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十楼,迎面撞上齐星良,编了个理由说明迟到的原因,仔细观察齐星良的表情,生怕他看出破绽。
其实齐星良完全不在意,公司有制度不假,每个员工都要严格遵守更是不错,任何一个长久发展的公司绝不是一盘散沙。
但人情变通同样不可缺失,非要守章程,章禾的入职本身就不合章程。
倒是另一件事更让他放在心上。
“昨晚的事不好意思,我喝得有点懵,那么晚让你一个女孩子送林总回家,还下着雨,路不好走吧?”无论是孤男寡女还是深更半夜,都算不上安全,当然他绝不是怀疑林总的为人!只是酒精遇上男人,产物往往是意外。
“没事,应该的”,章禾刚刚信誓旦旦对未婚夫表忠心,不想多谈关于林逸锦的话题。
终于坐在工位上,暂时松了一口气,上一秒还在电脑前忙碌的陈昕划着滑轮椅靠过来。
“哎,昨晚你跟林总一起走的?”她满脸写着八卦。
老天爷总是开玩笑,越是不想提起想忘记的事情,偏偏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你记忆深刻。
章禾以为这事翻了篇,结果没等坐下就迎来当头一棒。
不知如何作答,更不知陈昕从哪儿听来的消息,明明昨晚所有人都先走了,只剩他们两个和神志不清的齐星良。
“走到一半发现落了东西在酒店,返回去的时候正好遇上林总的车,后来我给你发微信了,你没看见吗?”陈昕替她解惑,顺带翻出微信聊天记录,极其震惊的语气描述着所见所闻,每句话后跟着三个惊叹号。
铺满屏幕的绿色对话框让章禾一阵头疼。
“手机没电了,没来得及看”,章禾搪塞过去,昨晚的情形又浮现眼前,当时哪有心思看手机。
幸好陈昕并不在意,她依旧兴致勃勃,小职员对上大魔王的情节可不常见,颇有不打破砂锅问到底不罢休的架势。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当然是感觉怎么样呀?林总的气场冷到方圆百里不留活口,你跟他独处害不害怕?他有没有揪住你的错处死命地批评?”陈昕做着夸张的动作,虽然在餐桌上林总的态度还算温和,气氛还算融洽,但不排除是酒精让人产生错觉。
酒醒了,一切走上轨道,林逸锦的恶霸名声深入人心,员工依旧讳莫如深,闻风丧胆。
“还、还好吧”,章禾放下包,开电脑,拿过一沓文件掩饰内心,替林逸锦说好话:“我觉得林总人还不错”。
章禾突然很好奇林逸锦究竟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成了过街老虎,人人喊打,敢怒不敢言,暴君秦始皇焚书坑儒也不过如此了吧。
“说起来也是很奇怪,林总上任的三个月从来没有参加过员工聚餐,这次不仅亲自去了,还转了性子像变了个人”,陈昕皱着一张脸思索不出个所以然,“你是不知道,林总上班第一天,就把工作了八年的助理辞退了,只是因为她准备的文件有一个错别字,是不是很恐怖?”
陈昕压低了声音,左右张望,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像只小老鼠,说领导坏话自然要防着隔墙有耳。
听起来有些离谱,不过确实像他的风格,一丝不苟,极致的完美主义者。
高三下学期林逸锦帮她补习功课的时候,章禾可不少领教,稍微有一丝错误,他便板起一张脸,像是封建旧社会的白胡子老学究,任她撒娇扮可怜也绝不会网开一面,就差拿一把铁戒尺打她手心了。
回忆着往事,唇边掠过一道浅笑,转瞬即逝。
陈昕见她不仅不同仇敌忾,反倒站去了资本家一方,较劲似的再添铁证:“这不算什么,最近的事情更过分!”陈胜吴光起义军也没她这般气恼。
“今年秋冬新品的设计稿,本来在林总来之前已经通过了,只等着开发布会送工厂生产上市,结果林总来了一看,把设计部熬了两个月的心血批的比垃圾还不如,前前后后又改了三个月,设计部的蔡总监,一天三顿饭不敢保证,一天挨三顿骂绝对少不了”。
她拖着椅子又靠近几分,还不忘好心提醒章禾公司里的人情世故,“听说蔡总监被折磨得生理期都不准了,相亲对象对她的工作不满意又黄了,最近戾气很大,你见了她还是避着点好。”
设计总监一辈子扑在工作上,对男人挑来拣去不满意,生生熬成了四十二岁的老姑娘,到头来领导对她的能力一票否决,职场情场双失意,搁谁身上也难受。
陈昕讲的津津有味,章禾表面认真听,实际半点兴趣也没有,无意识走神,蔡总监对她来说不过是公司网站上的一张照片,陌生人的事向来不愿操闲心,费时费力无意义。
话题逐渐跑偏,陈昕渐渐忘记对话开始的初衷,从吐槽林逸锦转到了不幸的蔡可嘉身上,两片嘴唇像是违反物理规律的永动马达,不嫌累不会停。
世上永恒不变的真理之一: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章禾一边在电脑里做表格,一边心想,多少对连溪有些冤枉,英国上学的时候,连溪最爱社交,一天二十四小时,她有二十五小时不在家,舞会派对场场出席,举着酒杯到处聊天,临近毕业时,上到教授学生,下到园艺师图书管理员,个个人往上祖宗十八代姓甚名谁在哪高就,没有她的知识盲区。
八卦又话痨。
陈昕与她,一时分不出高下。
三张表格一份文件准备妥当,章禾插一句:“林总不会来十楼巡视吧?”
言下之意,这场进行了一个小时的对话是时候结束了。
“放心啦,林总出差了,起码一周”,陈昕伸出一根手指,洋洋得意。
果然,比瑞尔大楼在她面前完全透明,没有任何秘密可言,如果章禾手边有一枚最佳职场摸鱼人的奖牌,一定颁发给她。
不过,林逸锦出差的消息倒是让章禾意外,他半点没提起,这作风又不像他,明知今天有工作,昨晚还……那么荒唐。
也不知道他的头疼有没有好一点,脸上又被霍扬添了伤,总归不体面,应该不会影响工作吧?
算了算了,桥归桥路归路,管他干嘛?
噼里啪啦敲键盘,声响弄得震天响,试图用这外界的声音盖住心底不受控制胡思乱想的杂音。
人事部的工作琐碎清闲,没挑战无难度,做了两天就没兴趣,早知道天有不测风云,打死也不来上班!
现在是骑虎难下,只好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熬时间呗。
下班后,霍扬没跟她打声招呼,已经等在比瑞尔的大门口,红色的敞篷跑车分外惹眼。
章禾看见他的一瞬间,顿时觉得被贴上了水性杨花的标签,不用说,林逸锦的出现在他心里扎了刺,掐着点巴巴地跑来监视她。
身边的陈昕再次八卦精附体,冲着霍扬保持微笑,一边用眼神示意章禾,仿佛在问:这位帅哥是谁,坦白从宽!
“霍扬,我男朋友,陈昕,我同事”,章禾简短介绍。
陈昕性格活泼,虽然是头回见面,却立刻把霍扬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夸了个遍,仪表堂堂年轻有为诸如之类的四字词语一个接一个,真怀疑她脑子里刻着一本现代汉语词典。
霍扬表面正经,全靠一身职业正装盖着他的本性,实际上骨子里跟高中时代的那个少年没差别,热烈地像是一团火,张扬骄傲,喜欢听恭维话,占有欲满到溢出来——这一点大概是所有男人的通病。
“走吧”,章禾替他尴尬,这样的场面话他也接受地心安理得,自信是好事,自信到膨胀却会让人看不见脚上的路。
做人,还是脚踏实地为好。
告别陈昕,红跑车一骑绝尘。
“怎么?你怕我跟人跑了?特意来查岗?”章禾故作玩笑问他,其实还是有几分心酸,她不怪霍扬疑神疑鬼,的确是她越了界。
“我是那种人吗?伯父伯母打电话,让我晚上去吃饭,好久没见女婿,想得茶饭不思”,他专爱贫嘴,你同他讲句俏皮话,他能立刻给你搭起来一座相声园。
是吗?章禾更愧疚,把持不住自己出轨在先,小人心度君子腹在后。
“今天律所没什么事?”
律师这个行业忙起来昼夜不分,埋在资料堆里,人影都看不见,今天倒是稀奇,还能赶得及五点接她下班。
“嗯,手头的案子刚结束”,他一手握方向盘,另一只手握住章禾的手,“再说能有什么事,比陪女朋友更重要?”
章禾垂眸,哑口无言。
去浅水湾的路,驾轻就熟,越走人烟越稀少。
保姆准备好了丰盛的一桌子菜,一大半都是霍扬爱吃的口味。
他们一进门,章家父母就迎上前,对着未来女婿嘘寒问暖,又是夸一通天花乱坠——这样看来,霍扬自信爆棚真不怪他,活生生的邹忌讽齐王纳谏,迷了眼蒙了心掂不清几斤几两倒也正常。
“妈,你就别夸他了,您没看见他这尾巴要上天了吗?”章禾说句公道话。
“实话也不让人讲了呀”,季芸招呼霍扬进餐厅,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自己女儿任性惯了,对谁也不会讲好听话,亏得女婿包容,祖上积阴德。
再说今天的事,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昨天才搬到未来城,今天就说要搬回来住,来来回回折腾着好玩,像个小孩子。
只是到底是亲妈,在霍扬面前没提这事,给她留面子,待会还得好好问问。
吃过晚饭,霍扬陪着章中海聊天,无非是国际政治和淮港未来的经济发展趋势,最后落到近期的工作上。
博天建筑这样大一份家业,章禾于经商一道没兴趣又没天赋,以亿计数的资产总不能白白送人,好容易得了一个女婿,偏生也是视金钱如粪土,章中海夜夜难眠,只盼着能说服霍扬往后进集团。
霍扬为难,模棱两可打太极。
“行了爸,快九点了,让他走吧,太晚开车不安全”,章禾收到霍扬的求救信号,直截了当替他解围。
季芸“嘶”地一声,瞧瞧这孩子会不会说话,“晚了就住下,家里又不是没空房间,有你这么赶男朋友走的吗?”
章禾委屈,坐到霍扬身边,皮笑肉不笑,悄悄拧他胳膊肉,害她被亲妈左右看不惯,还不是拜他所赐?
说真的,要不是她姓章,真以为她是这户人家的便宜媳妇,送上门讨人嫌。
霍扬突然大笑两声掩饰,极其自然地搂过章禾,牵着她的手——可怜的胳膊终于得救,避免了一场以截肢为结局的人间惨祸。
“行啊伯母,刚好我这个胳膊突然抽了筋,说不定是鬼上身,不太适合开夜车”他跟章禾较劲,“我留下不会叨扰您跟伯父吧?”
“不会不会!”季芸立马吩咐保姆准备客房,用品一应俱全。
男人幼稚的报复得逞,冲着章禾笑得贱兮兮。
章禾欲哭无泪,好你个霍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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