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下一些道心不稳的道学、佛学之人很容易被三千红尘迷惑,都在为得到皇族御赐的金册而争破头,因为有了这金册,日后不管去哪一所观寺,那里必定香火鼎盛。
罗饴糖手里那半桶水被轻易夺掉,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空了的手,又看看眼前这个腮边还有软肉的小道姑,她故意装凶狠,手里提着水桶正欲往她身上泼,却迟迟未泼。
“你!我师父说了,像你这种水性杨花的狐媚子,一旦被赐下金册,反而还痛不欲生,因为这样你就不能勾`搭男人!你肯定耐不住寂寞的”
罗饴糖拧眉苦思:是啊是有些耐不住寂寞了呢
“可我就是觉得很不公平!替我师父抱屈!”小道姑哭了,哭得眼眶红红的,“你可知道,我师父当年不过是咸云冠一名身份低下的弟子,终日被同门师姐妹打骂,她这一路走来,好不容易得了太后信任,当上正仪观正持,她一天都没敢松懈过,她战战兢兢的,哪一刻不是为了皇族修课的?”
“可是呢?凭什么那么长时间也没能得到金册,反而是你!”
小道姑哭得真情实意,罗饴糖都要为她伤心了。
“那个你说对了,金册于我确实没有什么意义。”罗饴糖用饱含歉意的眼神看着,往前走了一步,小道姑见她往前,手里的水没敢往外泼,反倒后退了一步。
“那要不,我把金册送你师父?”她目光里满含同情。
元阳子却恼羞了起来。这算什么?她不要的东西,她们却求而不得?
“你!你不要太得意!你少在那里嘚瑟,看我们笑话了!”
“我没有。”罗饴糖无辜道,又往前走了一步。
小道姑“啪”一声摔了手里的桶,水溅了自己一身,眼睛都被糊的睁不开。
“小丫头,你没事吧?”罗饴糖又关怀地往前一步。
不料那小道姑见她又靠近,吓得猛地往外一推!
罗饴糖没吃早饭和午饭,哪里经得这一推,一下就摔进熙水中。
小道姑眼见自己闯了祸,吓得赶紧过去想救她,只她自己也是不谙水性。
罗饴糖看着这小道姑可爱,本意想逗一逗,却怎么也没料到这小妮子平日在她师父面前是扛泥塑活的。
就在正紧急的关头,那小道姑突然被人一把往旁推倒,就见一个紫色倩影噗通一声跳下河,把罗饴糖救了上来。
“谢谢谢你”罗饴糖浑身水湿地坐在岸边,一边抹着脸上的水,一边给旁边人道谢。
如兰刚才在两人争吵的时候,就已经看见此女生得极美了,这回从水里把她捞出来,见她双颊绯红,杏眸迷离,娇`喘连连的样子,一时间也看得失了神,再加上水湿,身上莲花布袍完美贴拢着身子,那些玲珑凹`凸的地方就更是看得人心惊胆战。
“你没事就行。”如兰淡定地解下自己的紫衣,将其裹起罗饴糖的身子。
罗饴糖朝她一笑。
元阳子想过来看看罗饴糖,如兰突然肃起脸朝她一喝。
“你别靠近!”
元阳子一懵。
如兰继续颇有气势道:“我是清云院的姑姑,刚才你把青莲居士推下水的事,我已经全部看见,我会先禀报你师父,再上报给府里的管事。你会被严惩是无可厚非的,而你师父也会因管教不善,直接上报交由太后处理,毕竟当年正仪观就是太后名义起建,如今你们是在摄政王府起的事,你以为是简单的恶作剧一场?”
元阳子一听,脚都软了。
刚她把人推下去的时候,心里有一万个念头,想到最差的就是她被打一顿驱逐出府,不连累师父,万万想不到这事还能牵扯到太后和摄政王。
“我我不是”她吓得跪倒在地,哭了。
罗饴糖见一个和当年出逃被徐妈妈救下的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姑娘,彷徨不安的样子,心软了。
“咳咳,我早上和中午都没吃饭,提不动水了。”
“小丫头,你去帮我提几桶水进庵吧。”罗饴糖朝元阳子挑挑眉。
元阳子猛地抬起泪眼。
“你斋菜做得如何?我庵里两个小丫头做得斋菜味道太淡了,你帮我准备些吧,这样我吃饱了力气,下回提水的时候就不会饿得脚颤摔下河了。”
元阳子感激的眼神看向她,一抹泪瓮声道:“贫道这就去为居士打水烧菜!”
说着她踉跄着就去挑水往庵庙去了。
如兰看着她,“姑娘太心善了,这样不行。”
罗饴糖笑:“原来姐姐是清云院的人?”
“是。”如兰微微一笑,“知道你对清云院印象不好,之前是我的错,没管好底下的人,给你造成困扰了,这次特地来是想找你致歉的。”
说着,如兰从怀里掏出一个已湿透的锦布包,从里头拿出一个玉质清透的白玉手镯。
罗饴糖连忙推拒:“姐姐,不可,我如今已经是佛门中人,戴不得这些,更何况,先前那事也不是姐姐的错,怎能要姐姐的物?”
如兰笑着塞进她手:“虽说如今在王府吃喝不愁,但人总得替自己打算,你一个生得如此玲珑让人生怜的女子,怎可一辈子在青灯古佛下折耗掉?”
罗饴糖经历过一些事,对人终究保留一定的戒备,她笑道:“姐姐说笑了,圣上都赐下金册了,金口玉言,我哪能做那砍头的事。”
如兰就笑着不说了,只嘱她好生收好玉镯,当是让她心里好受。
只她如此同如兰说,其实内心是真的有想过的。
她花了六年的时间,从潞城一路南下往冀州,结果中途被拐子骗了,一路往北发卖,最后阴差阳错来到京城,她被徐妈妈带进云烟楼终日做粗活的时候都不曾放弃过,一直想着等有朝一日存够赎身钱和盘川,就要到冀州找人。
现在,只是多了一道圣旨,比在销金窝里的时候难上一点而已,她不想放弃。
师父不是总说,人定胜天吗?船到桥头自然直,她执拗了那么多年的心愿,无论如何都要到冀州去见小凤哥一面,哪怕他已经娶妻生子,哪怕他早已不记得她,就算圆了这些年的一个念想吧。
罗饴糖从十七那里听说,自己抄写的静心咒和楞严经真的能帮主子入眠,于是在早晚做课之余,还不忘给恩人抄写经书托十七送去。
如兰也经常来翠月庵找罗饴糖说话。
“糖儿难道就真的没想过留在王爷身边要个名分?据我所知,我们的王爷既是皇上叔父,也是恩师,要是王爷喜欢你,完全可以去找陛下收回成命,那样你就不用奉旨出家了。”
如兰同她闲谈时说道。
罗饴糖有一瞬间动了心,但很快恢复理智。
王爷把她救下,至今为止,她不愿,他也没有强要她身子,她又怎么可能再奢望他去圣上面前替她求收回恩赐呢?
大概是看出她的心思,如兰很快又笑道:“你不要太把这事情当回事,我以前在御前侍奉的时候,亲眼见过陛下对王爷有多敬重,不过是收回一个恩赐,于王爷而言压根就不是个事。”
是啊在她眼里是翻越不过去的鸿沟火海,于贵人而言可能只是稍动一根手指头的事,罗饴糖对此已经深有体会,可问题是她凭什么?
“王爷他甚少踏入内院的,那天他竟然来了,为你而来的,还替你处置那几个丫头。我就知道,于王爷而言,你是特别的。哪怕短暂的特别也行,女子能把握的时间就那么几年而已,世道已经如此了,难道你就不想拼一下吗?”
如兰的游说让她内心的想法更加坚定。
只是,如兰本意是想煽动她把握王爷,积极把王爷留在内院,而罗饴糖想的却是另外一桩。
接连好几日,罗饴糖都把自己关在庵堂,每日诵经祷告,咬破手指头为贵人起坛开光做好一堆的祈福锦囊,然后,日夜不眠不休地抄写经书。
两小尼姑每天半夜醒来看见她的禅房都亮着灯,姑娘原本顾盼生姿的明眸都明显熬得失去了光泽。小尼姑劝她去歇息的时候,却又被她笑着赶回去睡觉了。
终于,到了七月七乞巧节那天,如兰告诉她,这天王府内宅的人领了牌子,都有机会出二门到外边赏玩,府里没什么人,摄政王这天不用上朝、不用到府衙,会全天留在书房。
这些都是如兰这些年靠买通外院的人得到的信息,只这些年来她一直没机会用上,现在只想借罗饴糖的势头破釜沉舟一下,便把知道的都告诉她,企图能煽动她好好把握这机会留住摄政王。
不料的是,罗饴糖看到的却是另外的机遇。
“小静,这些锦囊和经文,是我给王爷祈过福的,明天你帮我送到立雪院去,请十七姐姐帮忙给王爷,一会我想领个牌子出府购置些涂抹佛身的香油,午膳和晚膳都不用准备我的了,我会在外头化缘吃了再回。”
罗饴糖交待完两个小尼姑才出府,出府前两小尼姑还很高兴地请她帮忙带一连串糖葫芦。
罗饴糖知道这么一走很不负责任,但师父临走前的心愿,并非是让她遁入空门。
那日火烧连天,整条村子从村头到村尾都火红一片,师父带着她逃到一片水源,这时师父病了好些年,身体终于撑不住了。
她握着她的手对她说:“糖儿,好好活下去,带上师父的愿望一起活下去,要是能找到小凤,他是个好孩子,师父不会看错人,他会护你周全的,可要是找不到,你就带上师父给你的东西,想办法带去南国的金銮寺——”
随后,她师父一把将她坐着的木箱推入水源,木箱很快乘风而下。
最后的画面则停留在师父被几名黑衣人抓住,长长的剑刃刺入她的胸膛。
师父到最后关头还是惦记着她和小凤哥那场婚约的,她又怎么能辜负她老人家呢?至于贵人救命的大恩大德,只能来生再报了。
罗饴糖一抹泪,义无反顾出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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