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怎么叫名字了?”
虽是这么说着,桑乐的一颗心又噗通噗通地胡乱跳起来。
宋子珩转过身,从黑暗里摸出来一盏油灯点亮,说:“我以为你会喜欢听我这样叫你。”
油灯被点亮,细簇火苗跃进桑乐一双鹿眼里,她盯着跳动火星,双手捂着脸,偷偷弯了下嘴角,又立即收敛道:“我可没这样说过。”
男人只抿了下嘴,垂眸盯着手中灯盏,明灭光芒映着他朦胧侧脸,竟似乎染着层淡淡的愁。
桑乐以为自己看错,正欲仔细分辨时,他却偏过头不知看着什么地方,薄唇似乎动了动,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啦?”桑乐问。
男人睫毛颤了颤,将烛光剪碎一地,似自言自语,又似问她,说:“若有一日,你发现我并不是我,而是”
他说到一半又止住,欲说出口的话通通堵在齿尖,沉默良久。
桑乐等了许久,见他仍如此犹豫,不由得追问:“是什么?”
宋子珩却摇头,将未尽的话都咽进喉咙里,轻声道:“没事。”
说罢拿起篙竿站起身撑船。
“到底怎么了?”桑乐被他这副样子勾得满心好奇,想撑着站起来,却被船晃得又坐回去。
“当心!”男人将篙竿抵在芦苇丛边勉强将船稳住,见她坐好后又牵强地安抚了两句,“不过是想到些琐事罢了。”
他半张脸都掩进夜色中,只余温柔目光还落在坐着的人脸上。
桑乐自然猜不到男人在想什么,也知强问也问不出来,却装出一副懂事模样,道:“好吧,你若不愿说,那我也不勉强你,等你哪日想通了再告诉我也不迟。”
男人微微颔首,转过脸专心划船。
他身形颀长,篙竿握在手中也显得不甚够用一般,好在手臂也长,动起来也还灵活,比起君梦闲笨拙的动作已算得上熟练。
先前还在想象这人撑船是什么样子,这么快就能亲眼目睹,一想到此处,桑乐又不自觉笑起来。不禁觉得自己果然是投了好胎,想什么都能实现。
宋子珩听到笑声,回眸看过来。那人半趴在船身,将手指伸进水中轻轻拨动,指尖浸着清流湖水,被月光照得透亮。月光照着她明净侧脸,比天边月亮还要皎洁几分。
他看了会儿,才说:“当心水凉。”
桑乐抬眸回望,笑了笑还是站起来,走到他身边,说:“我无聊,不如帮你撑船?”
男人没拒绝,将篙竿拿低了些。
桑乐刚接过,一双湿润的手就被他宽厚手掌握住。那温热手掌轻抚过指尖潮湿,随后稍微用力划进水底,再缓缓挪动。
小船立即往前行了一点距离。
重复几次后,桑乐得了趣:“原来也不难嘛。”
才刚说完,男人便松开了手。
她照着之前的动作,却有些吃力起来。
勉强做了几次后,手臂便有些发酸,额头也沁出薄汗。
正要泄气时,宋子珩似乎笑了下,再次伸出手,将她圈在身前。
是个极亲密的姿势,桑乐脸颊发烫,看着男人握在篙竿上的手,伸出手指就着竹竿上未干的水在他手背上画了下。
有温热的吐息吹在耳边,男人嗓音低沉,说:“这处有些远,若是累了,就歇一歇。”
桑乐耳朵被烫得通红,低头明知故问:“在哪里歇?”
宋子珩本来想说船上有毯子,若不介意可拿出来铺在船上靠一靠,胸膛却一阵暖,随即侧脸传来一阵柔软触感,呼吸一窒,想说的话当即吞回了肚子里。
偷吻成功的人满脸通红,抬头看见他难得慌乱神情,手忙脚乱地从他怀中脱出,踉踉跄跄地回到凳子上坐好,又想了想,索性将油灯也吹灭,将自己也隐进夜色中。
-
男人第二天一早便回了江安城,桑乐却说要跟着一起回。
宋子珩劝不动她,只好带着一起。
却没着急将人送到东宫,而是回的四门街。
桑乐还是头一回进丞相府,虽十分好奇,却不敢胡来。只端着郡主仪态,逢人便是是一副笑脸模样,看得宋子珩也忍不住失笑。
她心中自我劝导,还不是因为你,若是不留个好印象,到时候只怕有人会说宋夫人是个刻薄的主子。
“丞相不在家中?”走了大半个丞相府,男人却没带她去见一家之主,桑乐忍不住好奇。
男人淡淡解释:“哦,近日天热,父亲回乡下了。”
“也是。”桑乐了然点头,“丞相身体近来可安好?”
“还不错。”宋子珩兴致缺缺,随意答了几句,带着她穿过一道窄门,说:“还记得上次你救下的小狗吗?”
桑乐眼睛亮了起来:“你不说我倒忘了,它如何了?”
男人抿了抿唇,动了动下巴示意下人,随口道:“等等你就能见到了。”
侍女转身出了门,桑乐见没人了,吁了口气,才有空打量起屋子:“这是你的书房?”
看起来却不像,忒小了些,也没摆几本书,倒是有许多盆栽。
男人摇头:“不过是得闲了过来歇一会儿罢了,算不上书房。你若想看书房待我哪天收拾一番后再请你去。”
“不必。”桑乐也不是不懂事的,“你是朝中大臣,书房重地我可不去,若是出了什么乱子,我可洗不清。”她随手翻了翻,找到一本画多的册子,道:“子珩喜欢茶?”
“不过是附庸风雅罢了。”宋子珩走过来,拉开书架的一层抽屉,里面放着许多书籍,皆是琴棋书画、天文地理尔尔,“当今官场上多文人雅客,总得投其所好才好结识。”
“看来做官也不容易。”桑乐撇了撇嘴,放下册子,从里面挑出一根茶针,上面镂花十分精致。她握在手中轻轻把玩,忽想到什么,道:“你学了这么多别人的喜好,那你呢?你喜欢什么?”
男人手上动作猛地顿住。
心口阵阵发颤,低头看着她手心握着的茶针,仿佛是被那尖锐的针尖划破一道口子,有什么酸酸麻麻的东西从里面流出。
十几年来,还从未有人问过,他喜欢什么。
桑乐看见他没动作,不由得抬头:“怎么了?”
宋子珩收回神思,抽出她手中茶针,道:“当心划了手。”
桑乐还想追问,侍女却进来了,手中抱着个毛茸茸的东西。
竟真的是那天夜里捡着的小家伙。
小狗腿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毛也被刮干净还未长出新的,光秃秃一小块。与那日虚弱的模样大相径庭,如今已睁了眼,一双眼睛圆溜溜地盯着她。
小心翼翼地摸了下它已有了些光泽的皮毛,小狗竟没多害怕,只试探地闻了闻她指尖,随即伸出粉色的舌头轻轻舔了下。
桑乐噗地一声笑出来:“它竟长得这么快!”
上次捡的时候还只有巴掌大小。
宋子珩见小狗没咬人,才松开护着的手,说:“才刚断奶,还有些虚弱,不过郡主若愿意,带回东宫让人喂着也能活。”
“你要给我?”桑乐有些不确定,“这明明是你救下来的。”
男人看着小狗双眼,是与这人眼神中同样的清澈,摇头道:“你不喜欢?”
桑乐连连摇头:“喜欢,可我没养过狗,也不知能不能养好。”
“不是什么难事,只要吩咐好一天三顿记得喂就能长大。”宋子珩也忍不住摸了下小狗柔软的毛,“给它取个名字罢?”
“名字?”桑乐看着面前可爱的小狗,小家伙正冲她不停地摇尾巴,喉咙里发出声声呜咽,实在可爱得很。她想了想,说:“那就叫你阿乐怎么样?我叫桑乐,你叫阿乐,等跟我回了东宫,你还有个姐姐,叫安乐。”
男人忍俊不禁,却没说什么。
倒是桑乐开心得不行,没呆多久便忍不住想带着阿乐回去。
宋子珩知这人随心所欲,也不多留,只吩咐下人将阿乐平日里吃的用的都装好一起送到东宫。
人刚走没多久,忠叔便进来了,笑吟吟道:“少爷与郡主真是亲密无间。”
宋子珩正低头捡起榻上掉落的毛发,深灰色的眸子瞬间转冷,道:“忠叔有何事?”
“老爷叫您去一趟。”
修长指节松开,黑色狗毛落到地上,男人站起来,道:“知道了。”
匆匆换了衣裳,宋子珩快步到了主院。
刚进屋,就闻到股浓重的焚香味。
他脚步停住,站在原地想了想,也没想到今天是什么日子。
“进来吧。”雄浑声音从屏风后面传出来。
男人抬脚入内。
与室外的晴朗明媚不同,屋内有些昏暗,门窗紧闭。好在屋外做了水车,里面也放了解暑的冰块不至于闷热。
浓厚的焚香阵阵窜入鼻腔,宋子珩忍不住朝着香味来源处看过去。
正前方摆着张桌案,上面空荡荡,只放了鼎香炉,里面正飘着缕缕青烟。
房间另一侧摆了张梨花木椅子,宋丞相倚靠其中,身上搭着半条毯子,布满皱纹的脸被阳光晒得苍白,双目无神,一副濒死的惨相,道:“今日是你兄长的生辰,你给他烧柱香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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