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解释反而越有欲盖弥彰的味道。
江稚柔还牵着苏林的手腕,在万籁寂静,唯能听见自己心跳的一瞬,江稚柔以一种强势的态度把苏林拉到床边,松开手。
“乖乖躺着,我去拿温度计。”
说这话的时候,江稚柔不敢与听话坐在床沿边的苏林对视。
她的确很有姐姐的风范,如果无视她一点一点从脸颊蔓延开的红晕,和那双略无措的双眼。
而抬头一言不发只是盯着她看的苏林,此刻才后知后觉地开始有了发烧时的头晕迹象。
苏林高度紧绷着的精神一松懈,就开始慢慢感知到生病时的难受。
江稚柔才准备迈开步子,短暂地逃离一下这个让她无地自容的卧室,站在房门口回头,瞧见苏林两腿岔开坐在床沿,双手垂在中间,一脸迟缓的茫然望着她。
“你家医药箱放在哪。”江稚柔险些忘了这是在苏林家。
苏林凝视着她,似乎是因为发烧导致思绪缓慢,顿了几秒才开口。
“在客厅电视机柜旁边的柜子里。”
江稚柔点点头,走了出去。
苏林听到外面传来开柜子找东西的声音,喉咙突然觉得有些渴,起身想去厨房倒杯水喝,正好撞上提着医药箱走进来的江稚柔。
在转角处差点撞上苏林的胸膛,她朝后退了一步,抬头压着眉头问:“你怎么不躺着,起来干嘛。”
苏林的喉结滚动,声音还是不正常的低沉,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
哪怕是在发烧,他的声音还是很好听,带着另一种暗哑的格调,像是经过黑胶唱片机放出来的音乐,性感又慵懒。
“我有点渴。”
“你去躺着,我去给你倒。”
江稚柔提着那个医药箱又快步朝厨房走去,苏林盯着她的背影,思绪有些不受控制地将她的动作放慢,然后和幼时的他牵连在一起。
苏林的父母是在国外意外相识,彼此一见钟情很快沉入爱河。
在相识不到三个月的时候,就在国外领证结婚。
但也许也归功于他们因为异国的距离聚少离多,这份关系才延续到了苏林六岁才结束。
光靠着热情与爱意的婚姻,在婚后慢慢消磨着对比彼此的新鲜感,爱意也消失殆尽。但两人都很洒脱,分开时也干脆利落,好聚好散。
而协商的结果,苏林交由母亲抚养,跟母亲苏渠回国。
苏渠的职业是一名律师,且还是一位知名度不低的律师,事业繁忙,苏林几乎很少有机会能够与她一起待上超过一小时。
苏渠很注重自己的个人隐私,不习惯家里有外人,故而只请了接送苏林上学的司机和定时来家里做午餐和晚餐的私厨。
至于早餐,她在金钱上从不吝啬给苏林,无论他是要出去吃,还是买面包回家吃,她都随他。
苏林六岁,在苏渠看来,已经是可以开始适应独立生活的年纪。
她是个自私的女人,不愿意为一个孩子放弃事业和自己的生活,于是她选择将他放养,只在学业上对他有所要求。
达不到要求,她会适度减少他的零花钱,但不会体罚。
又或是,她本身就不喜欢耗费情绪,她更习惯于冷静地解决任何问题,才选择了这种教育方式。
苏林也经历过一段叛逆期,这段叛逆期比同龄人来得更早,小学的时候,他故意不写作业,故意捣乱,企图引起苏渠的注意。
可是没有,全都成了落入深潭的石头,无声无息。
苏林也成熟得比同龄人更快,上中学之后,他已经完全可以一个人生活。
苏渠这位母亲的存在,也在他心中变得可有可无。
江稚柔要给苏林倒温水的时候发现,他家竟然连烧水壶都没有。
她在想,苏林的习惯是否还是偏向于外国人,因为外国人是不喝热水的。
出于苏林还在病中的考虑,江稚柔只能用锅烧了热水,和冷水掺在一起,一手握着马克杯,一手提着医药箱,往苏林房里走。
她一直专注着烧水,这会儿才发现苏林一直站在门口没有进去。
像极了小时候她还没有住进江家,一直担心妈妈会走的自己。
“苏林,你怎么还站在这里啊。”江稚柔柔声问他。
回忆如潮涌般袭来,巨浪将苏林的意识拉入回忆的海底,出神的他此刻才被人拉回海平面。
“嗯。”苏林摇摇头,脸上扯着一个不自然的笑,“姐姐,我帮你拿。”
“你一个病号拿什么啊。”江稚柔把医药箱往身后藏。
可苏林人高马大的,手臂也长,绕过她接过了那个对女孩来说有点沉的医药箱。
“我只是发烧,不是绝症。”苏林有些无奈地俯视江稚柔,被她推着手臂往房内走。
苏林将医药箱放在床头柜上,又被江稚柔要求着坐下,似乎真的把他看做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弱患者。
“来,这个是温水,你先喝点。”她把装着温水的马克杯递给他。
她蹲下半跪,准备在医药箱里翻找出温度计,被苏林拽着手臂一扯,和他一起坐在床沿边。
“啊。”
江稚柔惊呼了一声,愣愣地扭头看向一侧的苏林,“苏林你干嘛”才到嘴边,就被苏林先开口的话给堵上了。
“坐着找,跪着膝盖疼。”语气是难得的强势。
“哦。”江稚柔应了一声,继续转过身子在医药箱里翻找温度计。
医药箱里好像什么药都有,但是全都像是没有动过的样子,似乎这个医药箱从未用过,箱子本身也是放在柜子深处。
江稚柔应该为苏林向来都很健康的身体感到放心,可就是莫名其妙地觉得有些不对劲。
希望是她的错觉吧。
她终于在医药箱的二层找到了水银的温度计,举着那根温度计转身。
床垫因为她的动作弹动了两下,她才扭头就对上了苏林的注视着她一举一动的眼睛。
“只有这个了。”江稚柔有些无从下手。
苏林接过她手里的温度计,手指碰到她指尖的一瞬,灼人的热度似乎更烫了。
苏林扯开t恤的领子,露出精致锁骨的那一刹那,江稚柔火速地撇开了眼睛。
他将温度计放在腋下:“好了。”
他又恢复了那个柔顺的样子,江稚柔翻出手机,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十一点四十四。
“等五分钟再拿出来。”江稚柔用手机定时。
江稚柔几乎已经认定了他发烧的事实,又继续在医药箱里翻找退烧药。
刚刚她迫切地想要找到温度计时,一直都没能翻到。
可现在她寄希望于靠着找退烧药拖延些时间,偏偏一下子就找到了。
江稚柔握着那个和苏林掌心一样烫手的退烧药,慢慢吞吞地转过身子。
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直视苏林那双眼睛,可他又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了。
江稚柔纳闷,苏林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苏林,你是哪里不舒服吗。”江稚柔注意到他手上马克杯里的温水都喝完了。
苏林没有回答,江稚柔想要从他手里拿过马克杯,一会儿吃药还要配水,她再去帮他倒一杯。
苏林看似只是将马克杯的杯把勾在手指上,江稚柔握上杯身想要将杯子拿过,苏林突然就抓住了杯把,带着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
“姐姐。”浓厚的鼻音让江稚柔停止了下意识的挣扎。
“苏林?”
苏林把下巴搭在他的脖颈上,他身上滚烫的热度包裹着她的身体,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衫,热度不减。
人在生病的时候,情绪总是格外脆弱,江稚柔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却还是伸手在他的后背上拍了拍。
像哄小孩一样。
“苏林,你怎么啦。”江稚柔又问了一遍。
如果这次苏林还是不想说,江稚柔就不问了。
苏林在她的颈窝处摇头,与女孩细腻的下巴不同,他的下巴有些粗粝,虽然不是十分刮人,但有些痒。
江稚柔生理性地缩了缩肩膀,苏林的另一只手因为夹着温度计,没有动作。
“就抱一下,好吗。”
这样的恳求,是江稚柔今夜听到的第二次。
这个拥抱,是不带任何旖旎情绪的,只是单纯的,安慰的拥抱。
但是与其说是拥抱,不如说只是两个人相互依偎着。
“时间到了,苏林。”
江稚柔的五分钟计时器响起,她从苏林的怀里出来,他的手没有拦在她身后,所以她很容易地就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
苏林松开了握住杯把的手,哪怕江稚柔没有抓好杯子,杯子也只会掉落在床上。
江稚柔的左手握着马克杯,右手被他牵引着从t恤的下摆伸入,不容她反抗地禁锢着,直到碰到那根被他火热体温传递热量也变得温热的温度计。
江稚柔害怕强扯温度计会断掉,水银是有毒的,只得跟随他的动作慢慢把温度计拿出来。
江稚柔的耳朵红得快要滴水,拿到温度计的她赶紧站起身,离床离床上的人远一点。
她背着苏林深呼吸,才举起那根温度计看上面的数字。
三十八度八,都快到三十九了。
焦急的情绪代替了羞涩与扭捏,江稚柔把温度计递到他眼前,嘴里碎碎念地“教育”他。
“苏林,你都发烧到快三十九度了。你知不知道发烧是会死人的啊,那天淋雨让你早点回来洗热水澡,你不肯。发烧了,你都不难受的吗。”
苏林抬眼看她的眼神委屈得很,好似蒙着一层水雾,下一秒就要掉下眼泪。
看着这一幕的江稚柔满肚子的话都说不出口了,只是生气地要去厨房给他倒水吃药。
“姐姐。”苏林立刻从床上弹起来,拉住她。
“你要去哪。”
“我哪儿也不去,我去给你倒水。”
江稚柔忍着气,心里心疼他,这一刻她很确定。
苏林从前生病,都是自己扛过去的。
江稚柔拍了拍他的手背,让他松手。
苏林就着温水把退烧药给吃了,江稚柔让他乖乖躺下,又替他掖好被角。
她刚刚就看见医药箱里有退烧贴,撕开了一块准备贴在他的额头上。
她拂开被他被汗水沾湿的刘海,把冰凉的退烧贴贴在了他的脑门上。
“苏林,后天的游乐园,我们下次再去好不好。”
“不好。”
苏林的回答迅速,看她的眼神慌乱又着急。
“姐姐,我很快就好的。我明天乖乖在家休息,后天一定好了。”
下一次,往往悠悠无期。
他才不信有什么下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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