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面残阳温柔地铺在浩渺云水间。海面波光粼粼,倒映霞光万顷。水波漾起满船金光,宛若盛载着璀璨星芒。
离开墓园后,观月初却并没有急着回去。独自漫步在神奈川的海边,她静静感受着夕阳下,海风吹拂而来的味道。
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在恍然回首间,她已经以观月初的身份生活了十年。
十年生死两茫茫。早在她当年只身入敌营的那刻起,便已做好了一去不复返的准备。原以为自己的生命就此终结于那场战乱,不想待她再次睁眼时,竟重活在了这个陌生的世界。
最初她并不愿接受这件事。若是曾经与她月下泛扁舟,提枪斩贼寇的至亲好友都化作了史书页上的寥寥几笔,那么只留她孑然一身的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亦是不能再做当年那个一舞动四方,于明月楼上的漫天飞花中,为大唐舞一曲盛世惊鸿的萧婉。
每每到夜深人静,她从旧梦中醒来的时候,都只能独自在那片孤寂的寒夜里,卷帷望月空长叹。
长相思,在长安。
归不去的故国,回不去的长安。
这份对故国遗留的眷恋之情让她时常会想,如果她没有得老天垂怜有幸遇到这一世的亲人,没有受他们无微不至的长久照拂,是不是她就永远无法忘掉前世的回忆?也永远无法真正接受这世的自己?
小时候的她在外人看来,总是显得既安静又沉默。明明正处于对周遭环境敏感的一两岁年纪,却不哭不闹,总是一个人静静地呆在院子里,什么话也不说,什么事也不做。
仿若幽谷的双眸映照着她眉间那点散不去的忧愁,直教见者心生苦楚。
是个沉静到根本不像正常孩子的孩子。
这是她曾听人说过的话。
每逢有人在不经意间谈论到她时,都会遗憾的摇摇头,惋惜这家夫妻生了个患有自闭症的女儿。
却无人知晓,她是历经了怎样一番死劫,才会从当年那个风华绝代的萧二娘,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更没有人知道,当她在面对这个完全一无所知的世界时,内心充满的无助和不安。
本以为,她这世的父母听到外头这些不乏恶意的闲言碎语后定会将她厌弃。却不曾想到,不论外头流言如何说,他们都从未用任何异样的眼光看待过她。
有时候趁着月色正浓,她倚在床头边看窗外漫天繁星时,总会不自觉的想起当年,母亲满脸慈爱的将她拥入怀抱,用好似能融化寒冬的声音温暖她内心的场景。
还有……那个总喜欢伸出肉乎乎的小手,一边摸着她脑袋一边喊她妹妹的傻孩子。
或许连她也没想到,她那颗如游子般无处可归的心,会被这份来自于血脉至亲的长年陪伴,他们岁岁年年的体贴关怀逐渐填满。让前世作为萧婉存在的记忆,慢慢在她心中淡化。
她想,既然这是上苍的眷顾,那么她便将这个当作她生命中最珍贵的礼物。
她决定收下了。
以这一世的新身份。
可叹命运弄人。就在她打算放下前世心结,准备彻底接纳自己的那天,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就像一个血淋淋的刽子手,残忍又无情的带走了她两个至亲。
冲天的火光宛如死神的巨大镰刀,将一切幸福瞬间化为焦土。所有属于她的美好温存,最后都同那夜升腾的青烟,泯然人世间。
自此,半生浮沉若飘萍,不知何处才是归家路。
她曾也怨过,为何命运如此戏弄她。既然要将这份温暖从她生命中夺走,不若从开始就不要让她拥有。而非像这样,在她有了留恋后,再硬生生的从她心口割下。
然命途虽多有坎坷,她却依然感谢上天,能让自己在当年颠沛流离的岁月里,得到那孩子不离不弃的一路相伴。
那个永远把她放在第一位,永远不顾一切挡在她面前的孩子。
那时候,她觉得自己仍是幸运的。至少,她在这个世界还有唯一一个血亲。原想,若是这辈子能和那孩子相互扶持,相互依靠,倒也算老天待她不薄。
可惜,叹只叹万事不由人做主。她于此世此间的所有念想,都在那年冬夜,变作了雪地里的一抹凄凉。
海风微涩,吹起她额前碎发,露出了她发下一双秀雅的远山眉。
远方晚霞鲜红,粼粼海面却晃得她双眼有些刺痛。
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
终不过是……大梦一场罢。
……
临近放学时间,不少学生都相邀着一起归家,抬眸看去还能见着人家窗户里隐约飘出的炊烟。
夕阳下,几个少年拿着扫帚撮箕,一面走一面弯腰扫起被浪花冲上海岸的垃圾。
其中一个海带头少年没精打采的耷拉着眼,一把抡起扫帚横在肩膀上,边走边念叨:“啊!真是的!最讨厌做值日了!”
“噗哩,赤也又在偷懒了。”旁边看起来有些驼背的银发少年提着垃圾桶,睨着他笑道。
“你们两个还不快点!”走在最前面的红发少年无奈道:“再拖下去太阳都落山了,今天还训不训练了!完不成任务,当心真田的铁拳制裁!”
一想起真田弦一郎的黑脸模样,切原赤也就忍不住抖了一下,抱怨道:“知道啦知道啦,这不来了嘛!”
他丧着脸,放下扫把不情不愿的扫起脚下散落的垃圾来。
“你给我认真一点好吧!”看着他犹如摆钟一样机械的动作,丸井文太又好气又好笑,“上学迟到,上课睡觉,现在连值日都这么玩闹,你这家伙还能干点什么!”
“噗哩,赤也可是我们立海大的王牌哟。”仁王雅治看热闹不嫌事大,调笑道:“王牌总是有点任性的。”
“……”
丸井文太额头青筋开始隐隐跳动。
苍天不长眼呐!
他是造了什么孽!竟然遇上这两个奇葩!
谁料切原赤也好像是被这句话点燃了,亢奋道:“没错!我要打败所有人!成为立海大的王牌!”
说罢,他将扫把当球拍一样高举在头顶,然后像打了鸡血般,以逆时针方向横扫了出去!
见着他“狂野”的动作,丸井文太一脸黑线。本想出声唤他停下,却在抬眼时蓦然瞥见他身后缓缓走来的身影,惊慌大喊道:“小心后面有人!!!”
然而收势已来不及。
“啪——”
顾不得手里拎着的物什,丸井二人当即紧张地跑上前去。本料想那人会受伤,不想走近一看,却见那人正脸色平静的站在原处,手中还抓着切原赤也刚才横扫过来的扫把杆。
再看这个海带头少年——
弯着腰惊魂未定。
“对不起!”丸井文太立刻拉回了他,然后死死按着他的头,看着眼前的清雅少年,询问道:“你没事吧?”
不管怎么说,先道歉总是没错的!
他心思快速转动。
如果这人非要不依不饶的话,那就只能再另想办法了!
毕竟同为队友,就算他平常再怎么吐槽切原这个不靠谱的小子,也到底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为难他。
“没事。”
出乎意料的,他听见了这人温柔又恬淡的嗓音。
观月初松开了扫把,微笑道:“不必紧张。”
虽然她刚才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没有注意到这几个面朝她走来的少年。但多年的危机感让她身体早已作出反应,下意识挡下了这个迎面而来的“袭击”。
见他没有打算追究,丸井文太这才算是松了口气。恨铁不成钢的拍了一把少年的脑袋,他气道:“你莽莽撞撞的干什么啊!还不给人道歉!”
听着他的责难,切原赤也神色恹恹的道:“……对不起。”
“我没什么。”观月初轻声安抚道:“不过以后莫要如此了,现下正是放学时间,万一伤着人就不好了。”
切原赤也心里陡然颤了一下。
这个声音是……
他猛地抬起头,速度快到差点磕到观月初的下巴!
待看清面前之人的模样后,他顿时一蹦三尺高,语气里毫不掩饰他此时此刻的惊喜雀跃。
“真的是你!一年了!我终于再见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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