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田弦一郎捏着手中的黄绿色网球,不着痕迹的扫了眼场外那个风姿秀朗的清俊少年,又将视线落回到球网对面的切原赤也身上,眼神锐利。
只管放马过来吧,我倒想看看,你们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这份自周身散发出的不怒自威,舍我其谁的气势,看得球场内外众人心神无不为之一凛。
从不畏任何对手,也从不惧任何手段,这便是他——立海大副部长真田弦一郎。
第五局开始,他将手里的网球向上高高一抛,然后以一个斜线角度重重打向了对面。
而这边的切原赤也依然贯彻了自己先前的行动,没有技巧,没有规律,只是重复的将真田弦一郎打来的球再机械般的打回去。
球场内外其他部员看他与真田如此反复循环十来个回合,都禁不住的窃窃私语起来。
“切原前辈在做什么啊……”
“这不像他平常的打法啊……”
“要换做以前他不早该用各种招式来突破副部长的攻击和防守了吗……”
“是啊……今天怎么这么奇怪……”
“他这打法……突然就给我一种‘我上我也行’的错觉……”
其余站在场边的立海大正选这会都神情专注的看着场内,柳莲二更是睁开了一双秀雅狭长的凤眼,不动声色的望向了球场对面神态娴静的黑发少年。
然而此刻的球场上,面对切原赤也的怪异行为,真田弦一郎却并没有产生什么多余的心绪波动。
虽然这个海带头少年现在的不规则回球路线让他有些摸不准,但他到底是王者立海大的副部长,实力能给予他在球场上的绝对自信,因此他根本不会在乎对方耍的这点小心思。
琥珀色双眸中倒映着那颗正朝自己飞过来的网球,真田弦一郎眉眼一凝,随即三两步上网,双膝起跳,高举球拍做出一个扣杀式预备动作!
场内外其他非正选见状,一个个都不免兴奋的喊出了声。
“那个是……”
“是副部长的侵掠如火!”
“切原前辈小心啊!”
可谁也没料到的是,如今正处于球场中央的切原赤也,在面对真田弦一郎即将回击的侵略如火时,却慢慢地闭上了眼,同时放下双手垂在身体两侧,像棵扎根在原地的松树般,不再有任何动作。
真田弦一郎心神一颤!
而就是这一颤,让他强力扣杀的挥拍动作在这瞬间微不可见的滞了半秒。
观月初眼眸半沉,轻扶眼镜的指尖遮去了她唇边忽然勾起的一抹笑意。
到你了。
切原君。
就在众人惊呼比赛将以0-5结束时,就见原本站在原地的切原赤也霎时张开眼,嘴角微微一挑,瞄准底线的位置反手打回一个抽球!
“凌空抽射!”
“切原前辈终于反击了吗!”
“他居然打回了副部长的侵掠如火!”
“副部长危险了!”
眼见那颗网球已然在自己底线落地,刚在地面上落脚的真田弦一郎瞳孔蓦然一缩!
然后众人只听他大喝一声,顿时四周雷网密布,无数雷电环绕在球场上空,再一眨眼时,便看到他已出现在了底线处。
没有他打不回去的球!
“动如雷霆!!!”
竖起球拍,真田弦一郎双手握拍作剑道状,以下劈式将这球用雷霆万钧之势打回!
千万雷电带着横扫千军的气势划过地面,竟在地上留下了一道道骇人眼球的黑色灼痕!
“嘭——!!!”
切原赤也瞬间跌坐在地喘着气,满脸震惊的同众人一起回头看向自己那个被打飞好几米远,如今已然断裂成两半的球拍。
立海大网球部全体部员都在这一刻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只见众人呆滞的望着场内那颗烧焦的网球,似乎还没从刚才发生的事情中反应过来。
也不知过了有多久,才终于听到有人呆呆的问了句。
“刚刚那是……什么……?”
听见有人出声,众人这才像是回过了神。
“是……雷……?”
“那是……副部长的新绝招吗?”
“不,不是。这是风林火阴山雷中‘雷’!”
“那又是什么?副部长的绝招不是‘风林火山’吗?”
“‘阴’和‘雷’,这是副部长被封印的两大绝招之一,我曾在去年的全国大赛上见过一次!”
“这么说……切原前辈让副部长使出了他在全国大赛上才会用到的封印绝技?”
“真的诶!切原前辈也太厉害了吧!”
“切原前辈好样的!”
“切原君加油!我们支持你!”
……
柳生比吕士推了推眼镜,低声道:“真田君一直被封印的“雷”,没想到竟然用在了这里。”
此言一出,场内其余正选都不约而同地向球场对面的修长身影看去。
显而易见,这种能逼得真田使用出雷的手段,绝不是那只单细胞海带能想得出来的。
观月君,你果然……不简单哪。
真田弦一郎沉脸看着对面那个被欢呼声吹得有些飘飘然的少年,许久,还是迈步走了过去。
本来还在和众人热切打着招呼的切原赤也不经意见此,立马跟乖小孩一样立正站好。见真田弦一郎黑着脸走到自己面前,他心里不住地哀嚎。
完蛋了!!!
副部长不会现在要铁拳制裁吧!观月学长还在外面诶!!我不想被他看到啊啊啊!!!
谁想真田弦一郎只是冷淡地瞟了他一眼,便径直从他身旁走过。
这举动倒是令他稍微有些怔愣,回过头,就看到真田弦一郎慢步来到门前,与球场外那个少年隔网相视。
观月初凝望着面前人琥珀色的双眸,微笑道:“真田君,安好。”
柳莲二这时也带着包括切原赤也在内的其他正选来到门口处,打开门,礼貌道:“观月君,请进。”
胡狼桑原见部里忽然来了个陌生人,问道:“这位是……”
切原赤也连忙站出来,骄傲一笑,道:“他是观月学长,怎么样?很厉害吧!”
观月初向众人微微行礼,道:“观月初,见过诸位。”
丸井文太搭着胡狼桑原的肩膀,笑道:“我现在十分感兴趣,观月君在赤也临上场前,到底和他说了什么。”
“不过两字。”观月初淡笑道:“乱打。”
柳生比吕士扶着眼镜,道:“乱打倒是看出来了。可要说乱打能让真田君使出雷,怕是无法让人信服吧。”
观月初笑了笑,并不答话,转头看向了身旁的真田弦一郎,“真田君的风林火阴山雷,可是从孙子兵法中演变过来的?”
“是。”
少年回答的很干脆,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观月初接着说:“我听闻这六个字在日本武士心中的地位极高,但真田君可知,这六个字后面,还有两句话。”
真田弦一郎皱眉。
观月初微微弯唇,道:“掠乡分众,廓地分利,悬权而动。先知迂直之计者胜,此军法之争也。”
切原赤也摸了摸脑袋,“什……什么意思啊?”
“切原君。”观月初问道:“若要你和真田君正面对抗,你可赢得了他?”
“当然不可能了!”他回得不假思索。
“那便是了。”观月初又说:“《孙子兵法》中曾言,兵者,诡道也。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为,兵家之胜也。”
“切原君。”她再次开口道:“不让你正面进攻,便是‘强而避之’,避其锋芒,伺机而动。而让你像初学者那般击球,便是让对手摸不准你的回球轨迹,然后趁乱进攻,意为‘乱而取之’。至于‘利而诱之’,便是以利引诱,伺机打击。正如……”
她侧身看向那个目不斜视紧盯着自己的严肃少年,微微一笑:“真田君看到切原君递给自己的陷阱球后,方才使出了侵掠如火。也正是如此,切原君才有机会用抽球,逼真田君打出‘雷’。”
众人听完这席话,直愣愣的看着这个被他们围在正中间的黑发少年。
这人什么来头?
这种不出常理的预算能力,不同于柳的数据网球,反而更像是……
剧本。
对!就是剧本!
球场上的所有动向,完完全全都在照着他的剧本方向走!
可为什么这样一号人物,他们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
他从哪冒出来的?!
赤也又是怎么认识他的?
丸井文太深呼口气,缓缓问道:“这么说……这场比赛在开始之前,你就已经预料到了所有结果?”
观月初笑了一下,道:“以真田君的性格,我能想到他会不顾一切的接下切原君的抽球,而能在眨眼之间回击那颗球的办法,便唯有真田君一直封印的……‘雷’了。”
“当然。”她继续说:“这只是个投机的小手段,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种手段根本没有任何用武之地。但是你们……”
她顿了一下,见众人都认真的望着自己,便又道:“你们决计不是第一次打对抗赛,切原君的球路应该早已被真田君铭记在心,而他方才的那通打法,便是打乱了你们一直熟悉的数据。”
说到这,她又看过身旁不苟言笑的真田弦一郎,“虽然以真田君的实力,让你有信心面对所有的未知球路,但当切原君放下双手站立不动的那刻时,还是令你有那么一瞬间的措手不及,因为你不知道切原君此举是不是在故布疑阵,而切原君等的,就是你这01秒的破绽。这便是‘攻其无备,出其不意’。”
“不过我也说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个方法没有任何用处。切原君今日能成功,只是利用了真田君对切原君招式的了如指掌,若换做一个陌生对手,这方法便不管用了。”
“再者说……”她轻笑道:“这种小手段也仅仅只能使用这一次而已,若再来一次,想必真田君是绝不会上当了。”
说罢,她移回眼眸重新看向面前这个愣神的海带头少年,笑道:“若双方实力差距过大,便要权衡利害关系,避免正面交锋,以侧面进攻取胜。如此,便为迂直之道。”
“那如果……”切原赤也呐呐道:“……如果副部长在使出侵掠如火的时候,没有受我的影响呢?”
“若是这样……”观月初说着,忽然盈盈浅笑道:“那便该你自认倒霉了。”
切原赤也:“……”
“不过切原君。”观月初收起了笑意,慢慢踱至他身前,“若非今日所为,我竟还不知你是个有着此等天赋的网球选手。”
“……啊?”
“敢问诸位。”她环顾众人一圈,道:“谁能做到像切原君一样,在方才那一刻,忘掉自己所有的网球技术,只将自己当作一个初识网球的新生?”
众人面面相觑。
柳莲二问:“观月君想说什么。”
观月初微微舒了口气,道:“我的意思是,当我们学会网球后,我们的打法或是步伐,都会带着独属于我们自身的特点和规律。而在这个时候,就算我们有心想要伪装成什么都不会的初学者,熟悉我们球路的人也依然可以从起势或者挥拍等小细节上,推断出我们的行球轨迹。”
“我且问诸位。”她看着众人沉思的脸,“有谁装作初学者的时候,能真真正正脱离自己最原本的特性?”
丸井文太思考半晌,首先道:“我不能。”
“我也不能。”柳生比吕士推着眼镜道。
胡狼桑原惊道:“这么说赤也这小子,装新手居然可以装到抹去自身的所有痕迹?”
观月初点了点头:“不错。切原君是我见过这么多网球选手以来,唯一一个能完全做到返璞归真的人。所以……”
她直视着面前的海带头少年,抬起手,拍了拍他单薄的肩膀,温声笑道:“我相信你,将来一定会成为立海大最强的王牌,甚至是世界网球舞台上,最顶尖的选手。”
切原赤也木愣的望着自己面前的少年,眼眶逐渐漫上一层水色,而后重重应道:“是!!!”
“观月君。”柳莲二张开眼,澄亮的双眸映出了身前这个黑发少年的纤瘦身影,“有件事情,不知观月君可否回答。”
“请问。”
柳莲二沉默半会,道:“前些日子,我们部里的预备队员前往东京拍摄青学在都大会的比赛时,最后一场和青学不二周助对战的……”
观月初淡淡一笑,大方承认:“是我。”
切原赤也不解道:“什么比赛?”
“那冒昧的问一句……”没有理会切原赤也的问题,柳莲二接着说:“观月君今天来神奈川,真的只是路过吗?”
“柳!”丸井文太眉头一皱,不由拉了拉他的衣服,轻声斥道。
这话问的,明明是他们主动邀请人家过来的,怎么现在反倒搞得人家像是什么意图不轨的间谍似的。
“我确实是路过,会遇上切原君,也实属偶然。”观月初依旧浅浅笑着,并不在意少年这番有些锋利的问话:“更何况,我自认没有那个本事,能得知立海校内的外勤值日名单。”
柳莲二:“……”
被看穿了。
他确实在怀疑,今天碰到赤也的事,是这人的有意为之,然……
……果然心思细腻。
见众人不再说话,观月初轻轻抬眸,远方晚霞已烧红了半边天。她看了眼腕上的时间后,便又向众人行了一礼:“天色已晚,我该告辞了。”
“诶?!”切原赤也听闻,慌忙抓住了少年的衣摆,“观月学长你要走了?”
观月初莞尔道:“是啊,再不走便赶不上电车了。”
“那……”切原赤也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中的衣摆一角,小声道:“……那观月学长,什么时候再来神奈川啊?”
“这……我也不知。”观月初思索道:“我不是经常来这边的。”
切原赤也闻言有些失落的放下手,抿了抿唇道:“那……观月学长有时间了,一定要再来立海大找我啊。”
观月初慢慢伸手,替这只小海带轻柔地顺了顺毛,安慰道:“我会的。”
临走前,她最后一次看向了站在人群外那个面容深沉,一直没有说话的少年,温然道:“随时变通,不可执一矣。”
真田弦一郎一怔。
目送着少年缓缓离去,众人这才渐渐聚拢过来。胡狼桑原问道:“他刚刚跟真田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柳生比吕士回道:“告诉真田君,做事不可墨守成规,需随实际情况的变化而变通。”
切原赤也摸着脑袋,疑惑道:“为什么观月学长要说这句话啊?”
柳莲二走到真田弦一郎身边,叹了口气道:“遵循武士道的你,一直认为男人就该真刀真枪的决胜负,对观月君那种迂直之法,你其实是看不上的,对吧。”
丸井文太讶道:“也就是说,观月君从刚才那场比赛中,就已经看出了真田的性格?”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人的确……
是个恐怖角色。
真田弦一郎扫视着几人,淡淡道:“我没有那么想。”
一时间,众人默契的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丸井文太才开口问道:“柳,你是不是知道观月君是谁?”
柳莲二眼眸一敛,转身走到门前,沉声道:“东西收拾好,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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