外表内敛却无比深沉地热爱着编辑事业的麦克斯·铂金斯，所深深吸引住了。
当看到不修边幅的沃尔夫走在昏暗脏污的火车站台，拿着那一大叠被改了又改的破烂手稿，向着缓慢开动的火车，大声念着那段灵光一现的文字，而铂金斯从车窗里对他欣慰一笑时，林羡鱼感受到了一股久违的战栗。
当成名后的沃尔夫指责铂金斯干涉他太多、让世人看不到他真正的实力，并大肆嘲笑着灵感不再的菲茨杰拉德时，林羡鱼气得拿着笔的手都握成了拳头。
当一贯绅士温和的铂金斯第一次对沃尔夫爆发出怒火，林羡鱼却对声音颤抖的铂金斯心疼得要死。
明明为在乎的人付出那么多，到头来得到的却是“你妨碍了我的发展”的指责。
头脑一热，林羡鱼就掏出了手机，劈头盖脸地给余溯发了条消息：
【余溯，我永远不会背叛你的！】
也不管余溯会是什么反应，就继续眼泪汪汪看电影了。
影片结尾，铂金斯拿着沃尔夫临终前用颤抖的笔迹写出的书信，在办公室里泪流满面。
林羡鱼也哭得稀里哗啦，不住地用纸巾擤着鼻涕。
旁边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是余溯回复了。
【？】
林羡鱼被这个问号弄得有点想笑，拿起手机，“嗒嗒嗒”回了句【没什么】。
心里默默补上一句——就是突然觉得，能遇到你，真是太好了。
抿着嘴放下手机，开始在笔记本上记下这几个让她深深震撼、为之百感交集的人物。
刚把最后一个人物艾琳的笔记记完，发现手机屏幕又亮了。
林羡鱼还以为是余溯又跟她发了什么，拿起手机，却发现是新的好友申请。
【我是江影。】
备注里如是说。
/
还是那家宿命的咖啡店。
店员小姐一边调着咖啡，一边看着角落里正相对而坐的一对男女。
男的那个穿着白衬衣，气质温和，唇角始终带着温润的笑意。女的那个一头短发，神色局促，自始至终盯着桌上那杯卡布奇诺，没敢看对面的人。
“抱歉，我跟余溯要了你的联系方式，主要是有些话想当面对你说。”
江影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柔和到最大限度，因为对面那个人看起来好像快窒息了。
“对不起。”
他斟酌了一下，还是决定单刀直入。
“我想为我当年对你说的那些话道歉。”
林羡鱼愣了下，终于把目光从那杯卡布奇诺的泡沫里抬了起来。
上午收到江影的好友申请，她正忐忑着不知道对方要干嘛呢，对方就直接开口约她见面。
她提心吊胆了一个上午，结果江影居然是来……道歉的？
“昨天场合不太合适，没跟你说上话。毕业后你不在班群里，我也没有你的联系方式，就一直没能跟你好好说句对不起……之前的那些事，并不是你的错，我不应该迁怒到你身上。希望你能原谅我。”
江影看起来是诚心诚意跟她道歉的，声音温和，话语也挺诚恳。
只是那看着林羡鱼的目光，多少带了点……期待？
期待什么？
林羡鱼没捉摸明白，但经过昨天余溯的暴力开导，她对当初的事情，好像真的不是很介怀了。
虽然过于深刻的肌肉记忆还是让她在江影面前有些无所适从，但既然对方来者挺善，那就恢复外交好了。
于是林羡鱼摇摇头：
“没什么的，我已经不在意了。”
江影沉默了一秒，又开口了。
“林羡鱼。”
他看着对面时隔多年却目光依旧的女孩。
“——你可不可以，做我女朋友？”
咖啡厅里阳光流转，仿佛转过了数年的时光。
林羡鱼以为自己听错了，差点没掏掏耳朵：
“那个，你刚才说了什么吗……？”
“可不可以，做我女朋友。”
江影又重复了一遍，又解释道：“我昨天问过余溯了。他说你们只是住在一起，并不是男女朋友。”
林羡鱼张口结舌：“可是……这也太……”
“或者，不是真的男女朋友，只是假扮我的女朋友，可以吗？”
江影垂下眼睛：“我的父母催得很急，但是我又不想随便找什么人。你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试试吗？”
“我……这个……那个……”林羡鱼语无伦次，结巴了半天，才努力平息下来，道，“我……不太行。”
江影看着她：“我可以知道为什么吗？”
“我……我现在在特训……就是余溯给我弄的一些写作特训……平时没有什么时间，所以可能没法……”
“不需要你特地做什么的。”江影温声道，“只要你能接受我在父母面前告知他们，你是我的女朋友就可以了。可能偶尔需要你陪我出席一些活动，仅此而已。不会占用你很多时间的。”
“我……”
“还是说，”江影眼眸深深地看着她，“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是余溯吗？”
“没有没有。”这个倒是很好否认，“我跟余溯哪有什么呀，就是刚好我之前的责编辞职了，他接手了我，又看我会做饭，就让我帮他弄一日三餐，顺便教我写文的事情罢了。”
江影笑了笑：“余溯平常可不是那么热心的人。”
说起余溯，林羡鱼顿时就不拘谨了：“他是挺龟毛的。不过，虽然他提出的任务都很魔鬼，但我觉得真的很有用……”
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后，林羡鱼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说太多了，赶紧闭上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嗯。”江影却是宽容地笑，“他一直很会带作者。大学时合作过的作者，现在已经是业界有名的编剧了。”
“诶？是这样吗？”林羡鱼的注意力被瞬间转移。
大学时候的事情，余溯完全没跟她说过。
见她有兴趣，江影便也继续说了下去：“嗯。你可能也听说过，前两年去好莱坞发展的wenche·mok，中文名是莫惟楚，去年上映的《复活寨》就是她写的。”
“这个电影我看过诶！真的很好看！”林羡鱼之前还是跟亭亭一起去看的，没想到那么精彩的剧情，居然是余溯经手的作者写出来的？
那个在家里懒得像一坨史莱姆的人，不只是网文界的王牌编辑，而且带出过那么厉害的编剧？
林羡鱼再次感叹于余溯的深藏不露，却突然觉得，莫惟楚这个名字，好像有点熟悉。
莫惟楚，莫惟楚……惟楚……
啊，她想起来了。
是余溯的房间里放着的那个相框。
她第一次打扫余溯的房子的时候，在相框里看见的那个漂亮得像带露玫瑰的女孩，上面银色的笔迹写着的名字，好像就是“惟楚”。
不知为何，最初见到那个相框时只觉好奇的林羡鱼，此时内心，却开始沉沉地坠了下去。
犹豫着问出了：“莫惟楚，她跟余溯……之前是……？”
“嗯，他们大学的时候是男女朋友。”江影笑一笑，“惟楚去美国发展后，余溯消沉了差不多一年时间吧，抽烟喝酒都是那段时间学会的，把身体都给搞坏了。”
午后的阳光里，江影的声音听来居然有种失真的感觉。
“可能也是被惟楚伤到了心吧，他很久都没有再从事编剧相关的事情……刚好我这边需要人手，就试着请他过来了。没想到从来没有接触过的网络文学，他也能做得这么好，真的很了不起。”
林羡鱼怔怔地听着。
昨天还搞不明白的问题，突然就能想通了。
为什么连三途川那么漂亮又厉害的才女，余溯都毫不心动。
原来，是有更好的珠玉在前。
甚至为了她的离开，痛苦到搞坏了自己的身体。
过去一个月的画面历历在目，毒舌的余溯，杵在洗漱台就等着她给挤牙膏的余溯，心情很好地吃着河粉的余溯，昏昏欲睡地等她吹头发的余溯……
江影口中的那个为了前女友，而学会抽烟、喝酒、消沉了足足一年的余溯，虚幻得好像是假的。
可是又有迹可循。
初到余溯家中时只有啤酒和微波食品的冰箱，餐桌上满满当当的烟灰缸……原来，都是因为这个。
突然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林羡鱼突然意识到，自己对余溯的了解，原来只有可怜的那么一点点。
“……羡鱼？你在听吗？”
江影的声音唤醒了走神的林羡鱼。
林羡鱼勉强微笑道：“抱歉，你刚才说什么？”
“没关系。”
江影温和地笑。
“我的事，你可以再考虑一下吗？不用急着答复，你回去再考虑看看，明天告诉我，好吗？”
午后的阳光里，林羡鱼的脸被映得有些透明，怔怔地回答道：
“……好。”
／
林羡鱼婉拒了江影送她回去的提议，自己打了一辆出租车，回到了家。
她在客厅里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又进到了余溯房间，拿起那个仍然被余溯放在桌上的相框。
“惟楚2019年摄于n大恩玲剧场”。
照片里，女孩娇美如玫瑰，笑容如清露。
那银色的字迹也娟秀好看，可以想象是一个多么兰心蕙质的女孩子。
林羡鱼发了会呆，又拿起手机，查了“wenche·mok”这个名字。
新闻里，莫惟楚一袭银色旗袍，挽着好莱坞的著名导演克里斯·伯格的手臂，笑靥如花，明艳动人。
比起那张相框里的学生时期，莫惟楚更明艳大方了，也更有魅力了。
林羡鱼放下了相框，也放下了手机。坐到地上，怔怔地抱住自己的膝盖。
为什么到这一刻，才察觉了自己的心情。
——她喜欢余溯。
不知何时，喜欢上了那个，明明日常生活中懒得像坨史莱姆，却认真地为她准备所有的训练计划，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把她搂进怀里，为她挡住一切目光的余溯。
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林羡鱼把脸埋进膝盖里，失声痛哭。
如果她更漂亮一些就好了。
如果她更厉害一点就好了。
如果她能像莫惟楚，或者三途川一样，写出那些荡气回肠的动人故事就好了。
那样的话，她就不会在察觉自己心情的那瞬间，就立刻意识到新的事实——
余溯，不可能会喜欢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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